卖羊的那天，杜昊明和黑子都不舍自己曾放牧过的羊，跟着装着羊的货车一直跑。

它俩竟跟着货车跑到了镇上。

货车在街旁边的一个三叉路口拐弯了。

杜昊明认得，出镇有两条路，一条大路通往县城，一条小路通往邻县的王江镇。

货车上了小路，扬长而去。

杜昊明没有再追，满怀忧伤目送货车离去。

杜昊明在清秀中学上学将近三年，对镇上的一切烂熟于心。

清秀镇整体布局呈一个井字形。

井字的北面是政府机关部门，镇政府、派出所、林业站、水文站等都在那边。

南面是菜市场、良种场、屠宰场、牲口交易市场、奶站等。

杜昊明所读的清秀中学在东面，旁边是清秀小学，以及文具一条街。

井字的中央是商业街，有批发，有零售，商品琳琅满目。

井字的西面是餐饮区，街两边全是大小餐馆、小吃店、早餐店、烧烤店。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凡是城里有的东西，这里基本上都有，只是品种少一点，档次低一些。

可以说，清秀镇是一个比较繁华的镇。

每当赶集的时候，街上的人密密麻麻，磨肩接踵。

杜昊明问黑子，以前你有没有来过这里。

黑子说从没来过，这里咋这么多人啊。

杜昊明说这还算少的，要是碰上赶集，那人多了去了。

黑子问什么是赶集。

靠！黑子是狗，我跟它说赶集，它哪听得懂啊。

杜昊明用狗的思维解释说，赶集就是很多人聚在一起玩，一起逛，饿了就去有吃的地方找东西吃。

杜昊明问黑子，你饿了没有。

黑子说饿了。

饿了我带你去找东西吃。

黑子长期在山上帮爷爷放羊，是个十足的土包子，第一次来到这么繁华的地方，它生怕自己走丢了，于是紧紧跟住杜昊明。

杜昊明轻车熟路，将黑子带到街西面的餐饮街。

此时已接近中午，有些餐馆有人在吃饭。

杜昊明走在街上看了看，挑了一家比较小的餐馆，带着黑子进去了。

杜昊明之所以不挑大餐馆，那是大餐馆装修比较豪华，人家根本不会让狗儿走进去捡东西吃。

小餐馆里，有三个人围着桌子喝酒吃菜。

杜昊明见地上有骨头，立即钻到桌子底下捡骨头吃。

黑子由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象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很是拘谨，骨头在它自己面前，它都犹豫不决，考虑着要不要吃。

杜昊明鼓励它说，你尽管吃，没事的。

受到杜昊明的几次邀请，黑子才壮起狗胆吃起来。

吃了几口的黑子也放开了，只要见到桌上扔下来吃的，立即扑上去吃。

由于它不懂“礼数”，几次撞到人家食客的腿上。

食客可不客气，见这只黑狗吃相也太生猛了，于是趁它不注意，抬腿朝它的屁股猛踢一脚。

哎哟我的妈呀！

黑子疼得汪汪直叫。

杜昊明见黑子挨揍了，再看其中有个食客抄起了桌上的一个酒瓶子，立马意识到如果还不滚蛋，人家可能就会要狗命。

光棍不吃眼前亏。

杜昊明带着黑子，赶紧从餐馆退了出来。

杜昊明问黑子感觉怎么样。

黑子说屁股疼。

卧槽！黑子受到的待遇，与哈长寿在小美家受到的待遇一样，都是被人踢到了菊花，至少三天之内，拉起屎来非常难受。

第一次带黑子上馆子，杜昊明本想装一把逼，结果让人家黑子吃亏受伤，心里很是愧疚。

为了作补偿，杜昊明带着黑子上街南边的牲口区，那里有个屠宰场，捡点猪下水、牛下水吃应该问题不大。

屠宰场的院子很大，大门也很大。

大门的一个铁门是好的，另一个铁门歪着，估计不是坏了就是残了。

杜昊明带着黑子走进去的时候，刚好见到一个屠夫模样的人，将一头老黄牛拴在一个木桩上。

这头老黄牛瘦骨嶙峋，肩上的老茧非常厚。

看得出来，它必定是劳累了一生。

老黄牛眼神苍凉而茫然，任凭屠夫摆弄。

屠夫找来一块脏兮兮的黑布，蒙在老黄牛的眼睛上。

就在这时，刚才看上去还木木呆呆的老黄牛，象被电了一下似的，非常机敏。

它绕着木桩快速转圈，似乎想逃离此地。

但它的牛鼻子被拴住了，想逃离根本不可能。

杜昊明分明看见屠夫进到一个破旧的屋子，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把铁锤。

老黄牛什么都看不见。

屠夫在它的面前站定，猛然抡起铁锤，对准牛的头部，狠狠敲击下去。

老黄牛显然没意料到会突遭噩运。

它疼得四脚离地跳起来，脖子拼命用力，想拽断拴在鼻子上的绳子。

由于绳子拴得太紧，老黄牛把鼻子拽得鲜血直流，也弄不断绳子。

当屠夫抡起锤子准备再次砸向牛头时，牛分明感到死神在向自己招手，突然俯下身子，“扑通”一声，前蹄跪在地上，眼泪顺着黑布滚滚流淌下来。

这头牛年岁不小了，也许身上还背负着疾病。

但它毕竟为主人操劳了一生，而且风里来雨里去，没有半点埋怨。

主人把它卖到这个陌生的集市，本来就让它心感凄凉，现在又突然遭此横祸，怎能不伤心欲绝呢。

它在地上长跪不起，只希望眼前的屠夫，稍显善心放它一马，让它自己了此残生。

屠夫哪管老黄牛的情感呢，既然花了钱把你买过来，就必须把你宰了卖肉挣更多的钱。

至于老黄牛遭受委屈、不公、痛苦，与钱比起来，那球毛都不算。

要是觉得冤枉，你就到阎王爷那里申冤去吧！

身为众生之长、万物之灵、处在地球食物链最高端的屠夫，再次高高抡起了铁锤，砸向了此时毫无反抗能力的老黄牛。

屠夫的动作是那样老练、潇洒，尽显男子汉阳刚之气——“美”极了！

要是面对强敌，他未必能有如此勇猛的表现，或许早就扔掉铁锤，向人家磕头求爷爷饶命了——有些人啦，唉！

老黄牛遭受到第二次的致命打击，一命呜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它带着凄凉、酸楚、愤怒以及莫大的冤屈走了。

希望它去的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欺骗、背叛、遗弃、暴力、血腥，永远春暖花开！

老黄牛被杀死后，立即有几个人上来，手里拿着锋利的刀刃，娴熟地开始剥牛皮。

很快，一张完整的牛皮被剥了下来。

一个人又拿起一把尖刀，朝牛的腹部猛然划了一下。

“哗”地一下，牛的五脏六腑冒着热气流了出来。

几个人又开始忙着清理牛的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