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赢」

第五章 一寸同心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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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的日子没苏仁想的那么糟糕,近一周时间吃得好睡得香。

特别是能吃肉,精心调制的各色佳肴不断流的送,甚至只要你想,还可以喝点小酒,这份逍遥可不是和尚庙能比的。

每日练功是唯一的要求,练完往温泉池一跳,不要更快活。

应德升并不常在府里,跟大师兄一起练功的日子才是日常。

应理其实非常好相处,还很会照顾人。

话不多但是有问必答,只是涉及到他身世的时候不回答。

苏仁也不问,毕竟他自己的身世也不好拿出来详说。

这就像一个约定好的禁忌,谁也不去触碰。

这一日,应德升赶在中午前回府,用过午饭后将苏仁跟应理叫到练武场。

正午的阳光很是灼人。

应德升倚在树荫下的红檀椅子中,苏仁跟应理站在烈烈正午的阳光下。

他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只是慢条斯理的喝茶,把玩一串佛珠发呆。

似乎忘了叫人来的目的是什么,任苏仁跟应理站在大太阳下。

苏仁一身骚包白,应理还是那套玄黑色弟子服。

这一站就两个时辰,应德升稳稳的乘凉喝茶。

苏仁偷眼看应理额上果然已有薄汗,不由暗自嘚瑟这大热天穿深色,热不死你。

应理纹丝不动,眼珠都不偏一下,已经站成雕塑一般。

在苏仁又一次偷看应德升的时候,猛地对上了他看过来的眼神。

说时迟那时快,应德升手里把玩的佛珠串脱手直奔苏仁。

速度极快,苏仁早就形成反射习惯,接在手上。

入手圆润暖滑,是个好物件。

本着对待珍品的态度,苏仁双手捧起细看。

只一眼,浑身一震。

这珠子纹理不要太熟悉,是一禅师父的?

他诧异的看向应德升,这佛珠师父从不离身,怎么会在大太监手里?

“死了。”应德升对上苏仁询问的眼神只简短的回了这一句。

苏仁紧握不可置信的望着应德升:“你说谁死了?”

“一禅。”平淡的声音简短的回答。

苏仁怒目:“不可能,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应德升没回答,只看着苏仁又喝了一口茶。

“说呀!”苏仁暴怒,直冲应德升。

应理情急下大喊了一声:“不要。”

只见苏仁倒飞出去摔在三仗开外,应德升缓缓将腿收回。

他稳稳的将茶杯放下站起,茶杯里的水甚至都没出一丝摇晃。

苏仁整个人蜷在地上竟一时无法起身。

他干脆躺在地上抹了把嘴角的血:“是你做的?”

应德升挑了眉毛,单手拽着苏仁提他起身,很是审视的看着他:“你是真的生气了?”

“我要杀了你!”苏仁拼尽全力挣扎。

应德升只轻轻在他脖颈处一按,苏仁又一次感觉到全身的无力。

苏仁怒急,整个眼睛因为愤怒充满红丝。

良久,应德升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被害了。”

苏仁咬牙:“其他人呢?”

雌雄莫辨的声音道出了最残酷的事实:“全体陪葬……”

“谁!?”苏仁红了眼眶。

“不知道,我曾以为是你。”应德升直视苏仁的眼睛。

“我?”苏仁大怒:“我灭门养我长大的地方,戮害我父兄朋友?”

“我现在也在怀疑你,或者你先解释下这个?”一张陈旧泛黄的小字条呈现在苏仁面前。

是仇影写的那张。

苏仁苦笑:“就因为这个?我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不会比你早几天。”

“不是为了报仇?”

“整个庙里的人待我如父兄,我有什么仇可报?”

“这字条何来?”

“一禅给我的。”

“为什么给你?”

“为什么告诉你?”

话落苏仁直视应德升满,带着戒备跟嘲弄。

应德升反而笑了:“这份戒心很不错,不过对错了人。我五天前就已经上了青城山,一禅还是我亲手收尸的,五天里我没有回来,你觉得我在忙什么?”

他继续说道:“自然是查探,谁害了我的老友。”

“有线索么?”苏仁紧迫的盯着应德升。

“算是有”

“谁?”

“红邪余孽。”

空气突然安静,苏仁低声:“所以你见到了字条怀疑我。”

“我可不想好友枉死,自然有嫌疑的都不能放过,所以你若真是无辜的,那么好好跟我交代清楚,这字条你怎么得到的,一禅又跟你交代了什么,我才好继续查下去。当然如果你想去司刑司说真话也可以。”

苏仁垂了眼眸掩了情绪:“是师父告诉我身世的,就在一个月又一周前,说的是让我自己决定要不要报仇,自寻因果再得大道。”

“什么样的大道?”

“不知道。”

应德升眯眼:“只给了你字条?”

苏仁恭顺的点头:“也不是,还有下山的盘缠”。

“再无其他?”

“没有了。”

苏仁隐瞒了红邪的半部心经,现在还不是交出全然信任的时候。

应德升不再问,只是审视的看着苏仁,似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事实。

苏仁反而问起他来:“那你是怎么知道是红邪余孽做的?”

“你不需要知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为什么不可以问?”苏仁真情流露,一字一顿,满面悲戚。

一世求佛,一庙之人都已了断尘缘,清规戒律不染凡尘,本应坐化留下舍利换一世功德,如今一庙横死,又有谁能为他们伸张?

“我也是你师父……”应德升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说了这句。

“自然,你死了我也会为你打幡,让我媳妇给你摔罐”苏仁回的很是自然。

打幡是长子在父亲身故后送葬的礼节,一个太监注定不会有亲生儿子。

说完就陷入暗自悲伤中,应德升几次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宦官掌权何其不易,他一生腥风血雨,早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打动的。

明明是这么平淡的回答,应德升却笃定苏仁一定能做到,竟有丝丝动容。

这个为了前师父拼命的少年,轻飘飘的许了自己一个归宿。

最后长叹一声:“罢了,你随我来把,你想见到的东西都在我书房。”

说着解了苏仁的穴,可苏仁还是站不起来。

之前那一脚确实踹得太狠了些了。

应德升不管,已经走在前边。

应理悄然过来扶起了苏仁:“不用急,慢慢过去就行,师父说给你看就会等你。”

挣扎站起的苏仁这才稳下心神,借着应理力站起来。

应理有些责备苏仁:“下次不要这么鲁莽,算你命大,这一年里敢跟师父动手的人都死透透的了。”

苏仁注意到应理话里透出的信息:“这一年?以前没事?”

应理发觉说得多了:“别问没用的话,别做没用的事,听话就是。”

待到应理搀扶着苏仁到书房时,许多物证级别的东西已经陈列好了。

苏仁第一眼就看向一件染血的袈裟,瞳孔一缩。

心底最后那点期盼也落空了,这是师父生前最爱穿的袈裟。

轻抚袈裟旁边的木鱼,还能抽出五六张银票。

苏仁抖着嘴唇小声:“你又多藏了三张……”话落再也憋不住哽咽。

应德升静静等苏仁控制好情绪,指向旁边拓下的记号。

“你可认识这个?”

那是两朵互相咬在一起的花样子。

苏仁摇头:“我没见过。”

应德升点点头:“这是现场沾着你师父的血画的,看样子你真的不知道红邪教。”

“红邪教的标志?”

“世人皆知红邪教是邪教,却少有人知道为什么是邪教。你听过这样一句话么?‘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

“所以这画的是长命花?”

“不错,红邪教求的是长生。”

苏仁苦笑:“长生,天下有何人能长生?”

“红邪相信红邪教主有长生的本事。”

“这不是讽刺么?她都死10年了。”

“你可知晓红邪教主,也就是你的母亲红莲死的时候什么样子?”

“还能什么样子?一刀封喉的样子。仇影那样的刀客总不会一刀砍不死吧?”

“咳”应德升还真有点受不了苏仁这幅洒脱的描述:“我指得不是这个意思,红莲死的时候仿若16岁的少女。”

“长得年轻有什么问题么?”苏仁不以为意。

“可她死的时候应该三十有五了,让她的曾经的婢女辨认过,确是她年轻时的样子。”

苏仁皱眉:“所以因为一个婢女的话,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世界有返老还童的奇迹?”

“信,红邪因此暗地更加壮大,多方势力都在寻找红莲有没有留下任何长生的线索。最近红莲余孽最是猖狂,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东西?”

“找所有跟红莲有关的东西,自然也包括当年那个三岁的孩子。”

“他们不会蠢到以为三岁的孩子还能知道什么吧?与其找我还不如去找仇影。”

“你以为仇影还在江湖活动?”

苏仁愣住:“我在山上生活了10年我怎么知道,我本计划找他的啊。”

应德升轻蔑的看了眼苏仁:“找他报仇?就你?我未尽全力的一脚都扛不住。”

“我又没说我要报仇,我想问问而已”

“问啥?你为什么杀我全家?你就不怕他送你们团聚了?”

“世人皆知,他好歹是个大侠……不会乱杀无辜吧。”苏仁笃定。

应德升深思:“除了今天我待你如何?”

若说不好,那绝对违背良知,苏仁点头:“很好。”

“可世人皆说我天煞孤星,冷血无情,陷害忠良,心黑手辣,挖肝食髓……”

“这就过分了,不过听起来能止小儿夜哭……”苏仁坦诚。

应德升瞥了他一眼:“所以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传言不可信。”

“知道了……所以仇影也未必是侠胆忠义之人。”苏仁点头。

应德升沉思,抚了抚不长胡子的下巴:“当然,有些传言……也确实发生过……”

苏仁挑眉,哪部分?陷害忠良还是挖肝食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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