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晏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殷斐然可能最后到死都不会知道，他这些年在外不停地笼络势力，挑起纷争到底有多少是被他们算计的，也不会知道自己在无形中替他们做了多少事，挡了多少刀，能让他们养精蓄锐这么多年。

“对了，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殷姑娘……”暗鸦话还没说完就被季修晏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立马改了口，“看见夫人正在为难莲衣。”

季修晏修长的手指将面具拿到了手中，“怎么，想替莲衣鸣不平？”

“不敢。”暗鸦连忙辩解，“只是夫人心思玲珑，也不是娇气刁蛮之人，却在此事暗中刁难莲衣，实在有些蹊跷。”

殷小楼多数时间都是和善的，虽然他也知道她也不是什么会以德报怨的大善人，但在小事上刁难一个不熟的人实在不像她的作风，而且她言语间似乎隐隐在激怒莲衣。

“她想刁难就让她刁难便是，只不过一个莲衣而已。”话题沾到了殷小楼，近日吃饱餍足的季修晏周身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暗鸦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他又不是在替莲衣说话，“夫人恐怕在盘算什么？”

他也不敢当着面说什么不好的话，季修晏平日里虽然温和但也不容易亲近，更别说撕掉了那层伪装之后，只能模棱两可地建议。

“还不是没死心想逃出去，又怕其他人会被我迁怒，所以要找一个替罪羊。”季修晏语气有着些许的无奈但也隐隐有些骄傲。

不用他亲眼见到，大致就能猜到她做了什么引起莲衣的怒火，莲衣做事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侧面也说明也非心思缜密之人，这些年他刻意将一些细致之事交给她做就是想磨炼磨炼她的耐心，只是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教主你为何到现在还要瞒着夫人？”暗鸦思忖片刻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之前是因为计划不方便告诉夫人，可现在你们已经成亲为何还要一直瞒着。”

他在空闲之时还是一直在暗处保护着殷小楼，殷小楼对离愁的抗拒他看在眼里，与对季修晏的态度截然相反，甚至愿意为了季修晏委身，所以教主到底以自己要挟夫人嫁给自己到底是有何用意？

明明如果夫人知道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做梦都在想方设法地逃出星辰教去，让夫人一直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自己十分讨厌的人。

还是有他不懂的情趣？

季修晏失笑，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将桌上的面具戴上又恢复了那冷漠阴寒的星辰教教主。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但她偏偏没有发现。”季修晏不乏遗憾。

暗鸦默认，不要以为他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兴趣盎然，“那夫人那里就一直瞒着吗？”

季修晏点点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看她什么时候能自己发现了。”

想到这里季修晏心里也微微有些无奈，以他对殷小楼的了解，此时定然一直在盘算如何能不引起他的震怒逃出星辰教，只是她一心扑在上面，就未曾注意他这个“丈夫”到底对她了解有多深。

“你在暗处护好她就行，不要露面。”季修晏提醒，缓缓迈了出去，此时风中不知夹起了何处的桃花，门前零星散落了不少。

“季修晏也该死了。”他的语气里有些怅然。

“教主，你已经决定了？”暗鸦不乏担心地追了上去。

“十年了，我替他活了十年，也够了。”季修晏的声音渐渐顺着风飘远，逐渐散去。

暗鸦知道他这些年来过的有多努力有多苦，早也提过意见，只是他若做了决定就无人能撼动。

“华莲九式我已经彻底废去。”季修晏慢慢走到小道上，这些年一直从未这样轻松过，背负着两个人的命运很累，甚至什么时候他是他还是别人他都有些分不清了。

斑驳的阴影打在肩头，一身黑衣的戾气柔和了不少。

他心智有多坚定他自己清楚，因练剑走火入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九华宗的心法与星辰诀相冲突，尤其是在他星辰诀越发精进的时候，此消彼长九华宗的心法已经无法抵抗强盗一般的星辰诀。

废掉练了十年的功力不是件易事，所以几次闭关都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直到这次他也意识到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九华宗那边少爷要怎么交代？”受了季修晏情绪的感染暗鸦也放下了心防，不再称呼其为教主。

“我会再去一趟九华宗，那里才是他的归属。”说到这里季修晏的语气有些微妙。

“暗鸦无能！”

“你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去了？早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都看开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过话，一时间两人都有些茫然，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离愁起居的地方，远远眺去就能看见桃树上一身红衣的少女趴在石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季修晏轻轻摆了摆手，暗鸦识趣地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一步一步走近，并未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如他所料，还未近身，殷小楼就醒了过来，一双剪水眸子清明，哪里像是睡过的样子。

而她手中的小动作也被他看在眼里，也不点破，看来那块教主令还真的给她带去了不少烦恼。

“夫人瞪着我做什么？”他背着手握着玉箫，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隐在了面具后。

只是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他走了过去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两人之间的亲密殷小楼已经有些习惯了，但还是淡漠地别开了脸，手中还有一粒剥了一半的瓜子，手指一弹正砸中了在桌上酣睡的小黑，吓得小黑立即炸了毛，冲她那边不满地张开了翅膀。

只是对上的是那张它畏惧的面具，立马又泄了气。

“夫人还是少喂它一点，跟着夫人这些日子已经快胖成了后厨的鸡了。”

“教主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殷小楼眼皮也不抬一下，声音软软的，虽算不上有多恭敬，但这也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