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言离开了武林盟后，也没有去那个乱葬岗，而是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见了一个老人，老人浑身都包着一层黑布，只露出一双长满了皱纹的双手，双手握着一根手杖坐在房间的上座。

杨成言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很高，虽然不到杨和光的那个地步，但怎么说也在江湖上鼎鼎有名，可是他面对这个诡异的老人的时候，态度却是十分的恭谨。

“这个时候找老朽来有什么事？”老人的声音干哑撕裂，好像嘶吼的恶鬼，让人听了不禁就打了个冷战。

杨成言拱手行了一礼，“岑老，如今我大哥已经苏醒，但是体内的内力始终还是有些问题，会不会是我们的方子错了？”

被他称作岑老的老人冷哼一声，手杖在地面上重重敲了几下，“你是信不过老朽？”

“不敢。”杨成言的态度有些诚惶诚恐，“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您是我亲自请回来的，怎么会怀疑您的能力呢？”

恭维的话让岑老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这才缓缓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既然他能醒过来，就说明这法子是对了，不过是因为之前你让老朽尽可能手下留情留这些小崽子一条活路，我这实力也不过才用了三成，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杨成言闻言纠结了起来，他着实是做不到一下子剥夺那么多孩童的性命，但是杨和光又不得不救，他虽然没有改变最后的决定，可是婆罗经上所记载的法子也未曾说过一定要取他们的性命，所以他才请出了岑老。

岑老是他年轻的时候偶遇的高人，他当初救过他一命，如今才能求得动他出山，至于他真正的身份，他也是不得而知。

按照他的说话，杨和光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可能就是那三分力的问题，可是如果真的要那样做，那些普普通通的小孩是绝对没有丝毫活路的。

“劳烦岑老。”最终还是狠下了心。

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并没有必要惺惺作态，恶人，他早就已经是了。

岑老的脸被黑布包着，就连眼睛也给挡住了，就好像他根本不用五官一般，他缓缓地起身，个头竟然比杨成言还要高上几分，随之而来的是那种可怕的压迫感。

杨成言明白，他这一举是在与狼共舞，可是这已经是逼不得已了，凭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把杨和光救回来，更遑论解决婆罗经带来的问题。

岑老看着杨成言，杨成言在他面前并未做任何的掩饰，也根本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意图，就好像根本不怕老人把他秘密给传出去，不过杨成言的担忧也却是不在此，他虽然不知道老人的身份，但是老人和他一样，其实都是见不得光的人。

他们能从对方身上闻到同类的气息。

“你做的这么他知道吗？”岑老突然问道。

杨成言有些诧异，老人和他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情，也可能算是有交情，老人自来都是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他在暗中也帮助了老人不少，老人说起来其实算是欠了他不少人情，但是老人却是从来不过问他的事，也不打听外面的任何事，好像对世间万物一丝一毫的兴趣也没有，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突然关心他起来。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他，若他知道了必然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好了，不用说了。”岑老却是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破天荒地笑了起来，嘎嘎尖锐的笑声在深夜里格外的渗人，就好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杨成言被弄得一头雾水，“岑老，您这是何意？”

岑老却突然靠近了他，隔着一层薄薄的黑布直视着他的双眼，“作为过来人，告诉你个经验教训。”

“前辈请将。”

岑老又是一声怪笑，说不清是满意还是嘲笑，他长而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眼睛的位置，“眼见为实，但是最会骗人的也是这双眼睛。”

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岑老不管杨成言是听得进去还是听不进去，直接就走了。

杨成言缓缓回头看着老人的身影，但一个转身的时间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老人的话却像是一根软绵绵的刺，不刺人，却始终还是让他觉得有一些不自在，问题在何处他却又是不知。

不过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只是这件事注定了是永远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等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的时候，安七七房间的烛火已经灭了，看来也已经歇下了，他这个时候想到安七七的容貌，竟然无端产生了一种渴望，很想在这个时候能见到安七七，她所能自己带来的那份慰藉是他这么多年从来未曾有过的。

不过到底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这种想法，他不配，在做了这么多事以后，哪怕是有苦衷，但那些事那些人终究也是因为自己，因果循环，这可能就是自己的报应吧。

等他终于有了睡意躺下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说是睡意，也可以说是一夜无眠，因为他知道他在找了岑老之后会发生什么，那个乱葬岗再百年后也终于还是变成了真正的乱葬岗，就在今晚会埋葬无数年轻的生命，无数懵懂无知的魂魄。

他一闭眼，窗外呼呼的风声就好似夺命的哀嚎，一阵又一阵，仿佛叫嚣着要冲进来将里面的人死成碎片才可罢休。

等他睁眼的时候，这短短的时间背后就已经被冷汗打湿，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在那个昏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那一双双无辜的眼神，他们甚至还不会憎恨，甚至还不会分辨谁是敌人。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就敲响，他惊惶未定地看着门口就好似那门外就是来索命的厉鬼。

“是我。”安七七从容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杨成言整个人都瘫在了塌上，眼中是仿佛劫后余生般的神采，这个声音几乎是把他从深渊中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