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崇玉颔首，“说起这个缪陵部族，我近日还另听闻了些事。”

“什么？”

“我前段时间不是命人也去茜香国那边贸易么？可巧茜香国命人送来贡品，我的人中也有几个跟着回来了，并带回一个大消息。”崇玉微微笑着，只是眸光冰冷。

“缪陵部族向来游猎为生，茜香国则女性地位极高，甚至如今国内的国主是女国王，两者本应无甚交集，偶尔有些缪陵部族的人去到茜香国中，也不会停留过久。偏我的人回来前说他们看到茜香国中有许多缪陵部族的人，甚至还有不少草原上其他部族的人出没。”

“为此，他们借着四处寻找商品名义，也在茜香国及邻近一些小国走动，最后发现，以缪陵部族为首的许多草原部落，正频繁来往与茜香国等小国，你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卫若兰一惊，忙道：“难怪近日并非那些小国进贡的日子，茜香国却说他们女国王生辰，特意给咱们送来贡品，甚至送来的贡品数量还不少！他们是要借此来降低我们戒心么？此次送贡品一事，文武百官中早有许多人听闻，还都称赞茜香国女国王懂事，甚至有人提议也要命人再送一些东西到茜香国去，好彰显咱们大国之风。”

若真按那些人说的，再给茜香国回礼，那份回礼说不定还要比茜香国进贡的东西贵重了。

“这也罢了。”崇玉微微摇头，“好歹茜香国送来的一些东西，是咱们国家没有的。咱们只拿寻常珍宝去交换，就算明面上价值比他们送来的东西高，咱们也未必一点便宜不占。起码对宫里头那些人来说，可不就多得了些或自用或赏人的好东西？这点脸上光彩，不比其他重要么？”

卫若兰又有些不确定崇玉在说真话还是在反讽了。

崇玉也不多提，话锋一转就道：“我先前还只当是这缪陵部族自己的主意，正想着要不要想办法让南安郡王派人趁着寒冬还远，将士们在北方作战还算方便，先打发他的人去北边打一场，没想到，他要勾结的正好就是这缪陵部族。”

“嗯？”卫若兰顺从地转移话题，“那你觉得这些都是南安郡王的安排，还是缪陵部族自己的决定？”

崇玉冷笑道：“我自然更倾向南安郡王这回被鹰啄了眼，要不然，该去联系茜香国等国的，也该是南安郡王派出去的人。哪怕他再担心自己的动作被人发现，也不该任由缪陵部族一家行事。南安郡王自以为自己是那鹬蚌相争中的渔翁，殊不知在他之后还另有一个想要当渔翁的！”

一旦他们国内内乱起了，缪陵部族还要有人已深入国内腹地，届时缪陵部族还在国外的人起兵高呼，周边其他小国一起响应……

以缪陵部族实力，哪怕他完成了草原的一统，也无法做到占领并统治一个大国。

但他要联合其他小国，一国分割一小部分，哪怕最后，南安郡王扶持着太子登基，还能保住国家，也保不住全部国土。

卫若兰也已将个中利害考虑清楚。

他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道：“此事关乎重大，已非你我能决定。崇玉，改日……不，明日！明日待林大人休沐，你就让林大人带着你去见三皇子。”

迟一天，事情就多一分变数。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若非此时夜太深，他甚至恨不得立刻就带着崇玉喊上林如海到三皇子府。

这边，卫若兰等人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还不敢弄出过多动静，免得被人发现。

而黛玉则被贾母早早请到了荣国府，要留她多住几日。

湘云自是也被请了过去，荣府中瞬间比往日热闹更多。

省亲别院建成后，元春就曾有旨意送到荣府，要让宝玉等人从中挑选房舍居住，也免得偌大别院建成却就此荒废，终究要有人住着才好打理，因此如黛玉等人，虽为了上学，多在林家居住，但在大观园里也有自己房舍。

但到底姑娘们在园中居住的时间不长，若不多安排些人进来，还是要显得园中冷落。正巧贾兰已中了童试，因此贾政允了贾兰园中一处地方，好让他专心读书。

崇玉先前还要借卫若兰婚事试探黛玉，他本想着这两日也能有些结果，偏外族的事更紧急，黛玉又收拾着包袱要到荣国府去，他倒无暇过多关注这些，只得私下里找到香菱，请求香菱帮忙多关注些黛玉身体。

香菱认了莫宗良为义父，不光跟着莫宗良学诗词，就连莫宗良一身医术都学了几分，虽因所学时间甚短，成果不显，但已有药理知识的底子，一些药方好坏也多少能有所判断，有她帮忙留意着黛玉，崇玉是千万个放心。

可巧也是这几日，荣府中竟还有其他客人来。

素来与贾家交好的江南甄家特意遣了数位男人、婆子，带着东西送往荣府。本也只需奶奶太太们招呼着他们就够了，偏正巧宝玉出外玩耍后回到家中，要给母亲祖母请安，便和甄家来的婆子遇上。

宝玉听得那些婆子说，江南甄家中竟也有一名宝玉，长相还与他一模一样，他就已有些恍惚，虽听着招待着甄家婆子们的王夫人说，要先回怡红院换衣服，但路上总还想着这事，转弯时还险些撞着人。

眼前的阴影出现了又闪开，还有靴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宝玉这才回了神，连忙往旁边看去，拱手致歉道：“对不起，可真对不起，我刚才只顾着想事情了……”

他说着，方看清险些被自己撞到那人，可不正是薛蝌？

宝玉忙笑问：“薛二哥哥？近日要找你玩时，总听着你家里人说不得闲，今日你怎么到我家里了？”

“确实不大得闲。”薛蝌笑道，“我今日也是忙里偷闲，送我姐姐过来，又与琏二哥见了一面，可不就准备出去了？倒是宝玉，你怎么这么急急忙？又有什么事想得这般出神？”

宝玉也顾不得说那甄宝玉的事，急着追问：“宝姐姐已经来了？那林妹妹是不是也来了？”

近日里宝钗和黛玉时常在一起，尤其来贾家的这些场合，两人又是共坐一车，又是一起去给长辈们请安，恼得一个湘云，每每和宝玉见面，都不似过往，和宝玉抱怨宝玉天天和林妹妹玩，见她来了也不多搭理，而是只说宝姐姐和林姐姐两个，整日在一起，难得和她一起。

为此，如今宝玉只听宝钗到了，心里就惦记起了黛玉。

“林姑娘还没来呢。”薛蝌忙拉住想越过他往大观园走的宝玉，“便是我姐姐也不在园子里，而是去了找凤姐姐。”

薛蝌甚为清楚，以前的王熙凤对宝钗多少有几分戒备，还担心着金玉良姻成真后，她在贾家地位下降，又因王夫人的要求，多少害怕家里的资金不时周转不开，偶尔还需卖田产的事情被薛家发现，又不肯嫁女儿进来，为此总害怕宝钗多探听到贾家的事，导致两人也有些暗中不睦。

然而近段时日，王熙凤却对宝钗热情得很，还大多出自真心。就连薛蝌，也感受到了王熙凤对自己的愈发重视。薛蝌此次送宝钗到荣府才过来，但这段时日他来荣府的次数已然不少。王熙凤曾请他来，贾琏也曾请他……这夫妻俩都看中了他营商的本事，且有薛家皇商世家，又有新兴林家商行的关系，也请着他帮忙。

薛蝌固然不明白为何两人是夫妻，但请求他的事却是分开，他能做的也只有逐一禀告到崇玉那儿去，再由崇玉决定，最后将崇玉答复转告两人。

幸好崇玉并没有在这事情上设难题，只要王熙凤和贾琏的要求不过分，都答应得爽快，没让薛蝌难做。

王熙凤和贾琏暗中命人家人，无非也就如带着薛家的一些伙计般，在商队行商途中又多带些人罢了。

一般商行许会担心带的人多了，自己的货物反而没有了特色，能赚的利润少了，但崇玉一直都让林家商行只售卖那些最珍奇或稀有的东西，其他时候更多在寻找能工巧匠要建立自己的匠人铺，却不大担心其他人分薄普通商品的利润。

但薛蝌不清楚王熙凤找宝钗，又为了什么。

尤其这一次，王熙凤先请了他到家中，再要他回去请宝钗提早两日到荣府商量事情，宝钗才会比黛玉更早动身。

宝玉更不可能知道熙凤和宝钗间的事，只听得两人关系好，他也心情大好。

横竖黛玉也不在，他方有兴致说起江南甄宝玉的事。说罢，他又邀薛蝌。

然而薛蝌确有要事，无暇陪着宝玉，宝玉唯有憾然回到怡红院中。

他出外玩耍时，就与朋友们喝过了酒。先前走路被薛蝌吓了一跳，才略醒了几分酒意，而今回到点着熏香的怡红院中，又听着丫头们莺声燕语，他就倦意渐渐上涌。

初时还不愿睡，歪在桌子旁，用手撑着脑袋，还是袭人推他，他才朦朦胧胧地上了床，外衣鞋子都要人帮忙脱，他已双眼紧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