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挂在空中，地上行人的影子被拉出去很长。

“来，请坐。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吗？”中介所里前台笑盈盈的带一位老妇来到桌前。

“我要卖房。”老妇人眼睛眯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着把一本房产证取出来放到桌上。

看到这本房产证，刚才站在一旁的业务员轻轻拍了拍前台，示意她可以走了。

这名业务员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西装，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拉着老妇到一旁的会议桌旁坐下。

“您好，刚才听到您是要卖房对吗？”女销售问道。

“嗯，你看看这套房子现在还能值多少钱？”老妇人说着把房产证放到桌上摊平开来。

女销售接过房产证，直接翻到第一页背面的房屋信息处仔细观看。

向阳街16号，产权人：余春华，面积：65平米，是否抵押：否。

“您好，我是这里的经理，你可以叫我小李。那我给您推荐一下我们这里的业务？”李经理看完之后把房产证合起来递了回去。

“就......卖房，越快越好。”余妈妈挥了挥手，继续道。

“卖房的话我们这里一般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我们在平台上登记你的售房信息，达成交易后会收取百分之十的手续费作为佣金，您看这种方式怎么样？”李经理说的很慢，应该是怕面前这老妇人听不清。

“太慢了，我时间不多了。”

“您说笑了，看您这精神头还能再活个一百年。”李经理客套了一句，“那我给您介绍第二种？”

“好。”老妇人点了点头回答道。

“第二种就是你将房屋转让给我们公司，公司将会对您的房屋进行估值，然后以低于市场价的百分之二十结算给您，您觉着怎么样？”李经理继续介绍着。

“能马上拿到钱吗？”

“如果同意的话，我们这边会拟定一份合同给您，签字后就可以提前支付您一半的钱，等到手续全部完成之后再支付您另一半，可以吗？”

“那你看看我这房子，还值多少钱。”

“您这房子吧，时间有点久了，但是地段好，现在周边开发的一个楼盘价格是5000元一平，这边去除所有税务和手续费之后每平按照3500元给您，这个价格可以接受吗？”李经理拿着一个计算机飞快的按着，最后给出了这一串报价。

“好。”

“那现在我就去拟定一下合同，您银行卡号、手机号告诉我一下，我们首先预付您一半费用，等完成产权转移之后再支付您另一半。”说完李经理让人上了一杯茶，自己记下老人的电话号码和银行卡号后转身去拟定合同了。

“一共是113750，钱已经转过去了，您注意查收，接下来几天可能会有我们的工作人员打电话配合您完成产权转移，那这本房产证就留在我们这了。”

老人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上面有很多灰尘和锈迹，屏幕上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碎痕，看到钱到账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没有再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您慢走。”李经理在她身旁跟着，一直到把老妇送出了店里。

老妇走出门来，斜阳余晖打在她身上映得一片金黄。

她抬起手遮住脸上的阳光，努力眯着眼从手指中的缝隙往太阳看去，却只是几秒钟眼睛就流出眼泪来。

也就此作罢，没有再看那阳光。

继续蹒跚着步伐走在街上，旁边是车流穿行的嘈杂声，不时还有小孩嬉笑打闹跑到马路上去了，被自家大人拉回来后又免不了一顿斥责。

老妇走到一棵树荫下，看着被母亲训斥而站在台阶前面嚎啕大哭的孩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好啊。

老人就这样顺着街道慢慢地踱步前行，走着还时不时用手摸一摸街边大树上面苍老的树皮，慢慢地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穿过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上面的路牌上写着，向阳街三字。

突然身边走过一个少年，少年看上去173cm左右的身高，虽然廉价但是整洁的衣着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看着这少年的背影老妇突然晃了神，从包里掏出那张照片，又看了一阵，随后轻轻叹息一声，把相片又塞回到自己上衣的衣兜里。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弥漫起了大雾。

刚刚还奔流不息的车潮和人流此刻都已然消失不见了，老人眉头一皱，眼中一抹蓝色闪过，伛偻的身子也站直了。

“出来吧，结界都布好了，还躲着做什么？”老妇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不难听出里面的怒气。

不过没有人回答她，只是忽然间从迷雾中刺出一把小刀。

不知道是不是迷雾隔绝了感知的关系，这把小刀出现没有任何征兆，一下刺在老妇的后背上。

伤口处没有一滴血液流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蓝色的雾气。

老妇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伤口又在后背现在无暇顾上。

来不及处理伤口，第二刀又从雾气中斜着挥过来，这次她看清了，握着刀的那只手是全部的蓝色。

“残次品？”老妇人轻声说了一句，但是反应却一点也不慢。

她直接挥动手臂打在了那只手上，格挡住了这一击，然后另一只手乘机想去抢夺那把武器。

雾中攻击那人好像吃过亏一样，一击不成没有继续贪刀，马上把手收了回来又融进雾气里，让老妇这一击扑空了。

雾气越来越浓，此时老妇已经身处在一片迷雾之中了，四周都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突然间，老妇闭上了双眼，俯下身去把手按在大地上。

地面从她脚底出现一道裂缝，而雾中那人见此机会，直接绕道身后又是一刀。

刺痛感传递到了老妇人的全身，但是她咬紧牙关，纹丝不动。

裂开的缝隙中，突然飞出一只全身雪白的鸟来，紧接着裂缝越来越大，无数浑身雪白的鸟儿从中飞出。

成堆的鸟儿围绕在老妇人身旁，为她驱散开一片迷雾。

地上的裂缝也终于不再蔓延，而是伸出一些嫩绿的枝丫，这些枝丫一接触到阳光就开出蓝紫色的花来。

现在在迷雾之中，出现了一片被阳光照到的地方，数不清的雪白鸽子围绕着老妇人，脚下盛开满了蓝色、紫色的风信子。

忽然，鸽子全部朝着浓雾之中飞去，风信子下面也生出了藤蔓朝着那个方向缠绕而去。

“一个残次品也敢来偷袭我？”虽然在灵界中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残次品没有执念，也没有遗愿，但是无论是什么情绪杂糅而成的，都会有吞噬其他人的原始欲望。

雾气慢慢散去，雾里那人慢慢显现出来。

如果此刻盟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来，这是之前被自己捅腰子那个黄级偷渡者，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被藤蔓缠住的并不是“怒”，而是一个孩子。

老妇认出来了，正是之前自己路上遇到的那个被母亲训斥的孩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操控者风信子将孩子放到地上，一脸焦急的走上前去将孩子抱在怀里，所幸小孩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大碍。

而就在这时，刀从藤蔓之间刺出，一刀从老妇的咽喉处穿过，刀身上的纹路发出闪耀的蓝色光芒。

“住手！”远处传来嘶声裂肺的吼声，来的人是余阳。

收刀，老妇人慢慢倒在地上，怀中还紧紧抱着那个孩子。

余阳奔跑着过来，将老妇人怀里的孩子推开，将老妇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余妈妈，是我啊。”

“小.....十......七？”老妇人传出微弱的声音。

余阳泪流满面的抱着身前这位老妇，但是她的身体却开始化作蓝色的光点消散。

最后，消失了。

地上只有一张照片，一张纸条，还有......一张银行卡。

后面的“怒”看到余阳先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但是很快刀身上的光芒顺着刀柄传到了她的身体中，感觉到自己力气变大的他接着就要挥刀劈向余阳。

“等一等，他在难过。”熟悉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准备下劈的刀却怎么也不能再往前前进一分。

余阳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帮我。”他轻声说了一句。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不过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有提线在操控一般。

被操控的余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动作，冲刺，夺刀，割喉，一气呵成。

而刀身上也出现了闪耀的蓝色光芒，顺着进入到余阳的身体里。

此时余阳眼中也闪过一丝蓝色，不过很快就被更浓密的黑掩盖下去。

看着“怒”倒在自己身前，余阳突然恢复了自己身体的操控权。

他双手反握着刀，在动弹不得的蓝色果冻上一刀又一刀的刺下去。

本来，今天是要去福利院的；本来，今天买了好多零食给他们；本来，今天是要去扫墓的。

刚才自己怎么没能想起来，这么熟悉的背影自己怎么会不记得了。

余妈妈。

“节哀。”

余阳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抬起头来看到是郑国昌。

“谢谢。”余阳回了一句，语气很冷漠，脸上也没有往日里的笑容。

“我知道你很难过”郑国昌说着慢慢在他身边坐下，“想报仇吗？”

“嗯。”

听到余阳的回答后，郑国昌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之前那张表，在最后一栏上面写下了“同意”两个字。

“你静一静吧，善后工作交给我们。”说完之后郑国昌起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

夜晚，余阳坐在路边街道的台阶上，他现在不想回家，只想吹一吹风。

傍晚离开的时候，郑国昌把联系方式留给了自己，说是过几天会带自己参加“仪式”，之后就可以加入守夜人了。

余阳不知道加入守夜人有什么意义，但是，只要能多杀几个偷渡者，好像也不错。

失而复得是最幸运的事情了，那再失去呢。

余阳拿着那张照片，眼泪划过脸颊，落到地上。

“郑老大，这样能行吗？”不远处停在阴影里的车上，侯广源看着坐在路灯下哭泣的余阳，忍不住问道。

“他身上谜团太多，也太圆滑。”郑国昌吐出一口烟气，接着说：“至少这样能确定，他不会在以后的行动里拖我们后腿。”

“但是他发现了呢？”侯广源还是觉着有些过意不去。

“那比我们亲自动手，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