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笑得眯起了眼：“我这里几十年，吃过我桂花糕的人都遇到心上人了，我一把年纪了，怎会骗你。”

重清歌动作迅速，还没等俞悦白反应，就飞快地买了两块拿在了手里。

他将一块细白的桂花糕递到俞悦白手中，眼睛闪着细碎的光：“师尊，希望你也能遇到心上人。”

俞悦白愣了愣，好像很多年前，自己的女朋友与自己分开的时候，也对自己说过一句类似的话。

俞悦白苦笑接过：“为师是不指望了，只要你得偿所愿，就好。”

重清歌咬了一口，两人边走边逛，细细品味着：“师尊，我觉得，还是你做的蛋炒饭好吃。”

“呵，你就会奉承我。”俞悦白对自己的厨艺心里还是有底的，不过这话说得还是听起来极为舒坦。

“是真的”重清歌认真地看着他：“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如果你天天做，我就天天吃，你做一座山那么多，我都能吃得下。”

俞悦白哑然失笑，这不就还是个孩子吗：“都要大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重清歌正想要说什么，说听得人群中爆出几声惊呼，所有的人都向着半空中看去，只见无数只彩色烟花在昏黄的夜色中绽开，天空霎时被映得像被火烧一样明亮，银粉簇簇，还没等全部落下，又有无数朵烟花升上夜空，花攒绮簇，光辉灿烂耀人眼睛。

俞悦白眯了眯眼，迎着半空烟花落下的光线，逆着漫天的烟花，看到了重清歌转过身，看向自己，莞尔一笑，目如星辰，宛然如画。

俞悦白突然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这到底……是酒喝多了吧，俞悦白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如果不是喝多了酒，怎么会觉得眼前的人比起烟花更加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这感觉，真是奇怪啊……

“师叔？”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又碰到师叔了。”

俞悦白强压住心神，就看到一个一身黄色长衣的身影站在了他们面前。

这人是？身形与声音都那么熟悉，细细一看，俞悦白吓了一跳。

“苏简？你？”俞悦白看着一身道士打扮的苏简，有些发愣。

“清歌也在啊？”苏简笑得爽朗，看着一身墨色玄衣的重清歌赞道：“这身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几年不见，比我还高了。”

重清歌笑着点头：“师兄才是这身打扮没认出来呢，这是要去哪？”

苏简嘿嘿笑了两声：“听说，这次拜师大典，各位上仙都得要收弟子了，而且听说这次选试的弟子资质都还不错，我得回去看看，免得他误人子弟。”

重清歌愣了，抓住重点，转头看向俞悦白：“各位上仙都要收弟子……么？”

俞悦白没答话，而是问苏简：“之前他还收了三个，你怎么没回去？”

“之前那三个，不看也罢。”苏简直摆手。

重清歌一直看着俞悦白，神色明显严肃了一些：“师尊，您又要收徒了吗？”

俞悦白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掌门师座他……”

“师尊，您想收徒吗？”重清歌打断他，脸色变得惨白，漫天的烟火映得他的表情分外的莫测。

谁想收徒啊？教一个就够累了，而且自己马上要穿回去了，收徒干嘛？

俞悦白摇摇头。

重清歌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

苏简看着这两人，心想，重清歌这做首徒的心思也太重了，似乎比自己还要护食，于是为了缓解气氛，他向俞悦白行了一礼，拉过重清歌：“真有你的，听说流嵩山上忙疯了，师叔还带你来人界看烟火？”

重清歌抿着不可控制上扬的嘴角，一脸得意的小表情：“是吗？我不清楚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苏简看着他得宠的样子，一脸的唾弃，不动声色看了俞悦白一眼，悄声道：“你是不是拿过我一本书？”

重清歌有些莫名：“什么书？”

“就是那本啊。”苏简有些急：“那天你走后就找不见了。”

重清歌没反应过来，一边的俞悦白却听到了些许：“什么书？”

“没事，师叔，清歌在我这借走了一本书，很多年了，因为是绝版，所以问他一下。”

“我没有借啊。”重清歌仍是想不起来。

“就是那本封面是红色的，绘本……”苏简在一边提醒。

俞悦白脸色一红，原来那本书？现在还呆在自己的须弥芥子袋中。

“那个……”俞悦白插嘴道：“书都在流嵩山呢，改天回去再帮你找找，定是在书房里了。”

“书房？”苏简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重清歌惊讶道：“你不会是在书房里看吧？”

听到这里，重清歌再傻也想起来，瞬间脸红到了脖子，他一把将苏简拉过去老远：“别瞎说，那书，那书我就只看过一次，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放哪去了……”

“啊？你弄丢了？那本书，可是绝版，我花了好些代价才弄到手的。”苏简急得坐立不安：“你拿哪本书不好，偏偏拿那本……”

重清歌看着他越来越大的声音，忙打断他：“嘘！改天赔你就是……”

“绝版啊，怎么赔……”苏简哭丧着脸。

俞悦白在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犯嘀咕：这书这么珍贵？

是夜，竹林的风吹得叶片哗哗作响，在月光下，竹影映在俞悦白的床前摇曳。

俞悦白看看一旁的小榻上已然入睡的重清歌，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在须弥芥子袋里找出了那本封面胭红的书，借着月光翻了翻，简单的笔画却看得他满脸通红。

然而，这一次，却又鬼使神差地继续翻看了下去。

他眼界大开地看着那绘本，竟然觉得，之前在分上下的时候，早看到这本书，或许就不会卡文了，兴趣盎然地看着，恍不知夜深。

一大早，俞悦白在睡梦中被重清歌叫醒，迷糊地睁在眼睛时，还被吓了一跳。

“师尊，你的脸好红啊，昨夜睡觉太凉了吗？”重清歌有些困惑。

俞悦白慌忙别开眼，想到自己看小黄书看到半夜，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真是造孽，他做镇定地咳嗽了几声，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宽干什么？刚要开口数落，就看到重清歌手中捧着一只扑腾着的传声鹤。

俞悦白神色一凛，流嵩山找到自己了？

“月白师弟啊，你在人界与清歌游历多天了，也是时候回来了，任务繁重，我与春霞已经顶不住了……”传声鹤在俞悦白的指尖燃烧殆尽，俞悦白眉头皱成了川字，这次是玄夜的声音，唠唠叨叨半天，句句都是催他回去，而且好像还知道重清歌与自己在一起，还说什么不回去就下山来找了。

如果真的他们来这找自己，这重清歌的鬼脉定是暴露无遗，看来，自己得快点回去，等拜师大典完了再从长计议。

“清歌，过几日就是流嵩山的拜师大典，我得先去帮忙了。”俞悦白收拾着东西急急忙忙。

重清歌呆愣了半晌，道：“师尊，不日就是弟子大婚了，您……您不参加么……这次特意，特意按人界的规矩办的……”

俞悦白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怎么，心中郁结着一口气，头也没回，轻声道：“可惜你的大婚，我怕是不能参加了，待你成婚后，我定会带你再回流嵩山。”

俞悦白说完，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都说人生三大要事：出生、成婚、死亡。看不到重清歌的出生，在他死亡之前自己也会穿回现世，这重大的成婚，看来自己也不能见证和参与了。

这孩子生命中没有一样重大的事情是自己陪同渡过的，俞悦白有些心酸，或许这就是故事男主需要面对的人生吧。

俞悦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看重清歌的眼睛：“清歌，为师很开心，你终于，终于成家了。”

碧竹晴空，孤鹜阵阵，天边晨晖渐起，映染一片金色的磅礴，俞悦白看着这耀眼的颜色，竟觉得有些晃花了眼，他深吸一口气，重清歌是男主，有自己的使命，总要与自己渐行渐远的。

他被自己掰直了，也没有黑化，自己应该开心才是，可为什么心里白茫茫的，连这打在身上的温暖晨光都觉得冰冷无比。

重清歌看着师尊沉没在阳光中的背影，闭了闭眼睛……

鬼界，不知何时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的锦绸，从里铺开到了殿门外，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来往人流如织，道喜送礼声不断，连续不断的鸣炮声让原本清冷的鬼界显得有了几分喜气。这次婚礼，按的是人界的礼制，人声鼎沸中，寐妖思思的轿子早就在浩浩荡荡抬到了门口。

红锦的地毯早已铺好，重清歌一身大红直襟喜服负手而立，金绣繁丽，腰间扎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带镶碧嵌红的金冠，身材修长挺立。

重清歌抬眼扫过一众宾客，垂下眼帘，面无表情。

今天是他的大婚，他提早给师尊传了音，但是，却没能在人群中看到他。

炮响声过，大红灯笼按时而至，凤冠霞帔的新娘被引至重清歌身边。

重清歌一手托住一根红缎，另一端握在新娘的袖里，那一身流光溢彩的嫁衣，上面装饰的是最鲜艳的色泽，新娘低着头，锦盖随着步履轻轻拂动，华丽雍容。

站在两旁的童子，撒开了漫天的花瓣。

吉时到，有人唱起了誓词

“一阳初动，二族联姻，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白头之约，红叶之盟。”

新郎新娘为天地献香。

又有人唱起来

“庆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凤卜。”

钟磬声声，重清歌始终低垂着眼帘，看不清情绪。

“玉帛戋戋，君子将事，

威仪礼闲，猗兮容兮。

不离不弃，恩恩爱爱

白首到老，……”

重清歌突然抬眼，之前的喜词他一句没听懂，但最后这句，他听明白了。原来，是要与旁边的这个人，一直到老的吗？要不离不弃，恩恩爱爱的吗？可是自己不喜欢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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