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悦白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不行，不行的。”

“师弟。”玄夜面露乞求之色：“我不想沦为鬼族的棋子，你忘了刚才的我怎么对你了吗？”

俞悦白愣住了。

“来，杀了我。”玄夜递上自己的闻光剑：“用这把剑，我的元神将永附此剑之上，以保流嵩山的安宁。”

俞悦白木然接过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玄夜握住了他的手，玄夜的身体猛然撞向了闻光剑，青色长剑一击贯穿，玄夜了无遗憾的闭上了眼睛。

五芒星的封印中灵气四起，渐渐渐，封印的金光越来越淡，风起，云落，俞悦白听不到任何声响，只觉得万籁俱寂。

俞悦白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股温热的液体渐渐浸湿了自己半边的身体，结界外众人一阵惊呼，云明与安青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俞悦白看着慢慢滑落的玄夜，一把拥住了他，将他轻轻放到了地上。

俞悦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玄夜的时候，他那种喋喋不休的话痨，那护着自己的师兄，知道重清歌有问题一直提醒自己的关心，哪怕后来要检验重清歌也瞒着众人的贴心。

自己设定的这个人物，本来就是为了水字数的，可此时，如隔尘世，似幻似真，灵浪卷袭着他的衣袂，长发在风中乱舞，他多想再听一听玄夜唠唠叨叨的声音……

“哈哈哈哈……这就死了吗？可惜啊，为什么不是你去死呢？”鬼尊的声音恶毒地响起，他的元神虽然被压在弟子石下，但弟子石上已渐渐现出他淡淡的身影。

众人又是一片骚乱，看来流嵩山的弟子石也压不住鬼尊吗？

鬼尊的身形越来越明显，淡淡的身影越来越深：“你们以为这样压得住我吗？真是可笑，我修养了十年的元神，把五岳灵物收为已有的元神，能够这么容易被你们镇压吗？”

“既然如此，我就让弟子石上几千名流嵩山的仙师，合力让你灰飞烟灭，永不超生！”掌门仙尊声音肃杀，显然已经动怒。

“师祖开恩！”重清歌的声音传来，只见他跪在掌门师祖面前，颤颤巍巍：“求您，不要打散他的元神，怎么说，他……他也是我的……父亲啊！”

俞悦白的剑掉到了地上，心中咯噔一下，全身起刺骨冰凉，糟了，这孩子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周围的人一片安静，这眼前的流嵩山已经满目疮痍，弟子死伤无数，周围的弟子一个个怒目圆睁，人声鼎沸中全都是如潮水般的抨击与诘问，神色凄厉，像无数的厉鬼从炼狱里爬出，只压得俞悦白喘不过气来。 m..coma

俞悦白直觉得头痛欲裂：“不是，他虽是鬼族，但从未做过为恶之事……”可不管他怎样大喊，都被周围这如潮水的声音淹没。

安青云明佩兰半夏也都齐齐站在身后，向重清歌投去或震惊、或愤怒的目光。

他们的玄夜师尊，就是死在鬼尊的夺舍之下。

重清歌伏在掌门仙尊的脚下，全身蜷缩在一起，好像想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似乎这样，被指责的地方也更少一些。

曾经流嵩山把重清歌当成最有潜力最看好的弟子，曾经在五岳之议上，以一已之力胜过翠苍山掌门溯玉的月白上仙的徒弟，曾经是流嵩山的骄傲，是所有弟子学习的榜样。

而这次，重清歌当着众人的面表明他就是鬼尊的儿子——鬼族少主的事实。

众人有的惋惜，有的责骂，一张张愤怒的人脸在涌动着。

“孽徒！去跪到大梦泉水中！”掌门一声令下，重清歌被众弟子拉着跪在了漆黑的泉水里。

大梦泉水是检测心志是不是大恶之人，心术不正者会受泉水腐蚀皮肉，严重的甚至会化为枯骨，众人都期盼着重清歌跪在大梦泉水中化成枯骨，可是，重清歌却依旧伏在泉水中，毫发无伤。

俞悦白看着重清歌被众人推在大梦泉水里，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大梦泉除了可以检验心术不正之外，平时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或者是被逐出师门的弟子，都会把人丢到大梦泉里泡一泡，再放回人间。

而泡过大梦泉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慢慢忘记自己在流嵩山的过往，带着被大梦泉腐蚀的躯体在人界了却残生。

看来掌门仙尊，是真的想把重清歌逐出师门了。

“月白呐，他是你徒弟，他是鬼族少主之事，你可知情？”掌门仙尊的声音悠悠响起，恍若回声。

一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俞悦白觉得头皮发麻，如果说知道，估计两人都要被逐出师门，如果说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在流嵩山，明日再找重清歌泡舒灵泉，就可以解脱这一切了。

“师祖，我师尊并不知情。”重清歌的声音打断了俞悦白的思路，他的声音安安静静：“师尊对弟子极好，并不知晓弟子是鬼族的人。”

“可你身上这冲天鬼气，是谁都能看出来吧。”有弟子的声音响起。

“是啊，这么明显，月白上仙修为高深不可能看不出来。”有弟子不依不饶。

“……”

重清歌咬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哈哈哈哈哈。”鬼尊的声音传来：“他的鬼气是被我在十年前抽去了灵力压制在身体里没有觉醒，要不然，怎么能瞒天过海来流嵩山为我偷皇钟铃呢？”

“啊？皇钟铃果然是他偷的。”

“我就说了，这法器在山上好好的那么多年，他一来就出这种事了。”

“……”

议论纷纷中，苍浪上前给掌门行了一礼，语气带笑：“师祖明察，弟子刚刚差点被诬陷。”

“果然是你！？”流嵩山掌门转头瞪着重清歌，当场被激怒。

鬼尊的声音嚣张跋扈：“本想让他偷偷上流嵩山学艺，没想到却被你们月白上仙捡到，真是天助我也，你们流嵩山是没有人了吗？哈哈哈哈。”

春霞被这话激怒，当年把重清歌捡回来的时候她也在场，她立刻回应：“岂有此理，敢笑我流嵩山无人？”

“若不是当年你们流嵩山与五岳同流合污，颠倒黑白，将本是属于我们鬼族的陨铁占去，我们鬼族也不会遭至灭顶之灾。”鬼尊的语气越来越激愤：“你们这群披着伪善外衣的强盗，打着正派名义的刽子手！”

众弟子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陨铁？”

“难道我们抢了鬼族的东西？还把鬼族给剿灭了？”

“……”

“轰！”掌门仙尊听着弟子的私语，咬牙祭出一咒，天空降下数道闪电，顿时天空凝聚一片巨大的灵气，如一片银光刺眼的日光，整个流嵩山为之瑟瑟发抖。

“胡说八道，恬不知耻！”随着掌门的一声暴喝，这片巨大的灵气像一记巨大的球形闪电，狠狠砸在弟子石上，形如球体爆开，轰鸣声不绝于耳。

“不要！”重清歌奋力呼喊，而众弟子则目瞪口呆。

俞悦白眼睁睁地看着那块象征着流嵩山传承的弟子石，迸出万千火焰，凌厉劲势连周围草木连根拔起，山崩的声音，夹着地陷声，轰降降震天而来。

甚至都没有听到惨叫声，那鬼尊的身形便化为齑粉……

一个宏大的沉陷入地面的圆形巨大深坑，鬼尊没有了，弟子石，也没有了。

俞悦白震惊地看着的眼前飞扬一片的尘土，这弟子石，就这样被毁了吗？

众弟子齐齐下跪，伏成一片，大气不敢出。

五岳的其它仙尊也各自看了一眼，都没有出声，这是流嵩山的家务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弟子石世代守护流嵩山，今次与鬼尊同归，也是宿命使然，荣幸之至。”掌门仙尊的声音悠悠响起，如飘在空中的神祗。

重清歌伏在大梦泉水里，一声不吭，整个瞳孔一动不动，他清楚地看到鬼尊的元神灰飞烟灭，今后，再也没有人来逼迫他，要挟他了。

他终于，自由了。

可是，自己怎么却开心不来呢，这个遥远的父亲，虽然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甚至还利用他、羞辱他，但是，鬼尊死后，自己将来、以后，就真的没有一个亲人了。

重清歌缓缓看向俞悦白。

那个人，是他最后最后的亲人了吧。

“流嵩山雁回峰月白上仙。”掌门仙尊的声音如雷在耳，声音肃穆冰凉。

俞悦白深吸一口气，端正了仪态，上前跪在了掌门面前，掌门师座很少这样叫他，这样的正式，让他惴惴不安。

“你门下首徒为鬼族少主，乃流嵩山最大的笑话，着你，在流嵩山众仙长、众弟子的面前清理门户，杀掉重清歌，以明正身。”流嵩山掌门的话像一处公开的审判，就这样冷漠地扔在了俞悦白的面前。

俞悦白耳中传来巨大嗡声鸣响，像金属破开，又像是金弦绷断，只觉得天旋地转，掌门是要让他杀掉重清歌？

他看了重清歌一眼，那孩子正不明所以，微微喘息，一切安静，只有他跪在脚下的大梦泉水，还在轻轻波动，流淌着华光。

俞悦白还在发愣之时，掉在地上的青霜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名弟子捡起，双手奉在了他的面前。

用青霜剑杀掉重清歌吗？是不是哪里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