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把两杯热牛奶放到桌上。

“所以，你想去订婚宴上玩？”

苏安安举起小手：“其实我就是想见见世面，虽然我也不知道别人订婚什么样，但是灵灵的姐夫，”她看一眼苏晓晓，“另一个姐夫，不是大明星嘛，我就是特别好奇这种订婚宴是什么样子的。”

“邀请函是没问题，”苏晓晓生硬地转着话题，“你放假怎么不回家，家里人知道你在这吗？”

“知道呀，我跟爸妈说我找了一份工作，过段时间再回去。”

她抿嘴：“你经常这样骗他们？”

“哎呀，怎么能说是骗呢。”苏安安转着眼睛，“我有拜托亲戚帮我找工作，这不是还没找到嘛，不能浪费时间，先玩一玩。”

“什么亲戚？”

苏安安犯了难，许斯文不喜欢她叫他大外甥，爸妈也不允许她跟他来往，这种事情可不能往外说。

“就是，一个远方亲戚。”

看来，这个妹妹虽然话太密，可并不太傻，不会被一个陌生人随便套一套，就把家底都交待出去。

苏晓晓点点头，对沈灵说：“喝完牛奶带你同学回家吧，邀请函过几天给你。”

打发走所有人，她在书房坐下来，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两张纸，记录着自从苏晓晓逝世以后苏家人的生活轨迹，三张照片，拍下一家三口的生活细节，还有一张兑过奖的彩票，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给钱方式。

调查苏家人要比调查许斯文容易太多，后者所有出现在媒体上的消息几乎都是无关紧要或者不可信的，想了解他只能通过许斯文本人，而前者只需要花点钱。

就算如此，苏晓晓也没想到苏安安会出现在她现在的生活中，那时，她还不知道她是沈灵的同学。

可在此之前，她早已决定了她的态度：远离家人，让他们过平静的生活。尤其她的父母已经年逾古稀，绝对经不起任何超过风吹草动的消息，任何大喜大悲，对他们来说，都有可能致命。

苏晓晓把文件夹拿到厨房，狠了狠心，燃起灶火。

很快，垃圾桶里多了许多灰烬，油烟机带走的不仅是缕缕轻烟，还有她和过去的联系。从此以后，只要她不说，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两个苏晓晓之间的关系。

书房里静悄悄的，许斯文回家的时候，张嫂已经收拾好所有的事情离开了，家里又一次只剩下他自己。

他的本意是处理两件白天没来得及结束的事情，当目光落在档案袋上，他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打开。

当年收集这些的时候他很仔细，甚至还找到了苏晓晓高中毕业时候的一本同学录，许多人在上面留言。细心的人能够从这众多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的形象。

许斯文看过很多遍，所以他知道，她漂亮，班上有三个男同学一直暗恋她，她聪明，学习成绩好，很多事情一点就透，她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她也有缺点，比如有人吐槽她请同学到家里吃饭，自告奋勇掌勺，没想到把锅给烧了，最后大家只能集体去街边的小饭馆。而且，她讨厌体育课，体育老师是唯一不夸她成绩好的人。

许斯文蹙起眉头，他朝后靠过去，看向空无一物的半空，那里飘着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他隐约觉得，这很像一个人，一个他认识的人。

夜深了，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苏晓晓拿着空了的文件夹，把新店的合同放进去，重新塞回抽屉。

第二天，是新店开业的日子。

已经重复了六遍的流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店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苏晓晓看着许斯文：“你要让她在我店里打工？”

许斯文纠正：“短工。”

苏晓晓：……

这就是苏安安拜托他找的工作？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你的公司是要倒闭了吗？往我这里塞人。”

“那里不适合她。”

“不适合？怎么，你担心她看多了娱乐圈的花花世界，干脆出道做明星去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许斯文居然嗯了一声。这下苏晓晓彻底没办法反驳了。

“行，开业缺人手，就三天。”就凭苏安安这个娇滴滴小白兔的样子，她很怀疑她能不能撑过今天一天，毕竟店里全是体力活。

她对苏安安说：“一天三百，行吗？”

“这么少？”

“好呀好呀！”

许斯文和苏安安异口同声。苏晓晓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是你那么财大气粗，这叫市场价懂不懂，我还给涨价了呢。”

她叫住一个店员，让她拿来一摞新传单，亲手塞给苏安安，领着她到门口往右看，指着十字路口的方向：“看到没，你去那边发，注意安全。中午回来，带你去吃饭。”

许斯文立马叫停：“不行。”

苏晓晓又是一个白眼过去：“不行什么不行，你是我老板我是老板，你没事快点回公司上班，在我这指手画脚，先入股再说。”

许斯文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机：“入股也可以，我找律师过来拟合同。”

苏晓晓：……

这是在干什么。

又犯病了？

她挥了挥手，不自觉带上了哄人的语气：“别捣乱了，我忙着呢，你该去哪去哪啊，回头请你吃饭。”

许斯文见争不过她，不再坚持，他拦住一个过路的店员，从他手里把传单抢过来。“我跟她一起。”

苏晓晓：？

她看不懂，并且大为震撼。

他这是，特别在意苏安安的安全？

在意到不惜放下面子，跟她一起上街发传单？

该说什么好呢，就算是爱屋及乌——她知道，这些年家里跟许斯文没有任何来往，说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确实谈不上——也实在有点过分了。

“你来我可不给钱。”

“我是买一送一，我还没有穷到连三百块钱都跟你计较。”

苏晓晓被鄙视了，想说的话从嘴里转了一圈，变成了：“行，随你。”

许斯文拿着传单，抬脚就要跟苏安安一起出门。

苏安安使劲蹦了两下，拍他的肩膀：“大，不是，哥，你真好，真的太够意思了，我会记住你的，等回了家也会想你的，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许斯文黑了脸，苏晓晓噗嗤笑出声。

她叫他：“等一下，先叫司机给你送件厚衣服过来，你以为大街上有空调啊，穿那么少，冻出毛病我可不负责任。”

许斯文瞧瞧自己：“不用。”说完就要往外走。

在这一刻，苏晓晓认输了，她叫住他们。“回来，就你穿这身衣服就别往外面去了，”她看苏安安，“你也别去了，店里面也有活。”

苏晓晓恶趣味发作，把许斯文按在前台的凳子上，伸出两根手指在下巴上比个V字，说道：“保持微笑。”

许斯文：……

他开始后悔了。

“你叫她坐这。”

苏晓晓微笑着慢慢摇头，这家店的手工主题是雕塑，刚好能用上苏安安的专业，怎么能把人放在前台这么浪费。

她拍拍他的肩膀，如同恶魔低语：“小朋友，服从老板安排。”

当然，她也没忘记安排另外一个店员做登记收银之类的事情，至于许斯文，摆着一张帅脸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许斯文就这样生生挨过了两个小时，全程没有露出半点笑容。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反而招来了不少小姑娘，一边在前台排队，一边偷偷打量他，还被他抓到好几个拍照的，都在他冷脸的威慑力下迅速删除。

苏晓晓拿来一个牌子摆在他面前，上面写着“非模特同意，禁止拍照”，奇奇怪怪，但管用。

中午十二点一到，他立刻站起来，板着一张脸走到苏晓晓面前，指着苏安安，语气硬邦邦地说：“叫她一起吃饭。”

被人围观了一上午，他的心情可以用非常差来形容，苏晓晓大方地开车来到那家没有名字的私房菜，刷了他的脸进去，表示今天全部由她买单。

苏安安看着菜单，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也太贵了！姐姐，你请我吃这个会赔钱的吧，你还是不要给我开工资了，不然我拿着钱会良心不安，晚上睡不着觉。”

苏晓晓不能不被她逗笑：“你一直都这么多话吗？”

她挠了挠头：“你也这么觉得吗，其实大家都这么觉得，不过我妈说我这样挺好的，属于心思单纯没有烦恼，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苏晓晓点点头，确实，只要不被人骗，她这辈子一定会过得很快乐。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保证呢，就像她不会想到，会遇到许渣男那样的男人。

于是她问：“你是单身吗？有没有谈过恋爱？”

苏安安咬着舌尖看了看许斯文，苏晓晓说：“你看他干什么，你怕他？还是当着他的面你不好意思说？”

“不是呀，我单身，我也不怕他，我就是想看看他，他好看。我在家里见过我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可帅了，可是我见了他才发现，他比我爸年轻的时候更好看，我就觉得亲切。”

苏晓晓：……

也是一个看脸的，这次基因没有问题了。

她垂下眼睛看菜单，装作漫不经心：“等你找了男朋友，倒是可以让他帮你看看，他这个人一向要求高，惯会吹毛求疵，肯定能帮你把关。”

许斯文：……

论如何不开口也能成为话题中心。

他清了清嗓子，掀起眼皮，看向苏晓晓：“你好像很关心她。”

一时之间，苏晓晓觉得这句话非常耳熟，是谁跟她说过来着。哦，陆清池，他看到她关心许斯文的时候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那时她胡编乱造，说她看着许斯文在感情里犯傻就想起曾经的自己，他便不再问了。不问归不问，她心知肚明，陆清池不是相信她的谎话，而是在等她愿意说出事实的那天。

事实，什么才是事实呢？

苏晓晓抬眸：“怎么？我八卦你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