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仍旧是漫不经心地进了深秋，平静得与从前一样，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平静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蒋琬也不着急了，跟没事人一样按着之前的轨迹按部就班，做做饭，调调情，时间飞一样的过去，她几乎要以为先前的谋局是一场梦了。

这日，先前市集上遇到的小贩如约来到她的酒楼，将自己最近运来的东西摆出来供她挑选。蒋琬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那一缸的小龙虾。

蒋琬喜出望外，愈发觉得自己当时让他第一个先来问问她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蒋琬异常惊喜，立马将小龙虾买了下来，开玩笑，想这一口很久了好吗。正好今天她要跟着季洵进宫去，就给季昀也尝一尝这令人欲罢不能的小龙虾的滋味。

因为打定了主意要做个小龙虾盛宴，所以蒋琬一进宫就一头扎进了厨房里，结果还没开始上手，就听到门外传来很大的动静。

蒋琬有些奇怪，但还是开门去看看，谁知道迎面正好撞见了陈太贵妃。

蒋琬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道这人又怎么了，默默觉得自己也许今天又要被迫当一把老师了。

果不其然，陈太贵妃见她出来了，便直言不讳道:“前些日子听人说你在宫里做了一道大闸蟹，味道鲜美不腥气，本宫便很好奇，今日听闻你又运了一缸海鲜入宫，便特意来瞧瞧。”

蒋琬暗自叹道，这陈太贵妃也实在是一个坚持不懈的人，挺让人佩服的，她也不介意被陈太贵妃偷师，只是这样又得想一点小技巧把她那些从系统抽出来的超前的调味料敷衍过去，不然太容易露馅了。

陈菲见蒋琬同意了，二话不说就往小厨房里走，见到那一缸活生生的小龙虾，比蒋琬本人都激动:“这种东西也能烹饪吗？我竟第一次听说。”

蒋琬便同她道:“自然是可以的，且用料不同做出来的味道便不同，单单我知道的口味便有好几种，甚至可以做冰镇的呢。”

陈菲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摩拳擦掌道:“那今日我们做什么呢？”

“单单一种口味我怕王爷和陛下吃多了会嫌腻，便打算多做几个口味，只是调配汤底有些麻烦，但是若是能让旁人吃得顺心，便也没有什么犹豫的。”

陈太贵妃慧眼如炬:“究竟是让旁人吃得顺心，还是单单只是为了某个人吃得顺心呢？我可听说了，王爷向来喜欢浅尝辄止，陛下可不是那种人，不知道你这么麻烦自己是为了谁呢。”

蒋琬闻言脸微微有些泛红，嘴上却不肯承认:“娘娘说笑了，奴婢哪敢是为了谁啊，只是想锻炼锻炼自己的手艺，为将来的工作多做些准备就是了。”

陈菲也不戳破她苍白的谎话，只是语焉不详地轻声揶揄道:“是么。”

蒋琬便拼命转移陈太贵妃的注意力:“娘娘，我们先做十三香的小龙虾吧。”

陈菲果然被她说的话吸引了:“何谓十三香？”

蒋琬信手拈来:“便是将十三种香料碾磨成粉做成的调味品，奴婢在来之前已经研好了，直接使用便可以了。”

这也是蒋琬选择第一个做十三香的原因，毕竟十三香的原料这里都有，再加之任凭陈菲本事通天也不可能从一堆粉里准确辨别出所有的香料。

所谓十三香，既可以解作十三味香料，亦可解作十三里飘香。

季昀与季洵在殿内坐着，竟隐隐也能闻到小龙虾诱人的香气，季昀只觉得自己的馋虫都要被勾起来了，眼神不住地往外瞟去。

季洵没有看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折子，只是淡淡地出声道:“再不静心，一会儿也不必留下用膳了，回去吃吧。”

这光闻闻味道就香成这样了等到摆到桌子上该是怎么样的一种人间难寻的美味啊，季昀怎么可能放过，当即老老实实不动了，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书，看起来十分上心的样子。

季洵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蒋琬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项大工程，在小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做了一上午的饭，才将将踩着点把小龙虾做完，累死累活地把盘装好。

蒋琬将一切干完之后方才松了口气，还没等她歇一歇，便听到陈太贵妃突然出声道:“最近徐家动作频频，想必定有阴谋。”

蒋琬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平静依旧:“奴婢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陈菲知道这只是她的谨慎，也明白大家不过是一起做了几顿饭的交情不足以取得她的信任，便也不在意再多说几句:“季洵信任你，我可未必，你前些时日回乡做的事情我并非是一无所知。”

蒋琬被人戳破却已经云淡风轻:“不知娘娘这是何意。”

陈菲知道她听懂了，也不同她卖关子:“本宫与季洵早已达成合意，便是要让徐家自此消失。”

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眼平静得很，就像是在漫不经心地谈着天。

蒋琬却从她那双平静的眼眸里，看到了深深的仇恨，她终是没忍住，出口问道:“奴婢素来知道娘娘同太后不合，但是若只是单纯的家族利益纷争，想来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吧。”

陈菲没想到她如此聪慧，又选择在这样一个时机，在自己向她抛出橄榄枝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自己若是不回答，恐怕也无法争取到蒋琬的信任。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聪明得很。

沉吟片刻，她终是开口道:“徐敏那个贱人，害死了先帝。”

一语，石破天惊。

但是看着她眸光里的决绝，蒋琬信了七八分。而后便听到她又道:“不过这件事便是连季洵都不知道，我也是无意间撞见的，并没有拿到证据，我隐忍至今，就是要把徐家连根拔起。”

蒋琬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巧了嘛这不是，如今这也是她的目标。

蒋琬忽然想起书里写的那一桩惨案，徐家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倏忽间便树倒猢狲散了，其间原因如今竟也明了了不少。

想来徐家在害死先帝之后必然对季洵也做了什么。季昀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早已有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敏锐。

所以他才会如此震怒。

如今的蒋琬再也不能做壁上观，她不能放任那个最差也最有可能的结果出现，不能让季洵成为季昀成长的代价。

何况她一定是有机会力挽狂澜的，不然系统也不会给她触发这样一个支线任务，先前那个支线任务她已经完成了，这个她也一样可以完成。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蒋琬看向陈菲，眸色也如她一般坚定:“奴婢愿意和娘娘合作。”

陈菲早已料到了是这么一个结局，但是听到了满意的答复仍旧还是心花怒放，笑容也真诚了不少:“既如此，你晚些时候来我宫里一趟。”

蒋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季昀看着这满桌子花里胡哨的小龙虾，惊得连筷子都要拿不住。

季洵看他这没出息的傻样，觉得自己这侄子怕不是没救了。

蒋琬将手洗干净了便来替季洵剥小龙虾，季昀身边的小太监也跟着有样学样，学着蒋琬将厚厚的壳剥掉，再将虾背上那条筋抽出来，最后给放到季洵面前盛了一点汤汁的碗里。

季洵便试着将那个龙虾加起来放入嘴中，肉质紧实，汤料又鲜嫩，再加上蒋琬刻意没有将龙虾头上的那点虾黄剥干净，因此在紧实的口感中又多了两分顺滑。

“好吃！”

还没有等季洵评价，季昀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出了他的赞美。

蒋琬闻言笑得灿烂:“陛下可以各种口味都试一下，都别有风味呢。”

季昀自然不会推拒。

蒋琬便又一心给季洵剥虾，没再多说什么。既然做了决定，她是绝不会回头的。

蒋琬看着季昀面前堆积如山的残骸，再看了看季洵身前的，暗自琢磨要不然下次还是单独在府里给季洵开小灶吧，这她辛辛苦苦做了半天的菜，一大半都进了季昀的肚子里。

没想到季昀还抱着肚子忍不住叹道:“今日实在是吃得有些撑了。”

蒋琬心道你可不得吃撑了嘛，这吃得也实在是太多了。

季洵像是能看懂她的眼神，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陛下毕竟还在长身体。”

蒋琬其实也并没有真的多么在意，只是总想把好东西都多留点给他吃而已，便也笑道:“是啊，能吃是福。”

季昀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气急败坏地站起了身道:“你竟然嫌弃朕吃饭吃的多？”

但是他突然打了一个嗝，让他这话反倒添了几分童趣，连季洵也忍不住笑意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