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威风凛凛目露杀气的八百骑兵，叶诚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一方面心里不安更甚，另一方面又在想着那位佟大人究竟是何用意。

但这些也都不重要了。毕竟在他眼里，从自己这些江湖任侠被安排打头阵起已经注定九死一生。

叶诚嘴唇翕动，用内力传音道：“记住，第一要务是杀那个什么巴图鲁！周守成那边见机行事，你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崔春华没有说话，只是闷闷地点了下头。

佟大人好像把自己儿子也派来一并冲锋，这让那些江湖人士更觉得佟大人有情有义。叶诚打量了一下那个比自己小一点的少年——几乎比在场众人年纪都小的他行为大方，举止端庄。生而有之的一种气度让叶诚想起了远在京城的朱常洛。

听崔春华介绍，那人是佟大人家的老八，叫做洪台吉。

不多时，号角声起。这位名为洪台吉的少年便策马扬鞭，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至于己方的一众江湖高手，也有说有笑地驾马跟上。叶诚甚至听见有些人已经在盘算该提什么条件了...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伊拉喀部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恰恰相反，伊拉喀部的所有士兵个个都像刑天再世，悍不畏死的态度深深震撼了众人。

他们不明白明明投降就可以解决的事为什么非要白白送了性命，他们不明白这些女真人为了保卫家园竟能有如此觉悟，他们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此行是对是错。

西楚霸王已经说过，习武不过百人敌。尽管商队众人武功高强，但架不住伊拉喀部采用人海战术——一个换不了就五个，五个换不了就十个。十个换不了就二十个！拉锯战之下竟是叶诚这一方吃了大亏。

踢开死死拉着自己脚的伊拉喀部部众，叶诚发现对方还有百来人的架势。己方三十个人，却已折损多半。

“周少侠，你说佟大人什么时候来啊？”一名满脸血污的人奄奄一息地问道。

周守成不知道是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的来了句：“快了，应该快了。”说完他又激励道：“诸位，让我们先拿下巴图鲁的项上人头！”

巴图鲁，在满语中是勇士的意思。而伊拉喀巴图鲁也没有辱没这个封号——虽然他不懂武学，但他的身体素质却远远超过商队众人。再加上身着重甲仍能行动自如，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左右了整个战局。

崔春华一想到杀不了巴图鲁周守成就能苟活于世，急切道：“这该怎么办？”

叶诚看着凭三尺青锋一夫当关的父亲，好笑反问道：“叶会首都没急，咱们急什么？”

这时候崔春华才想起来叶言好像确实没有对巴图鲁出手。

“小心点！”

叶诚弯腰夺过敌人的平砍一刀，拾起土块屈指一弹，洞穿了崔春华身后敌人的脑袋。

崔春华微微咂舌，然后专心对敌。

就在众人苦战之时，突然有人振奋喊道：“来了！援军来了！”

叶诚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出现的黑点，突然跟崔春华喊道：“跑！”

顷刻间，箭如雨下！

崔春华勉强招架的同时惊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兔死狗烹罢了。”叶诚语气生硬。

拜这场箭雨所赐，伊拉喀的人确实死的差不多了。可商队这边同样也只剩八九个人——想来朝廷派来的人应该还在其中。

“佟大人，是我们啊！”有人难以接受地喊道。

“咻”的一声，那人捂着喉咙，鲜血止不住地从他手里渗出。

剩下的人终于是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四散而逃。看着同样打算逃离此地的周守成，崔春华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个机会！

叶诚发现父亲已经跟巴图鲁交战了，但崔春华的突然离开让他进退两难。

看着似敌非友的大军逐渐逼近，叶诚还是选择放弃帮助父亲转而去找崔春华。

......

“那个该死的女真人竟如此阴险！”灰头土脸的周守成跑得气喘吁吁，先前那副江湖少侠的谱想来暂时也摆不出来了。

毕竟战场上的你死我活跟江湖上的点到为止大相径庭，他一时间无法接受也不奇怪。

周守成回忆近日发生的一切，稍微理清了头绪。他恨恨啐道：“哼，原来是这样。小爷不奉陪了！”

此时只听一声暴喝，崔春华怒吼道：“奸贼，拿命来！”

周守成给吓得打了个激灵，待看清来人是个汉族女子之后他不解反问道：“不过是临阵脱逃，罪不至死吧？”

崔春华柳眉倒竖，一字一字咬牙蹦道：“你可还记得崔秋实？！”

周守成想了半天没想起这么个人，直到看着崔春华的样子与脑海中一名女子的容貌渐渐对上号。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解道：“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别再装蒜了！我妹妹就是因你而死！”崔春华怒斥道。

周守成却像是遭到污蔑地大喊道：“等等，你别血口喷人啊！我从未对女子动过手！”

“还在装，看你能装到几时！吃我一鞭！”

崔春华话音刚落，一条软鞭“啪”的一声打在周守成身上，疼得他杀猪般地大嚎：“你是不是疯了啊！我说了你妹妹的死跟我没关系啊！我不过是拒绝了她而已。”

已经跟上来的叶诚看着周守成挨打却不还手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古怪，他喊道：“且慢！”

崔春华也想等等，可鞭子已经挥出去了...

原本有伤在身的周守成突然暴起，噔噔噔连踏几步近了崔春华的身。用手刀击落了崔春华的鞭子后，还不等她反制，周守成又点了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我早猜到有人在暗中观察，想不到竟然是你！”周守成眯起眼睛打量叶诚，一只手掐在崔春华的玉颈之间。

崔春华气得浑身发抖：“我妹妹果然是你杀的！”

周守成摇头笑道：“别，你妹妹可是自杀。”他变态地舔了一口崔春华光滑如玉的脖子，又狞笑道：“明明都在一起了，却不肯让我碰她。那就别怪我用些小手段了...不过她的身子又软又香，不知道你这个当姐姐的是不是跟妹妹一样？”

叶诚冷眼看着周守成的举动，他知道周守成是故意做的这么恶心好激起自己的侠义心肠。可惜，他不是来救人的...

叶诚看破了周守成的装腔作势，一针见血道：“你已是强弩之末。放开她，我可以饶你一命。”

瞥了眼羞愤交加的崔春华，周守成阴笑道：“呵，果然瞒不了你。不过你为什么对这个女子如此上心？果然她把你伺候的很舒服吧？”

话音刚落，叶诚屈指一弹，一道杀意磅礴的劲气飞出。周守成拉着崔春华稍稍一偏头，身后的树“砰”地一声炸开。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叶诚看似随意地拍了拍身旁的树，几株枯枝掉了下来。

周守成不敢回头看，也丝毫不怀疑叶诚这话的真实性。——刚刚的洞天指是奔着杀两个人来的，这家伙是来真的！想到这儿，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要怎么信你？”

“你爱信不信！”叶诚说完掰起多余的枝干，噼啪噼啪的声音周守成此时听来像是地府的倒计时。

“只要我放过她，你就放过我？”周守成开口问道。

见叶诚点头，周守成将崔春华猛的一推...

但出人意料的是，周守成不退反进，而且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

原来周守成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迷惑叶诚——从感觉到叶诚在暗中的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主意先引蛇出洞，然后借机杀了叶诚！

可惜，叶诚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他手中的枯枝同样以迅雷之势刺出，挑断了周守成的手筋。

“啊啊啊啊啊！”周守成血淋淋的右手宣告了他的失败。他看着一脸平静的叶诚，怨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剑法也如此精湛？”

叶诚一手用树枝指着周守成，一手暗暗运功，用内力替崔春华冲破穴道。他风轻云淡道：“我本来擅长的，就是剑法。”

“不可能！你明明是陈散的弟子！怎么可能会用剑法！”周守成连退几步，与叶诚拉开距离。

叶诚猜到对方是要跑，也不敢大意——眨眼间就到了周守成的身后，一如周守成对崔春华所做之事，点了对方的穴道。

周守成像是洞见到了自己的未来，连连求饶道：“你说过不杀我的！你说过不杀我的！”

叶诚居高临下地瞥了周守成一眼，反问道：“且不说是你先想杀我，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边说还边挑断了他另一条手筋。

“我决定放过你，你高不高兴？”叶诚大度道。

见周守成痛哭流涕地连连点头，叶诚有点害羞地朝崔春华问道：“你打算放过他吗？”

崔春华不知道叶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进退两难。她看着手筋已经被挑断的周守成近乎乞求地看着自己...

“你高兴的太早了，看来她不打算放过你呢！”叶诚拾起之前掉落的匕首，笑嘻嘻地将周守成腿筋一并挑断。

周守成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猪狗不如！”

崔春华看着叶诚谈笑间就将人致残，心里突然生寒。

叶诚将匕首丢给她，半斥责半催促地喊道：“愣着干什么？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