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俞倒是没把这个邀请放在心上,挑了件素色的纱裙,随意拿簪子绾了发,一点不修饰,带着飞双去侯府的正门。
“主子,咱们不等三小姐吗?”
时俞眉头一挑,昨日林夏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支支吾吾地回了房间,虽然没说,态度也表现得很明显了。
她虽然愿意同简灵曦交好,但并不意味着要同她一起共担风险。
是个聪明的决定,时俞心想,林夏自来多考虑自己,她做这个选择也在意料之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
他说不清是为什么,林夏的态度其实无关紧要,这局棋里也根本没有她的位置,林夏是喜是乐,愿意还是反对,归根也没有什么影响,她实在无足轻重,却还是影响着他,奢求着她的偏倚。
飞双见主子沉默了许久,也品味出自己这个问题的不当,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许是离得太近了,时俞心想,他叹了口气:“陆齐鸣还有几日能回来?”
“估摸着下月月初便能回来了。”
时俞点头,下个月月初,那他在这侯府,也不用再待太长的时间了。
他揉了揉眉心,利落得上了马车,驶向多宝阁。
多宝阁也是皓京有名的酒楼,菜系更偏向南方的精巧鲜甜,且不同于万鸿楼,经营的方式也中规中矩,掌柜也善于逢源,慷慨亲近,是以多宝阁虽在滋味上不及万鸿楼,但是去多宝阁的人也不比另一家少。
多宝阁临江而建,甚至还能提供几条画舫,供皓京的贵人能一边游览江边美景,一边享用美食。
时俞被小二引到了画舫中,三公主已经在上座等着,右手边还坐着兵部侍郎家的大小姐,马慧颖。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原以为这个皇妹能想出什么新的主意,不过还是惯用的借刀杀人,连剧情都是前日子中秋宴的延续。
没有什么新花样。
他规矩地给两个人行礼,两个人故意下他面子,没怎么理会,他便在马慧颖的对面坐下。
“贵人这船可是要开?”
公主这才懒散地睁开眼睛,扫了时俞一眼:“林三小姐是在后面吗?”
时俞:“公主这请帖只宴请了我一人,三小姐到不到又有何碍呢。”
马慧颖冷笑一声,心想已经掉进别人陷阱里了,还能如此强硬,真是个没有眼力和脑子的。
她若是这个郡主,说什么都会把林夏拉到身前挡着,虽然林夏也是个没什么用的,也能少受些皮肉伤。
她不来正好,马慧颖微微勾唇,看了眼坐正的乐师,又转向旁边的公主。
这次是三公主给她找了个出气的机会,没林夏捣乱,她这气也出得顺畅。
画舫准备出发,画舫上的乐师也开始调整,待到平稳之后便开始吹奏,时俞抿了口茶水,从小窗看向江岸,岸边的人来来往往,好不繁华热闹,相较之下,这个画舫虽然奢华,却也显得沉默阴郁。
外头的人叫了声号,时俞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扬声说了几句话,不待他细细分辨,说话的人已经走进了画舫中。
不同于往常,连根头发丝她都会设计一番,弄得一丝不苟,漂亮精致,林夏今天只穿了件青色的襦裙,样式也极为简单,头发只用了根玉簪一拢,还有些发丝逃逸散落在外,一看就是着急出门,随意应付了一通。
虽没了平日里的艳光四射,可眼下脂粉未施,如清水芙蓉,也格外地妥帖人心。
时俞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是怨她跟上做什么,还是谢她赶了过来。
原是偏向他的。
时俞拿起茶杯,掩住微微勾起的唇角。
“怎么把我落下了就要开船,难不成想让我游着追你们吗?”林夏娇声娇气地抱怨了一句,她坐在时俞旁边,“妹妹不是答应了要带上姐姐,还说会请公主晚些开船,等我上来,如今怎么又变卦了。”
时俞偏头看着林夏,因为走得急,她还在平复着稍显紊乱的呼吸,鼻头也被今日的凉风吹得发红。
他把茶水往林夏的方向推了推,林夏接过杯子暗中瞪了他一眼,才抿了两口。
“原以为三小姐不来了。”
林夏笑道:“怎么会,郡主有些怕生,胆子也不大,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得多多帮衬一二。”
马慧颖冷笑:“那就希望三小姐这个姐姐,真有能力多多帮衬咱们郡主,而不是在这里,只知道逞口舌之快。”
是讽刺林夏多管闲事,自己没多少能耐,还要往身上揽事,林夏全当没听懂,对马慧颖笑道:“自然,公主既然把郡主视为姐妹,这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公主又宽厚仁义,是非分明,若能辨清,自然是几句话的功夫。”
“你自是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林夏但笑不语。
三公主见马慧颖已经被激起了怒意,立马止住了她。画舫微微一动,身侧的乐师们便开始奏起了乐曲。
她这才出口:“先用膳吧。”
林夏认真地吃起了餐食。
她昨晚纠结到半夜,醒来已过了晌午,连口水都没喝,便急忙跑了出来,没想到时俞真没等她,早就出发去了多宝阁,她麻烦林叔抄了几条近道才将将赶上。
现在正饥饿难忍,心无旁骛地吃了几口,脑子才活络起来。
时俞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么着急就出来了?”
“你还说。”林夏有些不快,她昨日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要来,也没有说不来,若是今早她来问问自己,眼下也不用这么狼狈了,连脚上的绣花鞋穿的都不是一对。
林夏心想着回了侯府再同时俞算账,现在面前这两位才是最要紧的。
马慧颖这个人向来小心眼,容不得自己吃一点亏,之前中秋宴上被郡主堵了一通,自然要找个机会讨回来,三公主正是晓得她这个毛病,才会把马慧颖也叫上,既下了郡主的面子,自己也不用出手,只用做她尊贵不可攀的公主,在一边等着看好戏便成。
先前她不知道哪里得罪到了这个公主,她便也是这样,挑起她和林若之间的矛盾,将他们两个凑到一块,公主拿着根树枝轻巧地动了动,她跟林若便像两只蛐蛐一样,斗到了一起,最后她跟林若都被罚了禁足,只这位公主得了顺畅。
林夏也过了许久才想明白这件事情,究其原因,不过是公主也考虑过陆齐鸣,那段时间她又太张扬不顾忌,碍了公主的眼睛罢了。
眼下故技重施,林夏心想,如今这事也不涉及到她自身,自然也不会被这公主一搅就失了智,跟对面的人撕咬起来。
林夏看了眼旁边还在奏乐的乐师,叹了口气,马小姐不愧是兵部侍郎之女,做事也偏信拳头。听这曲子中不时出现的杂音,林夏估计了下,马慧颖应该带了三四个府丁,混在了乐师中。
竟是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她环顾四周,画舫内装饰简单,没什么遮蔽的地方,眼下出发有一段时间了,离岸渐远。
只能先拖一拖时间。
“前些日子。”公主开口道,“在长公主宴席上,马小姐跟郡主多有误会,咱们姐妹间有了嫌隙,日后交往也不畅,所以才请了马小姐和郡主,妹妹们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林夏脸上仍然是烙上去一样的笑意,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起来,就算没有嫌隙和误会,她们跟马慧颖也不会有什么走动,况且眼前这人是三公主,皇帝都不敢说她一句狠话,谁敢怪她。
“如今也正好有机会,不若两位妹妹就把话说开,好不好?”
时俞神色冷淡,他确实没什么话好说,他想说的那日已经说完了,只是他记得这位马小姐,当日似乎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不过应当不是什么好话。
马慧颖见他不动,率先开口道:“本来是一件小事,本不必劳烦公主的,既然如此,那安平郡主,您同我道个歉,这事我便既往不咎。”
林夏:“道歉?”她笑了两声,“当日之事我倒是有点记不清了,不知道妹妹是做错了什么。”
马慧颖张口便来:“蔑视皇权,轻视圣上,强加罪于我,这不都是安平郡主做的好事。”
林夏正欲同她辩驳,被人攥住了手,她听见旁边的人道:“唔,这几件事嘛,确实严重,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马慧颖点头。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大理寺的官员好好定夺,天子皇权可一分不容亵玩,罗织构陷马小姐,更不容放过,如此说来我确实可恨可恶,只是也不必辛苦马小姐动手,三公主定夺,自是把这些罪证交与大理寺,我自然遵守一切判决。”
不过是斗嘴的几句话,哪里值得去劳烦大理寺,有哪来的证物,马慧颖被他说得一愣,又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明显是在戏弄自己,语气越发尖锐:“是吗,怕是要找大理寺,要审判的可不止你一个了。”
她自是从父亲那听到不少消息,也知道这个怀北王并没有表面上的安分,皓京中已经存攒了不少资料,今日她可能还是个郡主,怕明日便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想到这她便觉得快意,话也没有经过思考便吐了出来。
三公主瞪了她一眼,见她仍旧说道:“你自是看看你父亲做的那些好事,如今你同我道个歉便也算罢,若是不愿意,哼,那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林夏没想到马慧颖嚣张到了这地步,皇家做这些事且藏着掖着,待到时机才一举揭开,马慧颖竟然像说自己吃什么一样,把这些事都摆在明面上去讲。
时俞笑了一声:“马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马大人在这同我们说话呢。”
“只是马大人对我们这些小辈还有几分关切之情,马小姐的话,倒像是我们是作奸犯科之人。”
“难道不是?”马慧颖一时说不出时俞的错处,对怀王的事也一知半解,便将矛头对向林夏,“韩侍郎之子是如何伤的,胡允之又为何弃了科举,祁掌柜如今下落不明……这哪一件与你无关?”
林夏头疼地听她翻旧账,旁边的公主脸色也越来越不对,止住了马慧颖:“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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