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在仅有一盏昏黄吊灯的地下，时间确实没有什么存在感。

坚实的墙面和完备的通风系统保障了地下室的“清洁”，连一只老鼠或者蟑螂都钻不进来。

小空间的幽闭感和蔓延的无趣在渐渐碾碎两人的内心。

只有按时送来的食物，才能让小林阳太理解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正如女人所说，昨天送来的是半个烧鸡，矢泽穗香依旧大方的扯下一半分给她。

而今天……

砰！

大门重重的关上，一个速食包装被人甩进来，在地上蹦跶了几下……是一个鸡腿。

又干又柴的一小只，似乎刚从哪个冰箱里取出来，怎么看都不能再分了。

矢泽穗香火急火燎地捡起鸡腿撕开包装，手刚往骨头棒子上一捏，就听到，

“这个就别分给我了，”女人将手放在了矢泽穗香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下，“最后一餐，好好享受一下吧。”

矢泽穗香猛地摇了摇头，固执的撕下一块含进嘴里，然后将剩下的递给了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所谓盟友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

“妈妈教过的。”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在扮演期间，小林阳太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笑出来，虽然他看不到，但是本能的觉得应该很好看。

“真拿你没办法，我吃就是了。”

女人吃东西的样子就像是在对付什么绝世佳肴。

但鸡腿毕竟只有那么点，很快就吃完了，在难熬的日子里除了做白日梦，也就只有睡大觉。

“肚子饿是什么感觉？”矢泽穗香揉了揉小腹，卷起薄被在榻榻米上侧卧。

女人努力回想了下，认真的说，“大概就是，空空的，酸酸的，有些紧张和刺痛感吧，久了就没感觉了。”

于是，矢泽穗香在被窝里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希望神明大人能够让我直接进入没感觉的阶段。”

女人调笑着说，“神明大人很忙的，才不会实现你这样的愿望。”

等了半天没见矢泽穗香还嘴，往她那边一瞧，原来她已经睡着了。

“神明大人，是不存在的啊……”女人小声说着。

……

不知过了多久。

“有吃的吗？”矢泽穗香眨巴着大眼睛，其实她也知道没有了，但总得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如果不是上次他们加固了通风管道，我还可以给你表演个捉老鼠的把戏。”女人努力将过程表现的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跟你讲，那味道真是棒极了！”

“真的？”矢泽穗香眼睛一亮。

“假的。”女人耸了耸肩，“老鼠肉怎么可能好吃，又酸又涩，嗯，还带点臭味。”

“我一点都不想再吃了。”

小林阳太能听到她吧唧了下嘴。

矢泽穗香将薄被盖过头顶，在里面蜷缩成一团，闷闷地说，“我好像有些你说的那种感受了，肚子里酸酸的，起先还会叫，现在已经不叫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毕竟……”女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空泛的时间单位只会加剧对方的绝望。

“老办法，睡吧，睡一觉就好些了，我会叫你起来的。”女人拍了拍薄被上拱出来的一团。

“可是我睡不着啊？”矢泽穗香为难的在被子里打了个滚，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索命的饿鬼，在一点点蚕食她的理智。

“那怎么办？”

“要不你给我唱首歌？”

“……”小林阳太感觉到女人身体一僵。

“你的声音这么好听，歌声也一定很美，没准唱着唱着我就感受不到饿了！”

“歌声确实能够治愈伤痛，但是，就这一次！”

“好！”

“咳哼，”女人在调试自己的声线，“她纵身一跃飞过天空，变成了飞鸟抓住云彩……”

化为风，飞向远方。

她唱了很久，重复了很多遍，最后在一首摇篮曲中矢泽穗香沉沉睡去。

“妈妈……我好饿。”矢泽穗香梦呓似的呻吟着。

女人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她，随后起身，一步步艰难地走向上方，叩响了地下室的门。

……

“瞧瞧是谁来了，我的小可爱。”脑满肠肥的地中海男人，用手抚摸着面前诱人的脸蛋，“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心意？”

“是那个女孩吗？看来我们应该早些为你准备一个狱友的。”

“废话什么，做还是不做。”女人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死寂。

“看你说的，我这可是在关心你，你都饿瘦了。”地中海猴急地解开衣服，然后露出邪恶的笑容，“让我们做些售前准备。”

“够了！”小林阳太一拳捶烂了这个男人的脸，四溅的鲜血化成了怨气，女人的影像也一同消散。

安娜提示道：“你改变不了什么的，这些都是过去已经发生的故事。”

就像安娜说的那样，故事仍在继续。

怨气再度凝结完毕后，女人已经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衣服，她正提着红布包着的便当从山南会所的后厨出来。

路过院子时，一群舍弟吹着口哨。

“要是能跟这女人来上一发，短寿三十年我也愿意啊。”

“嘘，小声点，别被听到了，被老大逮着有你好果子吃。”

女人没在乎舍弟们的污言秽语，她带着便当走进那间没有使用迹象的屋子，搬动柜子上的飞鸟装饰，一条通往地下的道路出现在她眼前。

这里通往的就是她们之前呆着地下室……小林阳太心中明悟。

女人解开地下室上的锁，轻轻将门推开。

啪嗒。

便当滚落在地，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正在大快朵颐的矢泽穗香！

悲伤，愤怒，绝望，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

浓郁的怨气搅乱了影像，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黑暗仍未散去，小林阳太只能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

“喂，这个女人真轻啊。”

“可不是嘛，不然能做女体盛吗？”

“啧，我什么时候也能吃上一顿。”

“做梦吧你，还是说你也想像老大一样？”

“唔，真是……”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狠的女人，居然能拿餐刀剁掉人家的蛋蛋。”

“别说了，你不疼吗？”

“我不疼，反正是老大没了，又不是我，你也看他不爽很久了吧。”

“……”

“女人，下辈子投胎别来东京了，这儿不适合你。”

噗通。

小林阳太感觉到自己落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