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一起回后台休息室坐着。他俩是班主台柱，自然没有别人打扰。

关上门坐一块喝茶。

董胜钢询问余天。

余天喝了一口：“我是陪你看的，之前内部演出我就觉得不错。现在刚一开场砸挂也有东西，小子蔫坏损。”

董胜钢笑了笑，随即无意点了一句：“就是有点抢话，捧哏还得练。到底是断了挺多年，最好学功夫的时候过了。”

余天没回应，只是放下茶杯：“大林的发小还是同学，你不了解还问我？”

董胜钢也捧着茶杯：“那时候我来苝京忙，给他留天京了。哪管他交什么朋友？再说后来他也不上学就过来苝京跟我一起，我也就没当回事。还是之前大林说又在苝京遇到了，然后介绍过来。”

余天点头：“反正你要问我啊，我就觉得行。”

董胜钢沉吟片刻，突然开口：“不然你说让他跟我走趟活，我再抻练抻练？”

“可别。”

余天皱眉打断：“他肯定接不住你。你都宗师了，他一个半路的小孩。你也好意思？”

“呵~”

董胜钢笑：“我还宗师？别人叫就算了，你叫就是骂人。”

余天也笑，沉吟片刻，点头开口：“得。我要是不说，估计你也不会放过我。”

喝了口茶放下：“那我说几句？”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董胜钢收起笑容：“你说。这些年基本也就你的话我能听进去。”

余天看着他：“其实孩子心思深，但到底年轻。人家也没瞒着，去当演员艺校表演系毕业，竞争激烈被大林碰到给找回来，在我们相声界挂一户然后再回头再继续往主流演艺圈发展。”

董胜钢点头：“如今来说也不算新鲜事。咱们孩子不也去人演艺圈演戏做节目赚钱吗？”

“是这个理。”

余天开口：“看着模样年纪都不错，缺的就是个机会。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大林都去演戏做节目。和他是个伴也不错。大林哪都好，就是这个学历还有身份，有他这个正经科班出身的发小一起帮衬，小伙伴扶持着挺好。”

董胜钢沉吟不语。

余天开口：“再说大林朋友也真不多吧？后台这些碍于身份他和谁也都不远不近的。大林懂事一直不给你添麻烦，少班主以身作则进退有据。现在还第一次看到他有个好朋友。”

见董胜钢还是不出声。

余天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董胜钢抬头。余天拍手：“行。话说白了吧，我知道你心病在哪。”

董胜钢笑：“是吗？我有什么心病？”

余天示意：“顺着你刚刚说他抢词的话头说。大林也是我徒弟，这里就咱俩，我不怕你不爱听。”

询问董胜钢：“你真看不出来还是因为大林是你儿子？那不是韩绍抢话，是大林有点压不住他。”

董胜钢哈哈笑出来。

也是标志性的，一般这么笑的时候也是反应真实心态了。

笑过之后喝了口水，董胜钢看着余天：“我就说嘛。能给我捧这么多年一直不被我压住，师哥你不是一般心思。这点事你会看不出来？不想说而已。”

余天开口：“不想说我也说了。不过我觉得不是坏事。”

董胜钢不动声色询问：“怎么说？”

余天看着他：“第一我讲了，人家有多少相声天赋咱不讲。老天赏饭吃的事，强求不来。但实际上人家明显志不在此。圈外艺人拜你为师的不是没有吧？为的是什么网友公众都知道，还不是图个名利？图你流量？第二捧哏再有本事也越不过逗哏，反倒是逗哏如果没有一个跟得上的捧哏，太拖后腿。”

董胜钢点点头。

余天继续：“你的心思我知道。大林是去拍戏还小有成绩，不过你家雨溪几岁而已，肯定是等不了了。以后谁接班？不还得大林？但他现在这个水平啊，照你差几个级。有个好捧哏激励着他也得起来，这不是坏事。”

董胜钢点点头：“其实阎夏良捧哏也不错。”

余天摇头：“岁数大他太多。刚开始大林年纪小要个稳的给他压阵。现在大林都是二十四五岁了，找个同龄的正合适。”

董胜钢又不说话了。

台上董胜钢是逗哏，词多。但是台下余天更能说，反倒是董胜钢比较内敛。除非做节目那又是工作不能算。

“我再让你松松心。”

看着董胜钢，余天开口：“单从相声来说他其实有个致命的缺陷，你自己都看出来了。”

董胜钢抬头：“基本功？”

余天点头：“半路出家，不管是不是影响台上的功夫。台下他要越过大林谁能服气？再说现在这是公司，是股份制，是可以直接传给儿子的。听说人家家里条件也不错，就是借你这个行出口转内销，目的还是演艺圈。那是人家本行。你担心有点早也有点多余。”

董胜钢没说话，余天知道他是动心了。

余天看看他，笑着拍拍桌子：“要我看，我就帮你做这个主了。”

董胜钢看着他：“怎么做主？”

余天开口：“孩子我喜欢，我收他为徒。”

“哦？”

董胜钢惊讶，仔细看着余天：“没玩笑？”

余天摇头：“认真的。”

董胜钢等待，余天开口：“要说这胜天社咱俩合开的，其实外界和自己人都知道，我挂个名分点红而已。实际上还是你的买卖，而整个后台我就一个徒弟，其他都是你的。”

看着董胜钢：“就这一个徒弟还是你儿子。以后不说接你班那也是挂着你的标签。”

董胜钢点头：“师哥你这是动了心思了？”

“动了。”

余天开口：“认真的。”

指着门口：“这孩子和我有缘。他是艺校做演员毕业的，混不好要过来。实际上我也一样，我虽然是学相声的，但年轻时候一直想往演艺圈奔，我也喜欢演戏。但是不红啊，也演不到重要角色，没办法又回来说相声。结果和你搭档红了，现如今我借着相声的名气也能去演戏，还有点成绩。”

这算谦虚了，还获得过影帝。虽然是澳.门的奖。

“再说他以后演戏我也能帮上忙，或者互相带着。”

对着董胜钢开口：“未来胜天社发展的路线不也是尽可能走出圈子外？这也符合咱们的发展战略。而且这小子台风还有脑子以及灵性我也都喜欢，加上还是量活。正好做我徒弟传个衣钵也好。其他充数的我还看不上呢。”

董胜钢的确是舒心了，只是犹豫：“照你这么说，反倒是我更希望让他留在大林身边以后能接下我这摊。但他要是红了又跑了呢？”

余天摇头：“我都说了好几遍，这时代不一样了。说相声不耽误拍戏，我还拿影帝了呢。人家没有必要非得洗掉这个标签，而且现在人家也算先学相声后去艺校学表演。根底说是相声说是演员都成。”

笑着开口：“再说，演艺圈不小，咱手巴掌没那么大。可一旦进了相声界，全国都算上还有比胜天社更大的？他往哪跑？跑哪都给他拽回来。”

董胜钢又哈哈笑出来。

但这次余天知道，是真的落地了，估计也做了决定。

“好！！！”

“啪啪啪啪啪啪！！！”

“好！”

台上两人已经说完一段相声下台了，在观众一片叫好声之后。两个3队的不太出名的相声演员暗自无奈还要带着微笑的走上场。

队长开场不是没想到会开门红，但是今天反应太热烈了，他们压力就更大了。一旦让观众的热情慢慢回落，锅就是他们的。

就很烦。

但董竹林和韩绍可没想那么多，迈步朝着里面走接受师兄弟的恭贺，韩绍很淡定。董竹林反而有点兴奋，直到……

“你至于吗你？”

一个有点胖，或者说有点壮的中年男人站在那笑骂了一句。

董竹林一愣，也笑着上前：“吃醋了？”

男人推开他，对着韩绍客气：“恭喜啊韩绍。第一次登台就这效果，不错。”

“谢谢师哥。”

韩绍客气开口：“我也一头汗，里面都湿了。”

男人一愣：“湿了？”

看着韩绍下身：“构造和我们爷们不太一样？”

“哈哈！”

董竹林拍手大笑，韩绍也呵呵笑着没回话。

跟着一起往里走，董竹林是幸福的，两个搭档。

没错，这就是他之前的捧哏合作很久，基本上是董竹林入行开始说相声就是他捧。

按照春夏秋冬，东南西北的排序。

阎夏良。当然原名不是这个，是按照中间的字排的。82年出生，今年38岁。

功夫深，捧得好还稳。也是他爸当初特地给他留意安排的。

“爸……师父……”

到了休息室敲门，随后里面喊了声进来。

董竹林推门带着两人要进去。

结果阎夏良推拒：“我就不进去了，师父找你们说事。”

“谁啊？”

门已经推开，余天和董胜钢都看过来，随后一起招手：“夏良，一起进来。”

师父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就三人一起。

“师父。”

“爸，师父。”

“董老师，余老师。”

进门打招呼之后，两位老师也让他们坐。三人规规矩矩坐在对面凳子上。

董胜钢余天反倒先问阎夏良：“相声你听了？他俩说的怎么样？”

阎夏良竖起拇指：“说的好，捧得也好。”

董胜钢点点头，对着阎夏良：“那就这么定了，以后韩绍就和大林搭档。”

“我知道。”

阎夏良早心里有底了，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这么一场演出也就那么一会，但是韩绍可不是今天刚来。一年前就经常到这玩，正式决定加入是两个月前。当然今天也是看看到底行不行所以开箱就第一个上台。实际上这段相声也早就开始练开始排甚至都弄好之后还内部师父带着这些师兄弟看了好几场。

董胜钢语气温和：“然后你呢，盛天社三队大林的队长就卸下来。你来担着。”

“师父这个不行？”

虽然阎夏良高兴，而且也预感到了。毕竟不可能换个搭档不给个交代，但是还是要婉拒的。

但是董胜钢摇头：“我说了算，你坐下。”

阎夏良坐下。

董胜钢开口：“你年纪也到了，而且其实资历功力都够。只是很少有让捧哏做队长的，小栾不一样，那是胜天社副总。而三队大林也是我儿子。就让做个队长历练历练。现在他找了新搭档，之后两人都年轻可能会去演艺圈多闯荡一下。你担任队长找个新搭档，之后把3队这一摊管起来。”

阎夏良谦虚：“我怕我不行。”

董胜钢摆手，对着门外：“张海？你进来。”

外面一个中年人挺精神的走进来，夹个包。是董胜钢经纪人，也是他小舅子。

“姐夫。”

打了招呼，董胜钢点点头，指着阎夏良：“以后他是3队队长，大林卸任了。然后你带他出去把官方手续都办理一下，在我们自己社内还有公司官方都通知到。至于福利待遇还有权限这些也都安排好。”

张海答应着：“我知道了。”

董胜钢对着阎夏良：“你先跟他去交接，我和他们说点事。以后好好干。”

余天笑：“记得请客啊，3队的队员以后都跟你混了。”

阎夏良恭敬行礼：“谢谢师父，谢谢余大爷，我一定尽心尽力。”

说完就跟着出去了。

从始至终董竹林没什么表态，无所谓的样子。本来嘛，少班主还在乎一个队长？私下他也不是这种人，也知道这是给阎夏良的交代，不能让外界觉得是嫌他不好才给自己换搭档。

搭档是不能轻易换的。

现在里子面子都有了，外界看他是队长了也不会再多心多嘴。

毕竟7个队都未必是每一个队长都红。何况还是普通队员。那么在体制内没有外快的情况下，普通队员和队长的待遇以及权限就是天壤之别了。

谁还敢说他是被嫌弃？那谁也嫌弃嫌弃我呗？

只剩下四个人之后，董竹林不在意是无所谓，这里就是他家。那就是他爸他师父。

但韩绍一个外人从始至终都这么淡定，内心董胜钢也高看一眼，而余天就更满意了。

“韩绍……”

董胜钢开口。

看着余天：“少爷？以后可以多宣传一下这个称呼。”

余天笑了笑。

韩绍也道谢。很多社里红的相声演员都是早期通过这两位班主台柱在自己的相声里用自己的流量传播出去的。

那不是一个昵称那么简单。

董胜钢语气温和询问：“怎么样？和我们大林搭档决定了吗？”

韩绍客气开口：“等董老师决定呢，我是来应聘的。”

“咱这行不这么说。”

董胜钢收起笑容，语气严肃：“虽然都是现代了，而且还是公司的形式。不过了解的话该知道，我们还是按早期戏班子那么经营。”

韩绍点头：“您说的是。”

余天看看韩绍，笑着开口：“别说应聘，好像找工作似的。加入胜天社给大林做搭档说相声……拜我为师怎么样？”

韩绍惊讶，就算淡定此刻也有点没想到。

“额……”

韩绍愣住。

余天开玩笑：“没看上？想拜董老师？”

董胜钢也开玩笑：“万一也没看上我呢？”

“那不能够~”

平时董竹林很少在长辈面前插话，今天不同啊。

看着韩绍：“想什么呢？”

韩绍只是愣了片刻，起身开口：“那当然高兴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当然我捧哏的话，肯定拜余老师。”

董胜钢开口：“谁说的？大林还是逗哏的，不也是拜他了？”

余天摆手：“他这不算。逗哏的活我能教他什么？”

董竹林看着韩绍：“那咱俩真的就是师兄弟了。”

倒是韩绍没笑，坐在那里沉吟。

余天询问：“有什么想法不怕说。”

韩绍抬头：“我虽然学过相声，不过后来就学表演了还要演戏。去年无意中碰到大林聊起来带着我到这参观。闹着玩说了一段，他就有心拉我进来。正好我在演艺圈也发展不是很顺利，也就有了这个心思。这倒也不怕两位老师笑话。”

“那没什么。”

余天开口：“我也是拍戏没混好才说相声，之后火了不是又开始演戏了？你跟我正好。”

韩绍为难：“但我虽然不是今天才来也有两个月了。刨去过年两个月都不到。进门没多久突然就拜余老师为师？我倒是不怕他们多想，就怕影响这里的氛围和团结……”

这倒不是夸张。论资历这是班主的黄金搭档，论地位也是老板之一。胜天社是各取一字。虽然也都知道实际上公司是董胜钢的。不是有什么纠葛，本来人家就是拿大头的，而且余天爱好多也不爱管理。

只分红演出就好。私下好多好玩的事还有老婆孩子，没必要。

这样最好的。

“你想多了。”

余天对着董胜钢：“孩子还是稳重。”

董胜钢也看着韩绍：“要说你进来没多久直接拜我，那的确会让人多心。不过余老师不一样，他就一个徒弟，而且还是我儿子。一般轻易不收徒，收了你之后你就是他那一支的，也会上我们胜天社的师徒谱，不过和我这一支就无关了。他们也攀不着你什么。”

余天看着韩绍：“还有什么顾虑吗？”

韩绍想了想，语气认真：“没了。谢谢两位老师栽培。”

“还叫老师？”

董胜钢笑：“该叫什么了？”

韩绍疑惑：“现在就……”

余天开口：“你说拜师礼？那的确有。不过今天就是确定意向……”

董竹林调侃：“相当于领证了，至于宴席就是个形式。”

董胜钢瞪他一眼，董竹林笑着没再多说。

余天倒是点头：“大林说的对。其实早期……”

看着董胜钢：“你拜侯老师的时候不也就是问你一句拜不拜？你说拜也就得了是吧？”

实际上也有正式礼仪，只是没公开，那时候董胜钢也没红。

不过余天这么说也对，因为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正式礼仪也是之后的事。

“至于其他的……”

董胜钢开口：“合同还有分成还有经纪约这些我们公司也有。不过都是大林母亲在管，她你也认识。大致上和主流公司都差不多，这些到时候你们看着弄合同签了就行。”

韩绍皱眉，余天看到：“怎么了？”

韩绍抬头：“大四的时候我签了一家公司，不大，一共签了5年。今年是第四年还差一年。年前我和老板说想提前解约。老板不干，我家里说给点钱也可以，对方却不同意。”

余天看看董胜钢，董竹林开口：“是有这个事。那公司庙小妖风大，我见过那老板，皮笑肉不笑的。”

“这个没事。”

余天开口：“师父就帮你解决了。你不用考虑这些……”

对着董胜钢：“之后吧，不然天京开箱那天，估计也是一周后？他公司事处理一下，大林和他准备那天的节目，然后拜师礼也就放在那天怎么样？”

“好啊。”

董胜钢和余天都没把合约当回事。既然不是大公司那找找有份量的人说一下也就是了。

“引保代。”

余天拍手：“这次还是你们仨了。”

笑着开口：“该我一次了。”

“得。”

董胜钢也高兴：“那我就保吧，侯桢引，然后高山代。”

侯桢是相声大师长子长孙，反正每次说相声都要介绍一下，爱听相声的都知道。高山也是董胜钢大弟子和胜天社副总经理兰春光的搭档。这两位和董胜钢余天都是一辈的。也是最高辈分的。

这次是其中余天收徒弟，自然就是同辈份的引保代。

引是觐见，保是作保，代是代写。

一起看着韩绍笑，董竹林推推他，韩绍深呼吸，起身对着余天弯腰行礼。

“师父！”

“呵呵呵呵呵~”

欢声笑语，尘埃落定。

随后董胜钢和余天压轴演出上台，下面欢呼声掌声似乎更加响亮。

韩绍和董竹林在后台跟着师兄弟也都看着。

董竹林见怪不怪了，但韩绍看着这一幕，少有的淡然目光中流露出炙热。

想红还要什么理由？

这也算他人生中一次重要的抉择，但既然选了，未来的路就走稳。

总有一天，我也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