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那无耻的骂声

林奕迈出七步的刹那

夏芒终于冲破双角巨头所喝出的音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林奕，夏芒眼中杀机爆闪。

“不自量力的东西，想和我争皇骨，做梦！”

起步再落，第九步。

前方幻化出的血海刹那间沸腾，血色旋涡疯狂旋转，一双青色的巨手自旋涡中伸出，直接扣住了血色旋涡，青色巨手极为粗糙，每一根指头上的指甲都如血色巨刃般，双爪对着旋涡狠狠一撕。

“刺啦”

血色旋涡如破布般裂开，一道极为雄壮的青色身影从血海内爬出了半个身子。

那是一个头生双角的巨人，青色的皮肤粗糙无比，血色的眼中带着疯狂的杀意，一股蛮荒之气扑面而来，如山般的威压惊天动地。

他是蛮族之……皇者

北漠乃风沙之地，亦是极寒之地，那里风沙如刀，冰寒刺骨，普通人置身北漠，瞬间就会被如刀的风沙千刀万剐，只留骸骨化成骨雕，只有蛮族因肉身强大才能在此地生存。

蛮族皇室之来由并非因其自身血脉强大，而是在幼年时便与同族厮杀，以同族血肉来供给自身，刺激血脉进化，直到他们体魄完全成熟，这样的进化才停止。

每一个蛮族皇者便是在幼年时期历经无数厮杀，吞噬万千同族血脉的最强者，他们生性残忍，血脉进化成的肉身之力堪称同境无敌，那粗糙的皮肤可以抵御最强的北漠之风，觉醒的血脉中无尽血海奔涌，便是北漠的极寒之眼也无法将他们肉身冰封。

蛮皇便是死人堆里爬出的蛮族，生食同族血肉，杀意无止无休！

面前出现的，便是魂源境蛮族皇者的皇骨魂念，这是蛮族的最强之骨，这是蛮族的皇者之魂。

“蛮……杀”

滔天杀意汇聚，半个身子爬出血海的蛮皇血爪腥风扑面，向着夏芒一把抓来，夏芒双目急剧收缩，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

林奕迈出七步，血色的巨目带着惊人的血芒一眼看来，林奕的目中露出疯狂之色举目对望。

从第一次拿着刀冲入黑暗中与野狗厮杀，幼童终于明白活着的勇气，于是从那一刻起，再难的日子他都止住了哭泣，勇敢的直面苦难。

一个幼童能有多少能力？

他没有多少的力气，不知道如何获得吃食，但饿极的孩子还是破开了冰雪钻进了河里摸鱼，恶狗咬他他就以自身为饵引来恶狗杀了去吃，那是被生活逼急了的孩子的歇斯底里，他不知道怎么能活下去，于是只能很努力的活下去！

他的疯狂不知从何时而起，但在危难来临之际，谁也无法剥夺他活下去的权利。

血目消散，林奕迈出了第八步。

“第八步了，真疯狂啊！”

“看吧，夏芒也不是吃素的！”

……

看台下，老侯爷紧紧的盯着林奕，从林奕上台迈出的第一步起，他便看出了少年根本没学过什么聚念为意，那一身的修为怕是从野路子里炼出来的。

随着林奕走出八步，老侯爷终于惊住了，要知道，无论是此刻夏芒的化意为剑，林麟的双瞳聚念之法，又或是君落的以念为刀，那都是经过系统的学习培养而出的念力使用方法。

而林奕这一路闯来，哪有半点章法可言？完全是横冲直撞一股子滚刀肉的气势。

老天，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惊人的意念？按理说天华虽然自废武功，但云枫子前辈作为道子之师，应该不至于让这孩子吃多少苦吧？

蓦然间，老侯爷想到了一个可能，他想起了府主令中显示黑水郡少了的那三尺龙脉，想到了林天华三年前突然自昏迷中醒来！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老侯爷心中升起，这位两百岁的北阳侯豁然惊醒，若是云枫子为救爱徒……

那……难道那两年的时间是这个孩子独自照顾他爹的？

这……

老侯爷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瞧着看台上少年那歇斯底里的疯狂，心中刹那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好样的！”陈雄狠狠的一拍拳头，狗熊般的面庞露出一丝赞赏，他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个老是不按章法出牌的小子。

林麟眼含杀意死死的盯着林奕的背影，君落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其他几人也是神色各异。

林奕与他们坐在一桌，众人虽然表面上不曾多说，但谁也没将这个比他们小了一两岁的少年放在心上，他们作为各宗各族的天才子弟，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这一刻，他们终于重视起了这个看似粗鄙口无遮拦，实则却处处透着深意的少年。

……

第八步，双角巨头携滔天之势而来，血口中腥风扑面，吼叫声震撼灵魂。

林奕的身心剧震，面色有着瞬间的苍白，一股极度恐惧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他的灵魂战栗，心脏紧缩。

“麻痹”

一道骂声从少年口中传出。

黑水郡的乱葬岗，那里有无数含冤而死的恶鬼，有的全家被万妖谷闯出来的妖兽撕成粉碎，有的在饥荒中饿死而无人收尸。

人死有魂，受大道诛灭而化为天地魂力，人死有怨，大道诛而不灭，化作厉鬼以生者之气为食，厉鬼便是生魂所见之幻念，以各种幻术引生者贪、嗔、痴、俱等各种负面情绪，而后吞噬。

那年黑水饥荒，幼童为求粮食与恶少打赌，在乱葬岗中睡过三日，他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死法，夜里的乱葬岗有无数怨鬼幻化，他们面容可怖、青面血发，幼童吓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他唯一想到的办法便是骂。

黑水的大娘说过，走夜路遇见鬼就骂，幼童记得很多农妇骂人的话，于是他开口大骂，骂声回荡在乱葬岗，幼童想着自己乞讨时被门内的村妇破口大骂，骂完后又给他几口不要的剩饭，他有些温暖，胆气也壮了不少，于是幼童每次恐惧时都会开骂，骂出心中的恐惧，骂散魑魅魍魉，骂的他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无数的脏话从林奕的口中传出，那是黑水农妇的真传，那是集合了前人无穷智慧能驱散心中负面情绪的最强手段。

双角巨头消散，林奕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迈出了第九步。

“这……这也可以？”

“他嘴长在屁股上么？这也太脏了！”

“这个……也许是一种特殊的驱鬼咒语！”

……

老侯爷以手俯面，陈雄听得津津有味，其他几人集体沉默！

林奕以极端无耻的方式迈出了九步，在众人无语的注视中追平了夏芒。

在林奕的前方，泛着青皮的血红色巨影从漩涡中爬了出来，无尽的杀意惊天而起，青皮血爪又一次抓来。

“蛮……杀”

这是不同于之前的幻化，这是真正的皇骨遗念，这是真正的魂力绞杀。

这一刻，林奕与夏芒的差距瞬间便显露了出来，无论林奕之前如何，他始终都是未曾学过聚念化意，以念为兵的野路子，面对着蛮皇魂力的攻伐，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抵挡。

一侧，夏芒筋骨轰然震动，气血之力惊天而起，他的任督轰鸣，道道气血化成无数剑意流入百脉。

哗哗哗

夏芒周身如剑海翻涌，他的眸光大方，璀璨至极，意念化剑，万剑齐发。

“黎山剑意”

惊世的锋芒自夏芒的身上散出，他的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把璀璨的绝世利剑，随着他的脚步再起，剑意临空飞驰，对着蛮皇遗念一剑斩出。

“嗤嗤嗤”

剑光与那抓来的青皮血爪与空中碰撞，刺耳的摩擦声中，无数火星随着魂念的碰撞产生。

夏芒面色惨白，眸子越发锐利。

他是黎山剑宗的宗主首徒，他乃天生剑体，势要成就绝世剑仙，他三岁练剑，八岁便开脉成功，他是黎山剑宗的骄傲。

自十二岁一举破开任督之脉，他早就能引气入丹田步入气源境，可他何其骄傲，既立志要成绝世剑仙，当然要每一步都厚积薄发，如此才能破开层层阻碍炼出一把人间最强之剑。

他的肉身之力力盖十象，他的任督之宽广可比江河奔涌，筋骨之间剑意纵横，皮肉之内剑力如点点萤火汇成的皓月临空，他是黎山的最强魄源，他要做人间的最强之剑！

“剑骨”

夏芒大喝一声，他的脊骨嘤嘤而鸣，那是他的最强之剑。

以宗门秘法炼脊骨化为剑骨，夏芒为此不知忍受过多少痛苦，这是他最骄傲的成就，因为上一把剑骨还得追溯到黎山剑宗宗主洛无边的身上。

夏芒此番前来，只为蛮族皇骨，以剑骨为本，炼蛮族皇骨入剑骨之内，如此他便可剑骨大成，炼出一把超越宗主洛无边的最强剑骨，而后破入气源境，成为黎山剑宗史上的最强天骄。

在夏芒祭出剑骨的瞬间，人群中惊呼声此起彼伏，即便是北阳侯也在这一刻目露凝重。

自始至终都嬉皮笑脸的陈雄也深深的看了一眼夏芒，随着剑骨的出现，他在夏芒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威胁之意！至于其他几人则露出一丝挫败之色。

剑骨一出，以魂念化成的黎山剑意的剑芒暴涨，终于缓缓的破入了青皮血爪之内，夏芒面色潮红，嘴角溢血，祭出剑骨对他而言负荷太重。

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夏芒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缓缓的落步，就要踩下这第十步。

于是，一只手抓在了夏芒的肩膀上，那是一只修长白皙而疤痕密布的手。

“等等我”

如死狗般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夏芒面色一变，缓缓转过头，只见林奕满嘴是血的咧着嘴对着他笑。

夏芒的面色瞬间铁青。

“放手”

两个字如从牙齿挤了出来般，夏芒的眸子中剑意化为了惊天的杀意！

“放尼麻痹”

无耻的骂声回荡，少年挥拳砸在了夏芒的面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