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群充斥了街道，人群就像是被放进了血肉磨坊，被迫和这黑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埃文被提上了领子，挂在高楼上，四肢也不再挣扎，只是悲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麦席森想不到回复他的答案，不过心境却丝毫没有被动摇。

“这是注定的，时代所注定的，无论他们是在哪个国家、信仰什么宗教，在这种灾难降临的时刻，卑微的乞求和注定的死亡就是唯一的结局。”麦席森坐在旁边，鼻尖嗅着冷风，风中还有些许血腥味。

这些“狼”突然变成了“羊”，虽说是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迷失教会作为圣权学派的老对手，早就了解这一套渗透打法了，将人体炸弹送到人口密集处，然后多点开花，爆破整个区域，制造恐慌，再利用人员的流动将威胁进一步扩大。

所以，医者部门的针对非常及时，早早封禁了整个区域，避免“狼”的外逃；展开人员的遴选，让无辜之人尽快离开控制区。

以上行为，都是为了降低伤亡。

现在，圣权学派这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利用留下的后门，集体引爆了“狼”。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灾难；但对于医者来说，剩下的事情反而简单了。

“羊”都是失控的、不死的，他们遭遇了《资本论》的污染，是无辜的；那此刻还存有理智的“狼”，他们就是危险的存在。

目前，还对圣权学派保有忠诚的家伙，一经发现，原地格杀。

“方案二，清剿行动，开始！”

医者总部对全体医者下达了命令。

随后，医者越过了封锁线，迷雾降临战场，人员逐步向核心推进，以缩小控制区的范围，

至于还在此处的可怜虫们，请自求多福吧！

……

城市控制区内。

离开逆风物流公司的厂房后，老约翰和乔治分道扬镳，老约翰点燃了烟枪，站在大街上，牙齿咀嚼着烟嘴，心中惴惴不安，几乎想将这铁东西嚼碎。

“哪个是你？”

他手插进了兜里，摸着那双血手套，自言自语。

手套上浸出了液体，弄得整个口袋黏乎乎的，血手套——“恩玛的庇护”。

迷失教会利用上面的鲜血，配合其他禁忌物，可以初步定位《资本论》，不过目前看来，他们好像被骗了，圣权学派的人猜到了这一点，并且进行了相应的应对措施。

可说这措施完善嘛？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之前在厂房中，琼斯哥哥的陷阱被戳破后，原本被屏蔽的感觉又清晰了起来。

这控制区不大，但鲜血标记处有很多个，很明显，圣权学派还在扰乱他们的判断，设置了其他的迷惑物，但目前没有办法，即便知道这其中很多是陷阱，他也必须一一趟过去，而且动作必须要快。

“羊”群的暴动他之前就预料到了，在控制区的中心没有出现“羊”群，但根据总部通知的消息，控制区的边缘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迷雾和圣权学派的“狼”都在争夺“羊”的控制权。

每拖一秒，教会的损失就会更大。

此行他并没有带上小徒弟——乔治，让对方将戈登·金送走，治疗是目的，将他支开也是目的。

部门里面的小家伙还没到直面命运的时候，和圣权学派的人交手，极有可能陷入注定的命运，难以自拔，并由此陷入可怕的失控，被禁忌物吞噬，有太多医者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下场了。

“恶心，就TM恶心。”老约翰抽完烟，骂骂咧咧地走向了下一个标记处。

圣权学派的工蚁就是这样，真正打起来没多强，可论恶心人却是高手。

……

城市控制区内，某个地下室中。

血液汇聚而成了纽带，连接了宿主的命运，九只“狼”盘坐在地下室中，周围很暗，只有血液的滴答声，九个人的思维完成了共享，他们一同控制了二十只“羊”，和医者、迷雾展开了厮杀。

类似的地点还有八个，不过都在迷失教会的控制区内。

九“狼”围坐在圣子的四周，圣子脸上带了张恶鬼面具，白光从上而下形成光柱，照耀了他的全身，红色獠牙上面的液体仿佛就要随时滴下来似的，颚骨同周围人的肤色一样惨白。

“狼”控制“羊”并非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整个过程是要消耗精神力的，更别说一边还要对抗迷雾的腐蚀，一边还要对付医者，这些动作，远远超出了他们精神的负担，他们正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如同夜烛，燃烧并枯萎着。

这是他们的命运，从加入圣权学派的那一刻，命运就告诉他们，他们今日会陷入死亡。

不过死亡只是结果，过程才是他们所追求的，让A级禁忌物：《资本论》离开雾都，这就是过程中的使命。

“圣子大人，抱歉，教会的人已经开始收网了，由于之前的疫病，我撑不了多久了！”一只“狼”轻声低语。

“羊”可以作为眼线，“狼”能分享它们的视觉，迷失教会此时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在这些人眼中。

“吾神在上，生命终为尘土，你的功绩终将得到后人的缅怀。”

失控的“羊”群要对抗迷雾，他们这些人早晚也会被迷失教会的鬣狗发现，大概二三十分钟后，鬣狗就会嗅到他们，这是命运的启示，也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说话之人，是雾都的圣子。

圣子并不是所谓的实力称呼，而是一个特殊的身份符号，不是达到一定的实力，大家都可以晋升的台阶，而是自从生灵诞生，就注定的身份。

在希恩合众国的南部，在圣权学派的管辖范围内，只有大都市所在的城区，拥有一定的人口、能维持足够的信仰，才能诞生一位圣子。

圣子或许孱弱，但对于师有绝对的统御权，因为他表征了命运。

雾都这位圣子是去年诞生的，自从《工人每周劳动时长规定》这项政策颁布之后，他就窥见了自己的未来，从个小小的工厂落魄户，变成了雾都圣子。

圣子诞生，第一个察觉的就是圣权学派。

学派抓住了这个契机，开展了对于雾都信仰的入侵。

可，圣子太难能可贵了，而且他诞生的时间太短了，他本来应该继续隐藏的，只是可惜命运在一个月前出现了改变。

A级禁忌物：《资本论》，这东西凭空出现在了“地球书店”。

这是A级禁忌物，不假！但比起她具有的污染、规则，圣权学派内部更加看重它所记录的内容。

圣权学派常和命运打交道。

仅是一眼，圣子就能看出这东西的不凡，随后他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参与了地球书店的“促销活动”。

那人在阅读中强行记录了书本上的内容，不过可惜的是，书中的内容学派无法解析，那些如同符号一样的文字，应该是种陌生的语言。

但知晓了这些信息，意味着他能看见更多。

《资本论》，它似乎指引了某种命运，世界的命运。这种命运的可能，超越了整个学派的想象。

圣子将自己得到的内容上报后，学派的“王”就下达了指令，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牺牲刚诞生的圣子，也必须将A级禁忌物：《资本论》带到南部的梵城。

命令下达的那一刻，在命运的长河之中，圣子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变成了灰线。

未来没有他，他注定会死在这里，死在今晚、死在雾都，不过他不在乎死亡，不在乎死在迷失教会的手中。

正当他在思考这些问题之时，之前说话的那只“狼”不动了，他手掌中的鲜血不再滴落，他的“羊”群被困在了迷雾之中。

他死了，彻底燃烧了自己的灵魂。

“吾神在上！”

圣子喃喃低语，这是祈祷、也是歌颂。

“吾神在上！”

“狼”们重复着，远处的“羊”也发出了嘶喊。

突然，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了，门外就是地面，昏暗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凛冽的风让这几具身体瑟瑟发抖，光明中，那家伙咧开了笑脸。

他头戴高礼帽，脸上挂了块单片眼镜，手里握着拐杖，西服合身而正式。

“晚上好！各位，吃饭了没有，真是抱歉打扰了你们小团体的会议。”老陈向在场的各位打招呼，言辞亲切。

圣子的身体颤抖，对方似乎不是迷失教会的，因为在命运的长河中，他并没有看到对方的到来。

……

几个小时前，低语疯人院。

老陈和稻草人分别后，在戴琳住所的门前，在眼睛的视线之下，他手里捏着编号C-073：皮影戏。

皮影戏，正面效果发动。

黑暗，就是皮影戏最好的原料，而这院里根本不缺黑暗。

在不知名的角落，皮影戏的规则开始了外显。

黑暗形成了实体，实体之间如同触手一样互相堆叠，随后上面的浓重色彩渐渐退去，暗色变成了赤红的血肉、惨白的骨头，这些东西再紧密结合，皮肤最后套在了外层，老陈的分身从黑暗中站了起来。

“好久没有用这家伙了，真是有些不习惯。”

老陈的意识此刻在分身上，他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自己的本体。

按照编号C-073：皮影戏的负面效果，此刻本体上的是一个和他某种性格相反的灵魂。

“好好待在疯人院，不许闹，我会让眼睛看着你的。”老陈边吩咐对方，边从对方手中接过了皮影戏的本体。

皮影戏这些丝线、布偶、木块，是复活的坐标，一旦分身被杀死了，要么回到本体，要么在皮影戏的周围复活。

低语疯人院可离雾都有一段路，他可不想来回跑尸。

凝聚好了分身，又对这个负面人格嘱咐再三后，老陈就离开疯人院了。

由于分身下楼为了躲避管家稻草人花了点时间，他没有搭上乔治的蒸汽汽车，所以一路是从郊外跑到城里的。

也幸亏皮影戏的分身不是常人，身体完全继承了它傀儡的属性，活动和攻击方式都有如提线木偶一般，遵从外在意志的指挥，完全不必拘泥于人体的生理构造。

意志拉着身体跑，这速度简直是杠杠的。要不然，等他的本体慢吞吞的来，吃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老陈赶到控制区后，面前就是迷失教会的哨卡，他没打算硬莽，这么多人不适合与对方起冲突，而且编号C-073：皮影戏还在身上，到时候这复活地点被迷失教会封印了，那才是哭也没地方哭。

控制区的封锁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清剿行动的开始，区域内形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包围圈，这才被老陈钻了空子。

他来这里的目的也很简单，他是来找编号A-013：《资本论》的，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他当然随时都知道这书在哪……

进入控制区后，又花了几分钟，老陈赶到了那个地下室。

他先是在附近挖了个土坑，将编号C-073：皮影戏给埋了进去，这里相当于一个存档点，方便自己就近复活。

他踩实地面上的土壤，伪装做好了。

随后，老陈的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地下室大门，他用暗影伪装成了侦探，换了副容貌，推开了门，最后就是之前的那一幕了。

“晚上好！各位，吃饭了没有，真是抱歉打扰了你们小团体的会议。”

……

地下室中。

老陈s登场，地下室中的人在短暂的沉默和惊讶之后，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弥漫了心口。

圣子能预知未来，特别是决定了生死的大事。

众人今日的确会面对死亡，迷失教会会对他们毫不留情的进行剿灭，可不应该是这个人，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开场，更不应该是现在。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圣子的言语惶恐，他很少如此失态，死亡、寂灭对他们来说并非是可怕的，但这种在命运之外的改变，足以引起本能的抗拒。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有计划吗？我的出场打扰了你的设想？”

老陈彬彬有礼地摘下了高礼帽，左手扶了扶单片眼镜，右手平放在腰间，身子微伏，如同一位礼貌的绅士，可他口中的话，却让人感觉到了冒犯：“对了！能请你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吗？”

“哈？”圣子短暂的失态之后，有些高兴。

陌生的变化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挑战，他几乎已经遗忘了这种感觉了，这种未知的兴奋：“所以，你要替那些蝼蚁们报仇吗？‘羊’群碾碎了他们的身体，你要向他们的坟堆上插上一枝鲜花，以此证明自己是所谓的英雄、救世主。”

老陈摇了摇头，不过，他的习惯不是和死人辩驳，于是耸了耸肩：“你说是就是吧！”

这像是解题，圣子在追求解开谜题那一刻的欣喜：“难道不是吗？”

老陈再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为了这些人报仇，仇恨，简直就是一种无用的情绪，在漫长的流浪中，他早就抛弃了这些无用的部分。

不过，这次圣权学派的“羊”群事件闹得太大了，死的人也太多了。

这些人死了，他们所代表的文化也就消亡了。

这是一种潜在的损失，死去的灵魂并不能为这个世界带来改变、产生影响，有太多人从有用的生命，变成了无用的蛋白质肉块。

损失是不被允许的，老陈有义务、也有需求，阻止这种损失的发生。

“圣子！”

一声提醒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圣子仿佛看到这道谜题的答案了：“那就看你，又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单手高举，“羊”群鱼贯而入。

它们如同潮水一般疯狂地涌了进来，门框被撕裂。

可老陈的动作更快，身体跟随意志的指引，而不是意志局限在身体之中，转瞬之间，他就掐住了一只“狼”的脖颈。

这只“狼”很聪明，他遭遇了生命的威胁，立刻想改变形态，变成“羊”保命。

“我说，不可以！”

老陈将对方单手举起，如同长辈般训斥到。

转变的过程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编号A-013：《资本论》听从了老陈的吩咐，这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狼”还是“狼”。

“狼”没有变成“羊”，老城手中猛然发力，这“狼”脖子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在这“狼”死亡的片刻，黑泥也追了上来。

“吞噬他！”其他“狼”吩咐道，可是这“羊”却在老陈面前一寸停了下来，蠕动。

此刻，没有理智的怪物，如同被驯养的羔羊。

圣子尖锐地嘶吼：“你是？”

他认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A级禁忌物：《资本论》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它的主人就在自己面前。

老陈抚摸起黑泥，微微挠了一下“羊”的下巴：“它是一个好孩子，它不应该看到这么多的鲜血，你们伤害了它。或许它听从了你的吩咐，但你也要知道，无论命令是什么？它都不会伤害到我。”

“去死！”

“狼”没有失去反抗的能力，这只也很聪明。

这只“狼”利用“羊”的黑泥遮挡了视线，不知不觉之间溜到了老陈的身后，“羊”虽然不会主动发起攻击，但依旧在“狼”的控制之下。

黑泥猛然分开，匕首突刺而出，锋利的寒光刺穿了衣物，它几乎没有任何阻挡的，插入了老陈的心脏。

“有趣！”

看着自己胸口慢慢溢出的鲜血，老陈无力地瘫倒在地。

此人一死！

圣子微微平息了心中的悸动，陌生的题得到了答案，不过当他再回望老陈时，那具身体居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一分钟后。

“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门扉被黑泥蹂躏过，已经彻底形同虚设了，从那些破碎的砖瓦缝隙中，圣子和“狼”们可以看清那个身影。

还是那个跟侦探一样的家伙！

“战斗！”

圣子看见了，他看见了自己的命运已经改变，自己不会死在迷失教会的手中，因为生命就会在这个人的刀刃下彻底终结。

可即便有了结局，过程也必须由他来定夺。

这是命运的含义，也是圣权学派存在的意义。

“吾神在上！”

“吾神在上！”

圣子和“狼”嘶吼着，面对那个不死的敌人，发起了冲锋。

……

很快，地下室之中的战争落下了帷幕，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这些家伙不善于近战，两三下就被小刀抹了脖子。

至于在地下室中央的那本编号A-013：《资本论》，它还乖乖躺在那里。

老陈费了三条命，这身体好久没动了，呼吸有些都喘，不过在单手接触到《资本论》的那一刻。

“嘭！”

这本书像是泡沫一样消失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老陈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原来，圣子和“狼”并不是为了拖延而拖延，他们利用了秘法，将《资本论》传送出了控制区，即便迷失教会的医者废了大力气剿灭了这个地点，而他们真正想得到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原来是这样！”老陈作为搅局人，不得不为圣权教会的谋略喝彩。

如果不是他，那这一切计划就成功了！

现在，编号A-013：《资本论》已经在控制区之外了，不过他不用去寻找这东西，因为马上有人来了。

即便对方机关算尽，但他的东西，他必须要决定去留。

说了要给迷失教会的，这东西，一定要送到他们手中。

……

“呼呼！”

老约翰剿灭的第二个地点，其他医者覆灭了四个，还剩下两个地点，A级禁忌物：《资本论》一定在这个地方。

老约翰有些累了，他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了，不过这场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

“恩玛的庇护”的标记已经在刚才彻底消失了，根据它遗留的坐标，目标地点是一处地下室。

老约翰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这地方。

这里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的洗礼，街道、房间，全都破破烂烂的，门也只剩下了残破的部分。

推开障碍，老约翰进入了门中，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死人了！

而且周围一股圣权学派工蚁的味道。

他视线扫过四周，房间中，尸体杂乱的堆积，建筑的残骸遍地都是，不过在房间的中央，有一张纸条。

这纸条太白了，如同黑暗中的光，在这废墟之中是如此醒目。

老约翰看向了纸条，纸条上有一张用鲜血写的小字，这字迹棱角带着些许锐气。

【去雾都南部港，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热心的贝宁街区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