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露至梦已深，残烛微光人如幻

百里墨卷中，一点萤火在孤独的闪烁着，这嗖嗖停不下来的冷风，却怎么都无法将其吹灭，奇怪的是，顺着萤火的方向，怎么会飘来一股酒香味。

酒味中夹杂着大量的铁气，怪事，迎风而上，萤火渐渐变成燎原之势，迷你型集市展示眼前，欢声笑语简直不要太热闹了。

“你们两个～～也太磨叽了。”

这洪亮的嗓门，瞬间在吵杂声中脱颖而出，尤其是后面也太磨叽了几个字，轰得又大又长，恨不得一嗓压垮群雄，欲独领声界风骚。

寻声上门，破锣嗓子的主人，原来是一个虬髯大叔，见其说着同时做摆手的邀请，接着说道。

“我都等你俩老半天，这锅里菜，再晚来一点，糊了，虽说柴火不要钱，但也不能浪费是不是，来来来，铁生你坐我旁边，那个什么啊～铁生，你这～～弟弟咋称呼？”

洛沐风两人才进屋，李大竹那嗓门震得两人，耳朵嗡嗡直响，那口水飞溅的频率，如同暴雨，幸好他是扭头发射，不然那满锅的汤水，就要往外溢出。

饥饿的洛沐风虽闻到菜香味，大咽口水，但此情此景，就连早上在家补的早餐，都要送出来了，听到问话，贾铁生尬尬一笑，一边介绍洛沐风给李大竹认识，一边用眼神表示，不要介意。

洛沐风一头汗水，真怀疑来之前，这抠脚大叔的这锅汤，是不是被他加工过，想到这，胃里一阵翻滚，不过别人盛情邀请，自己若是表现嫌弃，这不仅扫了贾铁生的脸，同时让好客的主人家，也觉得自己不懂礼貌。

既然来了，那总要吃点吧，那饭应该不错，洛沐风心里想着，顿时觉得胃口上来了，看着香气扑鼻的火锅，心里大摇其头，暗呼可惜。

眼角余光扫到边上的贾铁生，心里暗自佩服他的胃口，一上桌就送走了几块肥肉，完了还不忘盛碗汤，那嘶嘶喝汤的声音，听得洛沐风有些牙疼。

“沐风，你怎么只吃饭，不吃菜啊，别和李叔客气知道不，菜是简单了点，有什么吃什么，哈哈哈。”

李大竹话音刚落，边上抬头的贾铁生也说道。

“对啊，沐风，刚才还说自己饿，吃吧！我和李叔的关系，不存在客气，有什么吃什么，你也一样，来，我给你加两块肥肉，多吃肥肉，补肉。”

说着贾铁生也没等洛沐风开口，直接加到他碗里，还不停催促他快吃，等下凉了。

洛沐风差点给他举起大拇指，李大竹和贾铁生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人嘿嘿一笑，笑容着实猥琐，贾铁生忙解释道。

“沐风，你是不是觉得李叔口水飞溅，做吃的不干净，呵呵，放心，李叔在这点上，还是很讲究的，你看那汤里一点口水都看不到，呵呵。”

洛沐风满脸黑线，贾铁生怎么时候幽默起来了，不过他们既然好意思提出来，那应该没问题了，李大竹接过话，大嗓门直接嚷道。

“没错，小伙子，你就放开膀子，使劲吃，你没发现我刚才说话，嘴都离锅远远嘛？”

“呵呵李叔，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这样的，刚才肚子饿过头了，现在还有点不舒服，等下好了，就可以了。”

洛沐风嘴上这么说，心里刚才可不是这么想想，他本想找个更好的理由搪塞，却发现不想吃，解释什么都没用。

“铁生说得没错，小伙子，别看你大叔我一脸丑态，对吃喝我比谁都慎重，快吃，我的手艺可是相当了得，吃了你会夸起来的。

来，铁生，咱爷俩干一碗，这天气比往年冷了不少，我看这天啊！用不了多久会下雪，不过不管他天下雪，还是娘嫁人。

这种天打火锅喝酒，确实过瘾，哎～你小子喝完啊！留这一小口做甚，养鱼啊，我酒多的是！管够！”

贾铁生一脸苦笑，坐了一天的牛车，人是又困又累，刚喝点汤缓过神来，这么大口喝酒，很容易喝醉，而且伤胃。

一碗酒下肚后，在空荡荡的胃里一阵翻滚，呛得他连嗝了几下，不停摆手打住，李大竹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说道。

“你看你小子，才回去几天，酒量却退步那么多了？在家没陪老爷子喝酒？年轻人就应该多练练酒量，不然以后成亲那天，被人一杯酒放倒，那岂不闹笑话嘛～哈哈哈。”

贾铁生喝光碗里的酒，放下碗摆摆手，然后抹了抹呛到嘴边酒，说道。

“李叔，太饿了，这一口闷，确实是又过瘾又急了点，你还不知道我酒量嘛！和您比起来我差远了，第二碗保证倒下，要是你把我灌醉，等下谁陪你啊。”

“哈哈哈，你小子就应该多醉，醉酒多了，酒量自然上去，今晚就咱三个，要来就来个不醉不归，沐风你也来一碗，大男人的不喝酒怎么行，还吃什么饭，那都是酒足后才管饭饱。”

正在扒饭的洛沐风听到李大竹叫自己喝酒，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喝酒，然后把嘴里还在咀嚼的饭咽下肚里，微笑说道。

“李叔，我还小不能喝酒，吃饱饭就行，等我和铁生哥年纪一样时，如果你想找人喝酒，那我定会奉陪。”

李大竹点点头，不勉强洛沐风，听到一旁的贾铁生说话，他又转头看过去。

“李叔，您自个一人煮那么多菜，是不是有什么客人啊？我们先动筷子，似乎不太好，要不要等等客人？或是，你知道我们今天要来，特意煮那么多等我们，呵呵。”

李大竹倒满了两碗酒，也没急着回答他的话，放下了酒坛，然后给洛沐风两人各捞了一块牛肉，笑呵呵的说道。

“吃牛肉，冷了不好吃，唉！哪有怎么客人啊！说实话，你我认识也有两三年了，你见过四周的邻居，除了你谁会来我这里。

平时互相打打招呼，没看出什么，让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人缘很好，一旦单独接触，有几个不畏惧我这张脸，也只有你了铁生兄弟，你不嫌弃叔长得吓人。”

正在吃饭的洛沐风听到李大竹这番话，停下口中咀嚼的动作，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刚才自己心里确实因为对方这副尊容，而产生别的想法。

其实这人给他的感觉，心地还是很纯朴的，只是别人被他的外貌给吓住了，看不到他性格的另一面，心情放松的他没等贾铁生说话，就先说道。

“那个～李叔，我感觉您人就和铁生哥说的一样，那些人只是没和您单独接触，以后他们会看到你好的另一面。”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洛沐风，贾铁生微笑的摆摆他的肩膀，意思是很赞同他的话，自己是一个打铁的匠人，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什么形容词来表达。

“李叔，沐风说的没错，我娘常说日久见人心，您刚来矿场也才几年，加上你也不是灵戈城的人，别人不了解你脾性也是自然，以后久了他们会了解，不过您漏了一人，不是还有婶婶了解您嘛。”

李大竹呵呵一笑，想到自己媳妇，眼中尽是温柔和怜爱，不过那张脸上却显现出和他本意不同的表情，而是变得有些狰狞加猥琐。

洛沐风刚认识他，加上自己也才十来岁，哪里能读懂李大竹脸上的意思，贾铁生经常和李大竹相处，自然能看出他此时发愣的神情，于是又说道。

“李叔！来，咱俩也有些时日没一起喝酒了，嗯，还是您家酿的酒好喝。”

李大竹回过神来，拿起碗来又是一口闷完，哈了一下嘴巴，把碗放到桌上说道。

“你小子就会安慰李叔，不过你说的没错，你婶婶貌美天仙，却从来不嫌弃我这张脸，她是个好女人！

不说这个事了，你刚才不是问我干嘛煮那么多菜嘛？我哪里晓得你们今天来啊！不过要是再晚来一天，我明儿就回去了，今晚也是把剩下了的菜，都煮了，免得下次来吃不了浪费，更不想往回带。”

贾铁生从锅里夹出一片青菜，刚送到嘴里咀嚼，听到李大竹说明天要回去，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自己上次回去也就十来天，他不相信李大竹这么快，就找满一车，于是开口便问。

“李叔，这么着急回去，难道家里有事？还是其他？”

李大竹撇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哈哈哈一笑说道：“不是家里的事，四天前吧，矿场西南角，十几座山体整个塌陷，足足下去了六七十丈深，坑底和坑壁露出大量的原石矿。

而且，矿的含量非常之高，这可是第一次发生这么大面积的塌陷，在塌陷区采矿的人，那就没那么幸运了，到现在为止，经过大伙的统计，至少几十个人找不到尸身。

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算是一个命大的人，还没靠近那个区域，就发生了事情，这也是我命不该绝，如果再走个几十米，那今晚你来就看不到李叔咯。”

虽然被李大竹说得轻描淡写，贾铁生想到那个场景，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怪不得用不了几天，就能凑满一车矿，要是按平时，要装满一车矿，至少也要二十天，可想而知这里的矿储量少成怎么样！

他艰难的咽下嘴里的菜，又听到李大竹一声叹气继续说道：“唉！像我们这种命如花草的人，在天灾来临只能等死，就连哪天突然死去了都不知道，不过，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没有出事情的其余人，看到这么的矿石，着实让幸存者眼红。

你们要是早来几天就好了，前几天裸露出来大量的矿石，大伙拼了命的挖掘，就这几天的功夫，坑中间的平地上，堆了一座又一座挖好的矿石。

有的仗着人多直接圈地，中间还发生了几场因打斗，我一个孤家寡人，在边上捡点渣渣，弄到一车已经很满足了。

你们明天就不要去那里找矿了，免得被人误会，以为你们是去偷矿，万一伤到了不好，要是好奇在坑边看看就好，唉！叔话有点多，来来来喝酒喝酒。”

平静下来的贾铁生感觉有点热，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脱去外面的棉大衣后又坐回去，对于没能赶上这个大好的机会，他也觉得有点可惜。

他们这些铁匠，就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名再好的铁匠，如果连原材料都没有了，那还怎么打铁，更何况打铁，还是家里部分收入来源。

不过他也没懊恼，事情都过去了，也没必要去后悔，只怪自己运气不是太好，关于那些在塌陷中死去的人，他心里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生活。

就像刚才李叔说的，说句不好听，也不是在诅咒自己，别人今天的不测，明天未必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洛沐风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听到李大竹的叙述，他却没什么太大的感受，他长这么大，唯一见到惨烈的一幕，那就是山贼进村时，肆意残杀无辜的村民。

那场面至今为止依然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村中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全身就会下意识的颤抖，这也给他一颗小小的心灵，造成了创伤。

虽然后来那帮山贼被玲珑郡主大人，派兵剿灭完了，可还是不能让他抹掉那个恐怖的画面，不过他相信，随着年龄的成长，那些恐怖的画面也会慢慢磨灭。

“嗯，知道了李叔，谢谢您的提醒！这次还赶在年尾出来，也是想带我弟弟出来体验，如果能采到一些矿，那就再好不过了。”

贾铁生拿起了碗和李大竹碰了一下，闷完一口后说道，李大竹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洛沐风，然后认真的说道。

“你弟弟身子这么单薄，来这里玩玩还可以，那些重活就不要让他干，等以后多长点肉才行，免得劳累过度，生个病咋的，花钱能让人见鬼。”

一边默不作声的洛沐风听得有些面红耳赤，他知道自己确实很瘦，不过这个不会影响他的体力，要不然在莫府，不可能待那么多年，如果干不了苦力，他早就被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