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不要试图去解读一个人。

因为你不可能窥破他的心思，永远。

即便是你用一生去熟悉的人。

有些人，你越是熟悉，就越觉得陌生。

未雨试图理顺一下寸执这个人，绞尽脑汁。

“每个人都是道，即便是一个傻子。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当你真正读懂自己的时候，也许就是入道的时候……”墨玉说。

这话很深，未雨完全听不懂。

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时候明明感觉有些眉目，认真捋顺的时候，却又发现毫无头绪。

有时候，你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她就在那里，却又一头雾水的不知所措。

也许是前行，茫然走去，却又不知所谓。明明想要主宰自己的脚步，却又莫名其妙的顺水飘零。

“多想无益，顺天应命即可！”墨玉笑道：“有时候你想的太多，反而会迷失自己……”

未雨摇摇头，把一切杂念赶出脑海：“只愿前路顺停吧……”

“会的！”墨玉看着远方。

时间有些沉闷，只有枯燥的前行。

谷中一战，埋藏了太多的问题，就连不喜多思的灯芯也心事重重。

未雨凑过去，低低的问：“是因为寸执吗？”

“还有我们……”

“也许我们并不亏欠他什么……”未雨说道：“他所做的，是他的执着……若非如此，即便我们深处险境，他都不会看一眼……他救下我们，只是为了亲手杀死我们……”

“不管如何，我们已经欠下了……”灯芯有些难过。

因果，纠缠的错乱复杂。当恩仇不再分明，该如何选择呢？

未雨不知道。

就如同对错倒置了一样，让他感到茫然无措。

“也许他就是我们的劫……”未雨绞尽脑汁，只能这样解释。

劫，是躺在道途的障碍。光明正大的躺在哪里，只能避无可避的踏进去。闯不过，便是死路；斩不断，便是心结。

“我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灯芯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们杀的那两个人，他们和我们也并不相干……”

墨玉和寸执杀了多少人，未雨并不清楚，总不会少于两人。

未雨沉默了。

林中两条命，是用来换取友方的信任，说白了就只是为了活命。

如果我要活下去，就只能踩着别人的尸体……我要如何才能活的理直气壮？

“也许这就是因果吧……”未雨低低的说，这种说法更像是一种逃避。

“因果和劫……真的是这样吗？”灯芯喃喃自语。

清扫道途的障碍，是因果；解决道途的难题，是劫。

斩因果、渡劫难，是自我安慰的借口吗？

辰溪曾说：修道长生是一种逆天而行的私人行为，因为人类本就长生……

也许心念长生之时，就已经悖逆的天道……而为了达成这样的愿望，就不得不做出更多的诳悖之举。

曾经有人撒了一个小谎，用来遮掩自己不大的错误；当谎言即将被揭穿的时候，又不得不撒了一个大慌；为了圆谎这个大谎，最后撒了许许多多的谎……

天下大势，皆为长生而去。如滚滚江河，不能冲浪前行，只有隐没其中。

“弱肉强食吗？”未雨喃喃道。

寸执曾言，强弱对错亦为天道。未雨一念及此，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

未雨的不安被灯芯发现了。

未雨强行摇了摇头，平复心情，这才勉强说道：“天分阴阳、人分男女；事纠对错、情牵恩怨……人终有死、生而俱死，天道也是如此，哪里又分得清明呢？”

灯芯垂头答道：“你说这些我都明白，只是狠不下心骗自己……”

未雨轻轻揽住她，安慰道：“道行天命，我们又何必为难自己？若是认真起来，粟米果蔬皆是生灵……这样想来，那就真的是什么也做不了呢？人生往后，只要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不就够了？”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不能释怀……”灯芯黯然。

“生于尘世，又怎能不沾因果？纯性至善，即便是独避幽居，也是做不到的……他们既然选择了拦路的匪盗，所行之事，也非良善君子所为，又算得上什么无辜？纵然我们不出手，也终是难逃一死……我想，只要我们守住本心，默承底线，不悖良知，不失明台……虽算不得善行善举，总不至于落得违逆道行吧？”

“守住底线……”灯芯默默说道：“果报势逼，是不是修为越高，底线会越来越低？”

对错的界限在哪里？

善恶的标准是什么？

未雨不知道。

莫说是他，天下又有几人分得清、道的明？

也许它们的标准只在自己心中，那样的模糊而又清晰。

当所行之事，主动触及底线，那么我们会不自觉的把标准降一降；

当所行之事，被动触及底线，就会引起极度的不适过过激的反弹。

当矛盾爆发之时，迷茫，甚至质疑，会引起很可怕的后果。

行而废途，质疑前路，是大道自毁的前兆。当修者对修行产生了不信任，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这是行事作为违逆本心的一种体现，或者说是自我修复的一种不完善，换言之，不够自私！是通往成功之路最大的敌人。

所谓的心性坚毅，也不过是自我麻痹、自我修复的结果。前行之路，阻道者不知凡几。能走到最后的人，无一不是极度自信的狂热之人。他们能够对所有质疑说不，反思自悟之余，将一切对实现目标不利的念头，无论对错，统统定义为“敌”。然后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的目标、我的方向。把这些变成追求和需要。

你想要骗过大家，只能先骗过自己。自我催眠和欺骗，是先行军。如此往复，便算得上心性坚毅、不折不挠。

这些看起来宝贵的东西，是虚无的。在层层虚影加持之下，就变得凝实，成为大家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实过则虚、虚达为实，虚虚实实，道之存也。天地万物，虚实渡之，可谓之有，亦谓若无，存亦未存，道行使然。道行若雾，知其存而不可触也；其行若空，人尽知而不可喻也。不谓善恶，不言对错。善，万物为生，恶居其中；对，天地法则，错酣在侧。常视道也，其宏不可及、微亦不可及。万物皆可谓之道也、皆可谓之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