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莲」

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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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锋比王静怡整整大一轮,既是她的人生引路人,还是她的授业老师。他是东广大学医学院的副教授,在他的建议下,王静怡报考了东广大学中文系的夜校。他虽是学医的,但国画,写作,摄影,漫画,书法,非科班出身的业余爱好者,却名声传内外,都是一流水平,同时也是夜校中文系的老师。

王静怡青春靓丽,才华横溢,拿奖拿到手软,是校花级人物,她言行典雅,仪容高贵,体态娇娆,身姿柔美,当时很多师哥,学兄,助教都追她。她面容清秀,身材纤细,长发飘飘,穿一袭素淡的旗袍长裙,戴一条珍珠项链,盘扣立领的精致古雅,玲珑曲线的妩媚神韵,看上去气质优雅,曼妙万方,温柔似水,且左手戴一个雪白和田籽玉圆条手镯,右手戴一只满绿翡翠贵妃手镯,越发显出沉稳大气,端庄和善,撑着一把点缀着紫丁香的雨伞,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慢慢腾腾的行走,袅袅婷婷,给人一种很轻盈,很灵巧,很柔软的感觉。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她眉似远山,眼含秋水,温婉娴静,翩若仙娥,回眸一笑,脉脉不得语,点滴总美好,让男生迸发抒写诗情画意的冲动。霞粉的亮丽,乳白的纯洁,天青的清爽,湖蓝的恬静,墨绿的华美,每一件衣裳都吻合气质。织锦,丝绸,棉布;刺绣,印花,蕾丝;压褶,滚边,开叉;长袖,短袖,无袖;碎花,流纹,素色,每一种旗袍都能驾驭。蚕丝披肩,珠宝项链,玉石手串,针织外套,纱网丝巾,西洋礼帽,每一样搭配都相得益彰。

一帮男生比赛写情书给她,打赌谁能将她追到手。可惜美女的眼光总是特别高,她直到毕业都没被任何男生打动芳心。

藏锋脸庞长得周正帅气,身材挺拔,穿西装的样子,既风流倜傥,又玉树临风,显得干净利落,还略带一丝疏离。他工作上严肃认真,讲课妙趣横生,又潇洒自如,从不摆师长的架子,将小女生迷得不能自拔,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小灯泡,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全是对他的崇拜和仰慕,犯起桃花来一个比一个厉害。

小青年无忌,情怀都是诗。拦路偶遇者有之,送花表白者有之,投怀送抱者有之,飞蛾扑火者有之,但藏锋不愿有什么牵扯,大多数都是人家有意为之,他则视而不见,人家再纠缠,他置之不理,人家最后摊牌,他断然拒绝,“不好意思啦,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女生一眼就能发现藏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王静怡转动,哪怕她在人群里和别人嬉闹,他也会痴痴地偷偷的看着她,可当她回眸和他对视的时候,他又不敢迎接她的眼神,但脸上一直挂满浅浅的,羞涩的,拘谨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喜欢,气得女生小脸通红,却又莫之奈何。面对意中人,女生难免有些羞涩,可隔着几米距离静静地守护着王静怡,藏锋却表现得比女生还要羞涩。

王静怡聪慧美丽,有才华有见识,穷山沟来的打工妹,能够脱颖而出,真不是吃素长大的。她言行不露讨厌,神态没有鄙视,只需要用一目了然的眼神,看破不说透的微笑,有意无心地扫过来,瞄过去,像透视镜一样,女生就窘态百出,“锦上添花人人会,雪中送炭有几人”?已经无地自容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还想她背着藏锋给自己出谋划策?作梦!王静怡乐呵呵,跟谁都不较真,笑哈哈,什么时候都不生气,甚至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你真的了解我吗?知道我因何而生,从何而来吗,将去往何方”。或者两女相争,她站旁边看热闹,“你祖上荣光无限好,仕族基因代代传,可能真的是老天眷顾吧!”,“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穷人越穷,富人越富,也许高攀不起,因为不般配啊”。脸笑得太阳花,话深得不见底,人傲得打寒噤,跟她较量争斗,分分钟让你下线,输得狼狈,女生自觉不是对手,不想糊里糊涂地搅和到这些事情里头,至此旆旗息鼓。

藏锋面对旧欢,也特别清醒、靠谱。前女友许瑞香回头找他时,他毫不犹豫,果断拒绝,在说得足够清楚的前提下,给对方留下一点点面子。许瑞香提出一个要求,想见一见他的新女友。

王静怡回工作室,进客厅,即见一年轻女人站在饭桌一端,指着藏锋的鼻头说:你把它喝了!

藏锋碗里剩了半碗菜汤。盒饭是藏锋去附近的餐馆买回来的,他知道许瑞香不会做饭。等他再返回,没想到许瑞香进厨房用备料炒了几个菜,紫菜鸡蛋汤也是许瑞香做的,但盐放多了,咸得发苦。是否故意,藏锋不明说,但他喝几口便不肯喝了。

许瑞香发脾气,就摔盘子。紫菜鸡蛋汤,她喝了一半,余下一半,逼着藏锋,非要他喝完:你不是常说同甘共苦吗?怎么不喝啊?我跟你共苦,别个跟你同甘,为什么你不喝啊?

藏锋歪着脑袋,气哼哼的看着许瑞香,不动弹。

两个人像斗鸡,大眼瞪小眼,僵持着,气氛有些紧张,都不知如何是好。

王哲夫站在藏锋背后,他胳膊抱胸前,神情严肃,眼神警惕地盯着许瑞香,只要她手指真挠藏锋的脸一下,立马出手把她打趴在地。

王静怡一转身,端起那碗,把半碗菜汤一下子喝光了:嘿,多大点事?不怕落下斗鸡眼么?

一时,人们愣住了,一脸错愕,包括藏锋和许瑞香,尤其王哲夫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藏锋乐呵呵地搓手:哎,听我介绍哈,这是小许,这宴会也是临时起意,所以我来不及提前通知你。

王静怡冲许瑞香微微一鞠躬:不好意思啦,来者便是客,他招待不周,惹您生气,我向你道个歉。得嘞,自罚半碗汤,算是赔罪吧。

许瑞香讽笑:哟,这还没拜堂成亲呢,当家主妇的威严就使出来了啊!

王静怡横了王哲夫一眼:哼,你又给我惹事了?

王哲夫看了许瑞香一眼:二姑娘,我没有,岂敢哪?听到摔盘子,我认为她在砸场子,也就是来看一看是谁闹事。

王静怡头一摆:咦,回头再说你,你先门边去,给我站好吧。

王哲夫倒退到门口,背着手,挺着身,站岗。他眼皮一翻:你来不来,我在不在,也没什么区别呗,这不是吃得挺开心的嘛。有什么好聚的?这刺,真不知想扎哪个的眼!

王静怡小声嘀咕:不知藏少到底有多大过错,让你记恨到了今天,还殃及到我。你生什么气?

藏锋与许瑞香对视而笑:怎么样?小许,你觉得呢?服气不?

王哲夫眉毛一挑:谁再说这顿不是鸿门宴,我跟谁急!

王静怡去画室拿来藏锋的牡丹图,指着上面她题的诗《咏牡丹》:漫道此花真富贵,有谁来看未开时。

许瑞香不明所以地瞪着眼睛,不知道王静怡是什么意思: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王静怡见许瑞香一脸迷茫,显然她不懂,心里顿时明白她压根就没有一丁点文艺细胞。虽然许瑞香清纯又高冷,自信且清醒,但确实不是一路人,认知水平,思想境界,精神追求皆不在一个圈层,除了现实物质社会中日常生活的交流,文化修养里心灵的滋润与供奉,艺术审美中精神的愉悦与启迪,智力博弈内抗压的磨练与共情,完全没有共同语言,明明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却仿佛在两个世界,一个站在高山之巅,一个趴在下水道,看见的和感受的,绝对不一样,所以没法沟通,也没法融洽,唯有一拍两散,各归各家。

藏锋解释道:牡丹之所以是牡丹,必须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苦寒。世人看的,即是牡丹花开,牡丹若不开,则枉称牡丹,别怪人不爱。

许瑞香中庭长,下颌方,是成熟大气,沉稳机警的特质。她梳着油亮的齐耳短发,戴着玳瑁眼镜,亮相都是“生人勿近,我很强大”的虚张表情,看谁都是不屑一顾的作态嘴脸,说话都是装腔反问句:这么说,凭什么?难道你们心里没得数么?

王静怡晒笑: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寂寂无名的时候,为了红憋着一口气,拼命证明自己,你不懂他的痛苦,他的心累,他的寂寞,他的煎熬,他的倦怠,他的疲惫,他的崩溃。

藏锋转过头看王静怡的惊喜表情,表示他自己心知肚明。刚见面时,他彻底臣服于许瑞香美貌之下,她觉得藏锋是个书呆子,对他不甚感兴趣,但会假装喜欢的不得了,看见钱两眼发镭射激光,蓝汪汪,绿油油,将他射得千疮百孔。义感君子,利动小人,你图财,我图食,各取所需,交易而已,却偏要披上“男欢女爱”的外衣。现在看起来她不咋的呀,那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还是太年轻了哦,不是捡漏是被漏捡才对。

许瑞香说:斯文败类,领教了!真佩服你这号,没钱,会吹,会骗,还会做思想工作的女人!

王哲夫说:招入麾下,想什么,难道还不明显吗?瞧,脸蛋红彤彤的娇羞模样!喜不喜人?吃醋了,哄着不就是了!请问许女士,您老怎么看?吾不得不感叹,您老真有先见之明啊!

藏锋一面对真正喜欢的女孩,立刻就“暖化”了,她对感情的率真和纯粹一直未变,已经祛除束缚心灵的功利之贪,在此享受生活的安宁和自在、洒脱,我自愧不如啊。没有斥责,不必询问,她也懂得,这样的衷挚和勇敢,且时刻处于一种准备随时帮助你的状态,如此维护“老公”脸面,反常倒戈只为掩护男人“无心之过”,促成悔改,这样明智的贤惠,试问谁能拒绝呢?他哈哈大笑,继而双手一拍,然后伸手一扯,将王静怡一把拉入怀中“坐腿抱”,既给予柔软、温暖的宠溺,又不经意暴露他微妙的占有欲。

在外人面前,演戏,秀恩爱嘛,王静怡也积极配合,他搂她的腰,她就勾他的脖,跟他脸贴脸。

王静怡手中提着画,藏锋指着画上的字,慢条斯礼地说:对不明就里,不识好夕的,就只知写着汉字。但若给稍懂书法的人过目,一眼就能看出书法风格偏魏碑,且笔法精良,骨力遒劲,气势开张。身为女子,她的书法写得霸悍雄浑,字里行间,雄浑有力,霸气苍劲,一撇一捺之中,无处不透露出一股磅礴的气势,尤为豪迈大气,可以和男子媲美。

许瑞香说:行,牛,算你正派。哎哟,这是一红一白唱双簧呢。正是谈恋爱的最佳年纪啊。恋爱时的打情骂俏,胡搅蛮缠,直接炽烈,你都能给他,所谓烧完美好青春换一个老伴嘛。

王哲夫说:娶到她的男人,简直是修了八辈子福了。彼此知根知底,说当保姆有点太直白了,只不过男人都渴望有个女人在生活上照顾自己,能够得到无微不至的服侍,藏少肯定会让很多男人都羡慕。

许瑞香说:好,好,果然有两下子!别个说你怎么贤良淑德,所以我跑来看个究竟,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能把他管得服服帖帖?

王静怡说:何以见得呢?别认为好老公是老婆管出来的。你不管他时,他开始管自己,自律是靠自觉自愿。你相信他,他也相信你。你尊重他,他也尊重你。你让他当自己,他便真的成就了自己。你是独立的,他是负责的,共同合作,各司其职。两个人交织成一个大圆环,而不是两个人挤在方寸之地争斗不休。

藏锋说:爱是默协,是配合,给自由,给信任。

王静怡说:许姐胸怀大志,眼界高远,千方面计把自己打造成男人喜欢的样子,我甘拜下风。

藏锋说:坠落不是飞翔,为了追求你的青云之志,不顾一切委屈自己,算计别人,我避之为妙。功到自然成,打铁还得自身硬,这个千锤百炼的过程,就像种庄稼一样,急不得,也不用着急。

许瑞香说:嘿,我不该挑战,这就给你赔罪!呃,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以做朋友嘛。

王静怡说:抱歉啦,我这平凡小民,饮食女子,是不敢喜欢你的。我怕有一天,喜欢着喜欢着,就被你当成了棋子。

藏锋冲王静怡挤了挤眼睛,眼里闪过几丝得意:咸死哦,我口渴啊,请您以后不要再来烦我,行不行?

此后,许瑞香即使有满腔心事要倾诉,与王静怡面对面,她是免谈,你请便,慢走不送,与藏锋独处,他是没戏,你休想,恕不奉陪,许瑞香一个字都没机会讲出来。

王静怡特意解释道:我逢场作戏,解你的围,你可不要误会,找我的麻烦啊!

藏锋嬉嬉笑:别站在你的角度看我,只怕你看不懂。即使是天才,若不知变通,必将毁于你的偏执。

三十几岁的老师,十几岁的男生,沉稳对浮夸,成熟比稚嫩,练达比青涩,有为比苟活,差别当然明显。况且,小男生莫名其妙的表白,没有分寸的殷勤,唐突的亲密,肤浅的嘘寒问暖,笨口拙舌的聊天,让女生瞬间无语,连最基本的交流兴趣都没了,自然也感动不了王静怡。

遇到此类尴尬事,藏锋就出手搅乱了:喂,这位同学,你是哪系几级几班的?要造反啊!我隆重介绍一下哈,她是我的未婚妻,今后再见面,要记得尊称“师母”,晓得不?

男生被说的小脸一红,赶紧闪人。

藏锋一句假话,王静怡就升级为师母,稍后被同学们恭敬而远之,冷谈回避,等同于孤立了起来。

忙得充实的人,没心思议论别人,过得好的人,没心情在意别人的评价。成远算者不恤近怨,任大事者不顾细谨。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原本约定互为挡箭牌,戏言何必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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