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冉闵、闫三胖、陈友德从北荒出来，

穿过关中北地郡，直奔河西郡而去。

一路马不停蹄人不歇，只为快点儿到达。

从江南建康城出来，已经过去二十多天。

转眼就满一个月了。

然而原先预定的让长江的妖军撤军北归的目标还没有实现。

无相心里心急如焚。

必须给三晋的妖族守军施加足够的压力才行。

离四人身后大约几十里的驰道上，

一个头戴帷帽遮脸、身穿一身素色锦衣的俊俏少女正在策马扬鞭，去往相同的方向。

没错，少女正是霍莹莹。

途径边关关城时，她为不引人注目，脱去银色铠甲，换上一身男式便装，还刻意买了一顶帷帽遮住脸。把剑背在身后。

乍一看上去，像是匆匆赶路，心怀江湖事的翩翩少年。

而在她身后的大约五六百米的不远处，另有一位身穿玄色锦衣，骑一匹黑马，腰佩弯刀的中年男子，正在紧追不舍，并且刻意保持着与霍莹莹的距离，以免被发现。此人正是霍启年派来监视保护霍莹莹的，副官李一山。

所以，关中从北往东南方向的驰道上，出现了有趣的一幕。

无相四人策马奔跑在最前面，

霍莹莹女扮男装跟在他们身后几十里的位置，加紧追赶。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而李一山则跟在最后面，与霍莹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这个距离既能让他尽到暗中保护的责任，不至于脱离视线，又能不被霍莹莹发现身后有人。

河西郡是一座新城。

从河东的蒲坂和龙门，如果渡过黄河，偷袭长安，河西郡是不得不经过的关城。所以说，河西郡关城和潼关关城，两座关城犹如彼此守望的双子星城，镇守着关中的东大门，保卫着长安的平安。

镇守河东郡和潼关关城的守军各有一万精兵。

守军的数量不算多。

无相猜不透秦王内心到底是对妖族怎么看的。

在这么关键的位置，屯驻的兵力如此的可怜。

究竟是轻敌大意认为五妖大军过不了潼关，还是以为五妖暂时不会图谋关中，所以防卫松懈，表现出十分的放心大胆呢。

好在，霍启年又增派了两万骑兵驰援河西郡，作为防守的一方，只要扼守要害，以逸待劳，兵力比攻方少一些，倒也无可厚非。

更遑论妖族的主力现在还在长江北岸与江南军队对峙呢。

很快，四人来到了河西郡城的北城门。

城门大开，往来商旅如织。

城门的守卫官兵正在盘查过往可疑的人员车辆。

骑在马背上的四位锦衣少年，显得格外扎眼。

走到城门盘查关卡，无相、冉闵、闫三胖、陈友德从马上下来。

为首的头目，眼神闪烁，问道，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无相笑笑，从怀里掏出了兵部的通关令牌，还有从建康城一路西行北上沿途通关过卡时，盖满戳印的路引。

为首的头目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盖满戳印的路引，

笑声道，

“原来你们是从京师过来的，有何公干？”

冉闵一听有些不爽了。

“小头目，这些属于朝廷机密，是你该问的吗？”

为首的头目面露尴尬和不悦，

“没听说过，’阎王好说话，小鬼巨难缠’吗？”

“就算你们官儿比我大。能不能进城，可是我说了算！”

无相见状，赶紧打圆场道，

“我们有紧急军务在身，事关咱们关中百姓的安危，要急着见这里的郡守。请大人通融……”

头目上下打量了无相一眼，哼了一声道，

“紧急军务？”

“我们关中有接近百年没打仗了。你们一来就影响到了关中百姓的安危？”

“看来你们朝廷不是给关中送福音来了，是要让我们替你们打仗吧！”

头目说完，满脸不屑地扫视了四位少年一眼，

“朝廷是没人了吗？派你们四个生瓜蛋子过来搬救兵来了？”

无相强忍住怒气，没有发作。

看来今天这个守城门的小头目是和自己一行人杠上了。

冉闵早就怒火中烧了，看无相不动声色，所以硬忍着。

没想到小头目是在故意刁难。

莫非是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冉闵从怀里摸索半天，摸出一张银票，塞到小头目手里，道，

“官爷，刚才兄弟我说话冲了些。这是一百两，给弟兄们买酒喝！”

小头目翻着白眼，一把将冉闵递过去的银票撕了个粉碎，然后把撕碎的碎纸洋洒在冉闵的脸上，怒声道，

“你敢行贿我？”

“我看你们四个，不是什么好人！今儿个别想进城了！”

小头目大喊一声，“来人！”

此刻从城门里面呼啦啦窜出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

“在！”

“把他们四个看好了！别让他们溜进去！”

“是！”

我去！这个小头目油盐不进啊。

无相、冉闵、闫三胖、陈友德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来硬的，恐怕城墙上藏着的弓箭弩兵，就会把他们四个射穿成刺猬不说，还会引起关中军对他们的不满。

为接下来的调兵伐妖，增添无谓的难度。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素色锦衣，头戴帷帽遮脸的翩翩少年，左手执缰绳，右手持剑，驾驭这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朝着关卡处的守卫士兵冲了过来！

“大人，有人要闯关！”一旁的士兵紧张道。

闻言，小头目脸色微变，从腰间抽出佩刀，大喝一声，

“准备绊马索！长矛兵准备！”

“准备拦截！”

守卫的士兵果真是训练有素！

眨眼的功夫，进城必经的官道上已经架好了三道绊马索。

与此同时，长矛兵阵列待命，长矛潜伏于地，矛尖向着奔跑过来的马匹，准备随时举矛刺击阻击。

“小心！”无相喊道。

闻言，骑马的少年临到绊马索的前一秒钟，硬生生勒停了马匹。

头目大怒，朝着无相喝道，

“你这个妨碍公务，多管闲事的生瓜蛋子！”

“坏了爷的好事！”

“来人！”

“把这四个人给我绑了！”

“是！”

立刻有八名身挎佩刀的士兵将四人团团围住，准备用随身携带的麻绳把他们绑起来。

“慢着！”从马背上传来那个少年的声音。

这声音少年们听着好耳熟！

不像是男人的声音，倒像是女子的声音。

无相立刻辨认出来了，

是霍莹莹！

这小丫头怎么追这儿来了？

小头目扭头就骂，

“你个小崽子，刚才想要骑马冲卡，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小头目“腾”地拔出了刀，朝着骑在马上的霍莹莹走去！

只见霍莹莹左手甩出一条鞭子，

“啪唧”一声，

抽在小头目的脸上！

小头目立刻发出一声哀嚎，痛苦的捂住了脸！

“妈的！先别管那四个小子，马上把骑马的这个小子给我抓起来！”

小头目因为脸上挨了一鞭子，正好留下一道斜斜的血印儿，

左边的一只眼角立刻被抽得肿了起来！

小头目气急败坏，“把他抓起来！我要杀了他！”

然而，当士兵们把霍莹莹围起来后，居然没有一个敢动！

小头目从手掌缝儿里露出一只眼睛，瞅见这一幕，更加气的歇斯底里了！

大声喊道，

“你们他妈的在等什么？快上啊……”

然而士兵们根本没动。

小头目伸出一脚踹向了身旁的士兵。

“你他妈的怎么回事？平时养着你们，一到关键时刻就……”

此时，小头目身体突然僵住，表情讪讪地看着出现的另一匹黑马，马上的人，他太熟悉了。

“李……李将军，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少年们先是看到霍莹莹追过来，现在李一山也出现了。

得嘞，这下可有的热闹了。

“让开！先让小姐，还有这四位朝廷特使过去！”

小头目一脸懵逼，“什么？什么小姐？小姐在哪儿呢……”

还在四处张望。

李一山声色俱厉道，

“瞎了你的狗眼！小姐眼睁睁就在面前，你往哪儿瞅呢？”

此时，霍莹莹已经把帷帽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美丽俊俏的脸庞，因为生气而变得红扑扑的，更添了几分生动可怜。

藏在帽子里的秀发此刻披肩散落了下来，如墨色的瀑布，一直垂到肩膀上。

头目这才看清霍莹莹的脸，这张脸不说倾国倾城，但绝对是所有男人不会拒绝再多看一眼的又美又飒，少有的英气十足的俏脸。

大概这与霍莹莹从小舞刀弄棒，骑在马背上长大有关。

小头目愣怔半晌，眼睛往下打量，看到了少女腰部悬挂着的令牌。

那张令牌所有关中军的将士都能认出来。

因为它是霍启年的令牌。

见令牌，等于见到霍启年本人。

小头目满头大汗，急忙跪下，

“小人狗眼不识……”

“行了！”霍莹莹突然喊道，“别墨迹了！”

“赶紧让我们所有人进城！”

小头目忙不迭地哈腰笑道，

“是是是，谨遵小姐吩咐……”

“来人，放行！”

……

无相没想到，这次沾了霍莹莹的光。

只不过，他没料到，霍莹莹会一路寻过来，居然能猜到他们会来河西郡。

“师父，你太调皮了！”

霍莹莹扬起眉毛，显露一丝得意，

“下次不要再逃跑了！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给找出来……”

“嘿嘿嘿……”霍莹莹发出一阵魔性的笑声，“你休想逃出本小姐的手掌心。”

闻言，少年们打了个冷颤。

他们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无相。

无相满脸陪笑，心里却叫苦不迭。

“莹莹小姐，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莫非你们也来公干？”

霍莹莹摇摇头，故作姿态道，

“公干？公事才不会让我来这里！谁要来这种地方？”

“我当然是为了师父你，还有，爹爹已经答应了咱们的事情，你不能逃跑啊……”

“你跑了，我这辈子怎么办？”霍莹莹俏皮地打趣道。

无相感觉霍莹莹在调戏自己。

“咳咳，”无相咳两声，缓解着尴尬，道，“我们有要事，你待在旁边，恐怕多有不便。”

“傻蛋！我是来帮你的。”霍莹莹撅撅嘴道，“你以为光凭你们四个，就能调动得了关中的军队？就算是拿着调兵虎符也不行！”

闻言，少年们露出微微的吃惊。

霍莹莹继续道，

“我们关中的兵，早就不认江南朝廷了。你们的皇帝也罢，还是兵部也罢，到了这儿根本不好使。”

听着，这倒是句大实话。

也是无相早就料到的事情。

凭他对秦王这段时间以来的认识了解，秦王一定会把关中地方军政两方面的权力完完全全抓在自己手里。

而所谓太尉陈戎的那些门生，恐怕也被秦王和霍启年早就晾在一旁当摆设了吧。

霍莹莹与无相并排走在河西郡关城的大街上。

少男少女，英姿煞爽，美女佳人，英雄少年，骑在马上，分外惹眼。

街道两旁的过往行人和老百姓们，不由得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那一对儿，真是郎才女貌啊……”

“是啊，这又是哪个官家的子女，出来游历的……”

“看他们身后，一水儿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官家出来的人，少年有为啊。”

霍莹莹的心思完全在无相身上。

此前在茫茫戈壁上焦急和慌乱，已经一扫而光。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踏实和幸福的感觉。

望着身旁并排行走的英俊少年，她觉着整个城市的大街，都踏在自己脚下，是那么地坚实和可靠。

霍莹莹不时转头，痴痴看着无相的频频举动，连大街上的路人，都有些羡慕了！

“看那个英俊的小伙儿，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那出身不凡，俊俏的姑娘，好像蛮喜欢他得嘞！”

无相听到吃瓜群众的风言风语，不由得眉头微皱。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

有两件事情，这一世决计不能做。

一是不能成为战神。自己不想再因自己的错误，影响了大局。

二是不能辜负姑娘。自己负不起对姑娘和她的家族的责任。

等关中的任务一完成，他就立刻带着三个小伙伴离开。

说立刻，就是很快离开的那种。

他要用空间术，瞬间回到江南老家。

这样，霍莹莹就追不上了。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虚与委蛇，竭力配合，把任务完成就好。

霍莹莹就这么时而向前看路，时而向一旁瞅着心上人；

无相装作一直在目视前方，脑子里实际上在胡思乱想。

众人终于到了郡守府衙。

府衙的衙卫见到霍莹莹腰上的令牌，也是大吃了一惊。

虽然他们不认识霍莹莹、李一山、无相等人，但是却认出了霍启年的令牌。

急忙跑去通报郡守。

不一会儿，一个肥头大耳的矮胖子，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

“下官柳金枝，拜见小姐，拜见李将军，拜见朝廷特使。”

听到胖子郡守报到名字时，霍莹莹“噗嗤”一笑，

“你咋叫这么女气个名字？”

柳金枝肥厚的嘴唇咧嘴笑道，

“家中六个哥哥，父母想要个妹妹，提前取好了名字。”

“没想到生下了我。一气之下，就把这个本来给妹妹的名字给俺了！”

“在家里，他们管我叫’七妹’。”

众人被逗笑了。

“快请进，快请进。”

柳金枝丝毫不在乎别人的取笑，

一如平常地邀请众人进到院子里。

众人在堂内坐定。

很快有人端上茶来。

“一下子惊动了这么多大人，来鄙人这座边关小城。不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柳金枝面露疑惑，一双像鱼一样鼓出来的眼球，瞪了出来。

霍莹莹忍住不笑，用手一指无相，道，

“问他！他是主负责。”

无相微微作揖，道，

“我们奉了朝廷的命令，来关中调兵，攻打妖族后方，以牵制长江的妖族兵力……”

不等无相说完，柳金枝恍然大悟道，

“哦，我明白了。”

“您是想让本府派兵去攻打河东……”

“正是。”无相道。

柳金枝立刻摇摇头，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个，这个，这个嘛，……不太好办呐！”

这种反应，倒是无相早就料到的。

不料，柳金枝转向李一山问道，

“李将军，霍大将军是什么态度？”

李一山一愣，这时霍莹莹杏眼圆睁，像是威胁似的瞪了瞪李一山。

李一山只好闪烁其词道，

“霍大将军正在攻打妖族的老巢狼居胥山。凭此揣测，霍大将军是支持伐妖的。”

柳金枝秒懂。

李一山的“揣测”二字，透露出他们来河西郡调兵，并未知会霍启年。

柳金枝会意一般的点点头，

“既然大将军伐妖，我们河西郡应该形成策应才对。”

少年们心中一喜。

然而，柳金枝话锋一转道，

“但是，河西郡原有守军一万人，加上大将军刚刚派来的两万人，不过区区三万人。”

“对岸蒲坂城还有龙门渡口的妖族守军，少说也有五万人。”

“如果我们主动进攻，理论上必须数倍于敌人的兵力才有胜算的把握。”

“所以，李将军，霍小姐，你看这……”

柳金枝伸出两只胖乎乎的手臂，双手一摊，表示出无能为力的样子。

看得出，柳金枝还是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所以，他只是在向霍莹莹和李一山征求着意见。

而没有在意无相等人的感受。

或许，朝廷派来的四位少年特使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柳金枝在乎的是本地同僚。

尤其是霍启年身边的人李一山和其女霍莹莹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无相心中微微不悦。

霍莹莹不以为然道，

“柳大人，你跟我俩说不着。我们也是配合朝廷在做事。”

“我爹伐妖也是受了朝廷的命令，经过秦王的认可后，才发兵的。”

霍莹莹用手指向无相道，

“你应该问他才对。看你们的困难，能不能抵得过朝廷的旨意。”

柳金枝憨憨一笑，

“小姐提醒的是。”

“那么，这位特使大人，我们河西郡目前只有三万人。以你之见，我们该如何配合朝廷呢？”

无相不再保留态度，而是用斩钉截铁，不留余地的口气道，

“我只知道，临出发前，太尉把调兵虎符交给我时，特意嘱咐我……”

听到“调兵虎符”四个字时，柳金枝脸上的横肉微微颤抖。

“务必让关中军东出伐晋，牵制长江一线的妖军，缓解江南压力。”

“否则，唇亡齿寒，皮之不存……！”

“东出三晋，是命令，不是商量！”

“违令者，斩！”

无相手中的铁钎已然在握。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