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二十四。

宋小罗气冲冲跑来找宁晋川：“老板，向前五金厂真把我们代理商给挖了。”

“两个白眼狼，不从我们这进货，从向前五金厂进货了。”

“这是向前五金厂做的扳手和合页，上面都印着我们益景的名字，太不要脸了。”

宁晋川抬眼看了宋小罗一眼：“急什么？把他们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宋小罗把手里的扳手跟合页递给宁晋川：“老板，他们太欺负人。”

宁晋川淡淡说道：“这算什么欺负人？人家犯法了吗？我们注册‘益景’这个品牌和商标了吗？”

宋小罗不明白宁晋川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老板，红光带着人在外面到处刷广告，给‘益景’打广告，现在肯定有效果了，我们的销量一直在涨，有人就是冲着我们‘益景’这两个字来的。”

“向前五金厂就这样捡漏，这不是欺负人么？”

宁晋川拿着向前五金厂制造的扳手蹲在地上，用力敲了敲水泥地面，仔细一看，没有任何痕迹，他们用的材料质量确实很好。

宁晋川又开始翻箱倒柜，在抽屉里找了一个自家造的扳手：“小罗，你觉得做生意要不要有底线？”

宋小罗沉默片刻，说道：“肯定要底线啊！”

“那你的底线是什么？”宁晋川拿着两个扳手仔细对比。

宋小罗一时沉默了，回答不上来。

宁晋川说道：“商人其实是没有底线的，商人就是资本家。”

“我不知道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商人能花十块钱请到一个工人，他就不会花十一块。”

“能用一个馒头请员工，绝对不会给一个半。”

“如果你在一个战乱年代，工人家庭都吃不起饭，其他工厂一天的工资只有一个馒头，甚至半个馒头。”

“给一个馒头的工厂，无数人抢着去。”

“而工人想要养活一个家庭需要十个馒头，你会给工人十个馒头吗？”

宋小罗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会吧！毕竟十个馒头也不多。”

宁晋川轻轻一笑：“你把你自己想得太好了。你也行会可怜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买一些粮食，分发给穷人，也有可能给两个馒头作为工钱，但你不可能会给十个馒头。”

宋小罗没听明白：“老板，这跟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宁晋川说道：“我们对员工也没多好，我不会因为我赚了十万，拿五万出来分给所有员工，我只是给他们一个市场价，他们用自己的时间、青春，换一点工钱。我用他们的时间和青春去赚钱。”

“最后员工勉强度日，我荣华富贵，我觉得我就是在压榨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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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压榨员工，我赚钱了，我占便宜了，我高兴。”

“遇到比我更厉害的人，我吃亏了，我有什么理由去喊不公平？”

“心态放平，就算对方仗势欺人，那又如何？这就是社会嘛。”

“想做大事，先把自己的心态放平，把自己的心胸放开。”

宋小罗沉默半响，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宁晋川鼓捣了手里两个扳手半天，递给宋小罗：“你看看，这两个扳手，他们的质量要比我们好很多。”

“人家材料好、设备好，我们比不过嘛。”

“他们价格比我们低多少？”

宋小罗说道：“批发价低5%，但零售价是一样的。”

宁晋川说道：“降价，一次降低10%，零售价不要降，如果他们跟着降价，那就降到我们没有利润为止。”

按照现在的利润，一次降低10%，大概能降两次就没利润了，再降就得亏本。

宋小罗点头：“行，那我现在去安排。”

说完，宋小罗就要走。

宁晋川叫住宋小罗：“等一下，给你那个工厂名单，你都联系了没？”

“联系了，但效果一般，人家不太看得上我们。”宋小罗对此事有些憋屈，每次去拜访国营厂的管理，感觉就好像去装孙子的。

宁晋川说道：“今天晚上，约两个厂的管理层出来，我陪他们喝喝酒，你也一起。”

宋小罗“哦”了一声，说道：“机械厂和家具厂的行吗？”

“行，你把人叫过来就行，但必须要是能说上话，能做决定的人。”宁晋川说道。

宋小罗点头：“好！那我先去通知市里几个代理商降价的事。”

宋小罗走后，宁晋川拿着扳手跟合页去找张顺成。

张顺成已经把他妻子和儿子安排好了，现在他在家里的地位完全直线上升，倒是颇有成就感，也对宁晋川很是感激。

“老张，给你看两东西。”宁晋川进门就把向前五金厂的扳手和合页递给张顺成：“我们能不能做出跟这质量差不多的？”

张顺成在技术方面还是有点话语权的，接过看了两眼：“现在做不出来。”

宁晋川对于这回答倒是不意外：“想办法把我们产品的质量提升上来，先成立一个小组研究研究，不要大规模生产。”

“同时计算好成本，你一块钱造一个扳手出来，质量再好也没用，太贵了，没人买。”

“提升质量的同时，控制成本，明白吗？”

张顺成点头：“行，晚一点我给生产部开个会，成立一个两三人的小组，专门研究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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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看着办，这事不用太急，我们一时半会估计也用不上。”宁晋川说完，怕张顺成理解错，又加了一句：“不要跟下面的人说不急，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下面人还是要抓紧时间的。”

张顺成现在已经稳重多了：“明白，老板！”

宁晋川又问道：“财务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出几个能用的人？要不要找老会计来教？”

现在也没有培训班，你要学会计，要么自己教，要么找老会计来教。

至于等他们自己摸索，想都别想，现在会计类的专业书籍虽然有，但也不算多，不像后来，随便去个书店就能找出一大堆。

至于去挖老会计，别做梦了，人家老会计在国营单位做了大半辈子，眼看快要退休了，你开高工资人家也未必愿意来，清醒一点的人都知道，自己干不了几年了，混到退休年龄不好么？辞工出去折腾，何苦？

至于那种学会计出身的大学生，人家也都是不愿意出来的，就算你开三五倍的工资，对他们来说也不可靠，万一你一两年就完蛋了呢？他的后路岂不是断了？

这年代从国营单位辞工不像后来那么洒脱。

后来辞工了，你横竖能找个工作，最多就是混得不如意。

现在辞职出来，万一没工作了，真有可能找不着工作。

一是现在私人企业没发展起来，规模不大，不需要太专业的人，老板自己拿个笔记本就能记，或者让老婆、小姨子管账。

花大价钱请个老会计，或者挖个财会专业的大学生，在大多数私人老板看来就是脑子有坑。

二是现在信息不发达，可能隔两条街就有人要会计，你找半天找不着。

不像后来，隔着几个省，在网上都能找到招聘信息和资料。

张顺成也不明白宁晋川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成立财务部门：“老板，我挑了两个人出来，虽然还有些生疏，但你姐姐没事教他们，做得也还行。”

宁晋川“嗯”了一声：“还有就是前些日子弄会来的机器，让下面的人加紧时间学。”

“冲压和啤机单独成立小组，各选一个组长。”

“老规矩，先观察，再试用，能用再提拔，不要一上来就提拔。”

宁晋川现在基本只叮嘱张顺成做事，不会具体去管。

等张顺成这样的事处理多了，有了经验，宁晋川就不会再去管，甚至不会去提点，只要不出问题，那就全权交给张顺成。

张顺成虽然学东西速度不算快，胜在努力。

没有天赋的人很难在一个领域达到巅峰，但只要不是傻子，拼命努力能让你在某个领域拥有一流的能力，距离顶尖只有一步之遥，但那一步会成为一道鸿沟，没有天赋的人可能永远跨不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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