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敬仔细听完，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没有利差，本官就不甚明白，冯东家为什么要亏着本做这个？”

“做这个的目的，明着是为了方便大家，其实是想积累口碑，为我以后做借贷生意打个基础。”

宋敬恍然大悟：商人重利，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但他对冯晓宇的自由兑换依然心存疑虑，于是问道：“冯东家，如果市民拿着你说的那个银票，而兑换不出银子怎么办？”

冯晓宇笑了笑说道：“怎么可能，商家肯定以诚信为主……”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宋敬止住冯晓宇的话头，问道：“如果你把手上的银子挥霍了，或者把银子卷跑了。本官作为市令如何向市民交代？”

冯晓宇想想，这还真不好解释。

他初来乍到，别人信不过他是肯定的。

在康京开办票行，一方面是因为有房道成御赐的牌匾，市民信不过他，至少还是信得过陛下。

另一方面，方成知道冯晓宇在做出海生意，家资盈实，所以并不担心冯晓宇的兑付能力。

而雒京却不一样。

冯晓宇略想一下，问道：“宋大人，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该如何做？”

“冯东家如果能在本地找一个有名气、口碑好的商家作担保，本官自然会为冯东家办理手续。”

如果冯晓宇把银子卷跑了，市署就会去找担保人索要。

冯晓宇自然想到了玉银阁。他但前阵子为汤四的事惹恼了冉红玉，现在又去麻烦人家，好像张不开这个口。

他只能打消这个念头，望着宋敬问道：“除了担保人，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宋敬说道：“也可以用房产来抵押。”

“宋大人，那我就用铺子来抵押行不行？”

“就本官所知，那个铺子只值五千两银子，可是冯东家申请的票行流水是十万两。”

“宋大人，我一时半会儿去那里买这么大的房子呢，你查验我票行的本金行不行？”

“嘿嘿，冯东家，本金可以借贷，待本官查验完之后，你又把银子还了回去，那还不是白搭吗？”

冯晓宇闷闷不乐的回到票行。看样子只有硬着头皮去找冉红玉一条路了。实在不行，就把银子放冉红玉那里，再让冉红玉给票行做担保。

他刚出门打算去玉银阁。迎头碰上了来找他的市吏。

市吏告诉他，他前脚离开市署，京兆府的捕快后脚就到了。

听到捕快口称“耿大人有请”后，冯晓宇放下心来。

至少不是来抓人的。

耿世昶在京兆府的二堂接待了冯晓宇。

坐在公案后的耿世昶严肃、庄重，眼神威严。

现在却满脸轻松，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他让冯晓宇坐下，然后说道：“汤四满门下入死牢，家产抄没，金刀门被一网打尽，总算为西东两市的商家除掉了一个祸患。”

冯晓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在静静的听着。

耿世昶一边说话一边查看冯晓宇的神情，却发现冯晓宇竟然毫无表情，于是不解的问道：“冯东家不开心吗？”

冯晓宇拱手说道：“耿大人为民除害，真是可喜可贺，小民由衷的开心。”

耿世昶抬起右手，用食指点了点冯晓宇，笑着说道：“年纪轻轻深藏不露，喜怒还不形于色，本府是该夸你呢，还是该说你少年老成呢。”

其实冯晓宇既不是喜怒不形于色，更不是少年老成。

他在他的女人们面前，有时候还像个儿童。

问题是作为京兆尹的耿世昶，这么平和的跟他说话，他就有些不理解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说不至于这么夸张，但不能不让冯晓宇心存疑虑。

他依然拱手说道：“能得到耿大人的夸奖，小民感激不尽。”

“嘿嘿，明显有些言不由衷。算了，本府就直说吧。汤四的管家，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招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民向来遵纪守法，不明白大人是何意？”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金刀门的人上门索要安身银，被你打了出去；在你铺子前泼粪，被你扭送到了市署。这倒罢了，纵火烧你房子的人被你所杀，企图暗杀你的人一个个被你送回了汤家大院。至于邢三，本府现在想明白了……”

“耿大人要抓我吗？”

“本府为什么要抓你？现在供词齐全，邢三的案子也可以结了。按律，你属于正当防卫，何罪之有？”

冯晓宇听到之后，对耿世昶深深一揖，由衷说道：“多谢耿大人能证小民的清白。”

耿世昶“哈哈”一笑，说道：“本府还是那句话，以后碰到同样的事情，应该及时……”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摇头苦笑一下，继续说道：“算了，遇到张耀祖那样的官员，报与不报没什么两样。可是你的那双手却连本府都给骗了。”

冯晓宇笑了笑说道：“耿大人招小民过来，不光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那是。冯东家武功如此高强，为什么只甘心做个商贾，而不想着为朝廷效力呢？”

冯晓宇知道，这大概才是耿世昶找他来的本意。

他为上官文雄的事，四处申诉无门。

庸王万事不管，甚至还有让邱镇山少管闲事的味道。

而罗瑞辞职回乡，告诉罗瑞这些已经没多大意义。

他不知道耿世昶听到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于是说道：“耿大人，如果敌国来攻一城，本来守城方大胜，而郡守却向朝廷禀报大败，那朝廷该相信谁才好？”

耿世昶相信，冯晓宇绝不是随口而编的段子，此问必有深意。

这几年成国只有镍郡一次大战，而冯晓宇所问，与镍郡之战的传闻如出一辙。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朝廷自会有定论，不是我们茶余饭后可以讨论的。很多人可能对朝廷的决定不满意，但能为几郡百姓换来安居乐业，未免不是好事。”

冯晓宇信不过耿世昶，所以才打了个比方，不敢公开讲明是镍郡之战，更不敢说他是亲历者。

而耿世昶也信不过冯晓宇，所以才说着模棱两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