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格部地处偏僻，既缺少鞣制手段，又缺少鞣制兽皮应有的辅料，所以处理出来的皮毛既僵又硬，缝制出的兽皮衣服除了遮挡和保暖，完全没有美感。

冯晓宇知道，就算是在坪山县城，照样能把兽皮鞣制的柔软、舒适、光亮。

这些兽皮可以做成被褥、皮衣，甚至可以给领口、袖口镶边。

莫昆不明白冯晓宇要那些兽皮能做什么，但既然冯晓宇愿意要，他巴不得能换些东西回来。

冯晓宇指了指河边方向，问道：“莫昆族长，要不要先去看看我的那些东西？”

“好吧，去看看也行。”

莫昆和四位长老一起，与冯晓宇有说有笑的来到岸边。他们正在欣赏从未见到过的帆船时，就听桅杆上的哨位大喊：“有船，总队长，前面有船。”

莫昆听不懂哨位的喊话，扭头问道：“冯勇士，他在吼什么呢？”

冯晓宇说道：“他说前面有船。”

“他说的前面是哪个方向？”

“船头方向啊，西方。”

莫昆和四位长老立刻闻声色变。

冯晓宇看到莫昆一脸严峻，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怕是古突部的人找到我们了。”

莫昆说完，赶忙带着四个长老回去准备。

冯晓宇记不得古突部是什么族，但他记得莫昆曾经说过，古格部人为了避难，才不远千里来到这个地方。如果真的是古突部的人来了，两个部族必然会有一场大战。

战争迫在眉睫，交易的事情只有暂时放在一边。

“冯勇士，请等一下。”

冯晓宇正准备踏上过桥，听到喊声停下，看到了独自返回的莫昆。

“莫昆族长，有什么事吗？”

“冯勇士，能不能帮帮我们？”

莫昆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了冯晓宇的勇猛。

一个能独自杀死三十二只棕熊的勇士，绝对是古格部的好帮手。

再说，两艘船的甲板上还站了那么多年轻人，就算没有武器，不参与战斗，至少也可以壮壮声势。

冯晓宇本不打算参与两个游牧族的恩怨是非，但想想将来接应上官文雄的停船点离这里并不远，万一古突部人获胜之后，沿着乌水河向下游荡，正好发现了停靠在岸边的帆船，那他就有了后顾之忧。

既然莫昆开口求助，冯晓宇顺水推舟答应了，但他不希望把自己的队员们置于危险的境地，于是说道：“好吧，我负责在水里打他们，你把你的人带到岸边。”

莫昆的本意，是希望冯晓宇带领手下进入寨子，没想到冯晓宇却这样安排，于是带着疑惑的表情，问道：“我没看见你的人手拿武器，你准备用船撞吗？”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会把他们的船弄沉，他们落水后肯定要往岸上爬的，你的人在岸边打他们就可以了。”

时间紧迫，冯晓宇来不及和莫昆多做解释，说完就往船上跑。

莫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冯晓宇的话，紧随着冯晓宇上了船。想看看冯晓宇用什么武器把古格部的船弄沉。

桅杆上的哨位汇报说，前面的船至少还有七八里。

时间还来的及。

冯晓宇让王守业和袁庆丰每人负责一条船的护卫工作。

王守业在另一条船上，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冯晓宇的命令。

冯晓宇即刻让旗手告诉王守业布阵。这个阵型是在训练中商量好的：

两条船各占河岸的两边，呈八字形布置。船舷一侧的火炮全部可以瞄准河心，同时把中间的河道让开，以便被火炮击破的敌船残骸能从中间的河道顺利漂向下游，不至于影响他们两首船的稳定。

阵型简单，旗语也简单。

王守业得令后即刻开船向河对岸驶去。

冯晓宇回头才发现莫昆还在船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再不是那个和蔼可亲、通情达理的冯晓宇了。

他厉声喝道：“莫昆，你怎么还不下船？！”

莫昆作为古格部的族长，向来都是他在呵斥别人，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发作，可是看到冯晓宇能杀人的眼光后忍住了。

这是冯晓宇的船。

再说莫昆估计打不过冯晓宇。

冯晓宇看到莫昆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把语气放缓，声调放低，说道：“时间来不及了，你赶快下船，带着你的人去找长矛和弓箭，越多越好，在河边守着就可以了。”

莫昆本来想看看冯晓宇的实力，没想到冯晓宇不仅什么都没做，只让旗手挥动几下黄旗和绿旗就完了，而且莫来由的受了一顿呵斥。

但冯晓宇后面的话让他明白，这是在帮他，而不是逃跑。

况且另一首船没有掉头，而是徐徐驶向右前方。

“你怎么才能让我相信，会把那些船击沉？”

莫昆作为一族之长，不敢轻易把族人从寨子里调出来，他需要进一步确认。

冯晓宇说道：“我没时间给你解释，你赶快下船吧。你若相信我，就赶快去准备；你若不相信，就赶快回到寨子里去，我要开船了。”

莫昆望着冯晓宇坚毅的表情，一跺脚咬牙说道：“好，我信你！古格部的成败就此一举。”

钟胜文见莫昆转身离开，立刻命令起锚。

甲板上的水手马上拆掉临时搭建起的桥板。

五十名护卫队员就是五十名桨手。他们把船划到既定地点。钟胜文命令放下船锚，让船停下，冯晓宇让枪手留在甲板上，带着水手走下船舱帮忙。

船舱里已是一片忙碌。

八字阵型不需要左面船舷的火炮。

王守业将左边护卫全部调在右边。

护卫队员撤掉船桨，架上火炮，将火药块、实弹、水桶、擦布一样样搬出来放在应有的战位；

炮膛擦拭干净后，装弹手装好火药和弹丸，蹲在炮车后面通过舷窗聚精会神的望着外面，以便随时调整火炮射角；

点火手在药室里扎好小孔，放入药捻子，点燃火绳，只等一声令下。

冯晓宇通过舷窗口看到对面的船已经离他们只有不到二里了。

七八里的距离，桅杆上的哨位只看到一些小点。等看清楚之后，却发现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羊皮筏子。

从甲板上跑下来的洪长荣大声说道：“报告总队长，对面皮筏子有35条，长度估计4丈左右，每条筏子上差不多载有50人。”

筏子小、人多，顺流漂划速度很快，需要增加枪手打掉他们的桨手。

筏子失去桨手，会顺水漂流，一旦撞上大船，上面的敌人或许会顺势往上爬。

这也需要枪手来阻止。

冯晓宇把二十个枪手全部调上甲板，正准备让炮手更换散弹时，发现对面开始把羊皮筏子一个个的连在一起。

最前面的几条筏子上已近有人抬起了搭梯。这些搭梯本来是登岸用的，没想到临时变成了抢船用的工具。皮筏子一旦和冯晓宇的大船靠拢，古突部的勇士会立刻将搭梯搭在冯晓宇的船舷上。

把皮筏子连在一起，也是为了方便上面战士能快速向前进攻。

古突部的人把筏子连在一起后，只留少量桨手，其他人全部拿起了武器。他们用刀剑、战斧拍打着木盾，发出有节奏的野兽般的吼声。

但他们却不知道，有人能把他们的皮筏子击沉。

筏子互相连接，只要外缘的筏子下沉，就会带着其它筏子倾斜。

冯晓宇本来以为筏子又低又小，火炮不容易打中，没想到对方把船聚集在一起，反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靶子。

他立即改变命令，让洪长荣告诉王守业，保持五十个炮手不变，集中精力打船。

甲板上的枪手专打抬着搭梯的敌人。

莫昆尽管没看到古突部来了多少人，但他相信一定不会少，否则怎么可能打赢他们古格部。

如果冯晓宇挡不住古突部人的进攻，那他的寨子估计也保不住了。

他没有退路，现在只能相信冯晓宇，只能与冯晓宇一起同仇敌忾。

莫昆从冯晓宇的船下来，快速与四个长老商量之后，让部族青壮男女，带着寨子里的所有长矛和弓箭，跑步来到河边。

古突部的羊皮筏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四个长老见古突部人把筏子连成一片，筏子上的勇士们有的甚至脱掉了衣服赤膊上阵，所有人员都手拿武器拍打盾牌以壮声势。而冯晓宇的大船，甲板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族长，我们还是回寨子去吧。”

既然看不到冯晓宇击沉皮筏子的希望，其中一个长老就觉得回到寨子里更好。

至少有寨墙阻挡，可以增加击退古突部进攻的可能。

“等一等再说。”

莫昆其实也很忐忑。要说冯晓宇的人是因为害怕龟缩在船舱里吧，好想也不像，因为与其胆怯等死，还不如逃跑。

连成一片的羊皮筏子没有向河岸靠拢的迹象，而是冲向冯晓宇的大船。

莫昆搞不清楚冯晓宇会以哪种方式接战，但至少可以迟滞古突部进攻古格部的时间，莫昆一旦发现古突部将要得手，会立刻带人回到自己的寨子里防御。

从寨子里跑来的两百多个勇士和青壮年，看到河里的一幕，也都面面相觑，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冯晓宇不能再等了。

他让旗手询问王守业那边的准备情况，得到“已经准备好”的答复后，立即下达了“点火”命令。

几个呼吸之后，轰隆隆的炮声响彻了整个深山河湾。

冯晓宇这边的炮击刚结束，王守业那边的炮声跟着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