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的三国」

第65章搞事·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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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年,岁首,白马。

望着匍匐于面前庞然巨兽,张世平十分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白马不是没有来过,过去这个兖州的边境小城实在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地狭而人穷。如今其四丈高的外城墙,已可与邺城的城墙相比,更别说更为高耸的内城墙,雒阳城被毁前,亦不过如此模样。

那位曹氏二公子,投入如此之多的钱财,只为建设一座边境城市,张世平很怀疑那位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可当他进到城内,望着四周高耸入天的城墙,他突然有了一种致命的安全感。

白马只是小城,如今一下子涌入如此之多的商人,商人还有他的伙计,货物。整个县城,显得极为拥挤,城中普通百姓的房屋,早在

去岁末便被曹子恒以无法令人拒绝的价格全部租了下来,如今白马附近的乡亭,已塞满了投奔亲戚的县城百姓。

而闻讯来此的商队,来的早的,便能安排入住客舍,来晚了的,自然只能窝在城中普通百姓的小茅房。

受邀而来的张世平自然不用屈就这些,早在年前曹子恒通过刘备的关系找到他时,便已经为这位中山大商安排好了住处。

一溜新建的砖石二层小楼,自带花园马厩,伙计们的宿舍以及货物的仓库。他的旁边,住着的十多户人,皆是各地有名的商人,名号稍差,都得靠边站。

这些小楼群落的不远,便是县令府,以及曹子恒白马的住处。

更远的地方,有带着牧畜至此的胡商,更多的,乃是闻讯赶来的汉朝大小商人,这些人按照售卖的货物种类,被安排到了相近的地方居住。再远些,一群群衣着破旧的百姓,正使用着让人好奇的器械,为城墙做着建筑的收尾工作。

拥挤的人群使得这座黄河边上的小城,显得格外有活力。

时间,便在拜访认识商人好友,打听同行动向,寻觅自身感兴趣的商品中悄然而逝。惊蛰,万物复苏,拍卖会,便在县令府前一所新近新造的宅邸中举行。

张世平带着仆从,随着宅邸的侍者往庭院的深处走去。一路所见,竹木花草皆是寻常,却布置的错落有致,莲池翠嶂点缀其中,偶有雕刻上唯美诗句的石壁镶嵌于墙上,便是游廊上的石质凭栏,亦雕刻出非常精美的纹路,一切都让人流连。

庭院的最里面,是一栋二层小楼,青灰色外墙配上火红的飞檐窗沿,醒目之极。及进里间,光线颇暗,却很是宽敞,最中间置一半人高颇宽的四方舞台,四名舞者正围着中间一件器物翩翩起舞。舞台正后方,乃是上下两间趟开式的房间,以竹帘遮蔽,内里传出丝丝乐声。舞台四边,置有莲花池,池后,乃是用竹帘隔开的两层单间,上层名天,下层号地。单间之后,便是回廊。

张世平的单间在二楼,环视此地一圈的他没等侍者带路,便被舞台上摆放的物件所深深的吸引。铮亮的表面,反射着聚集而来的明灭烛光,夜光杯?那清澈透亮的质地,水晶?可世上哪来蓝色的水晶?果然是进献天子之宝,有戏。

……

巳时,随着一阵激越的鼓响,舞台上的四位舞者徐徐退去,丝竹之声亦停歇而下,一名身穿亮黑长衫,梳着懒散马尾的五尺少年步上舞台。

拍卖会正式开始。

曹子恒拱着手,向四周单间中的客人行了一礼,道:“欢迎各位莅临白马,在下谯县曹丕,今日的拍卖会,由在下主持。废话不多言,下面有请我们的第一件拍卖品。”

随后,十三名穿着墨绿色儒服的青年,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上覆红绸,缓步走上舞台,于曹子恒身后,一字排开。

“我大汉自高祖立国至今,已辉煌四百余年,别国他邦,无不称臣纳贡,这之中,有先武皇帝北击匈奴之功,亦有儒学治世之劳。所以,我们拍卖会的第一件宝物,便是儒学的经典《诗》、《书》、《周礼》、《仪礼》、《礼记》、《易经》、《左传》、《公羊传》、《榖梁传》、《论语》、《尔雅》、《孝经》、《孟子》等十三部书籍各二十套。”

说完转身一一揭开托盘上的红绸,露出托盘上躺着的书册。而十三名青年亦行至舞台边沿,轻轻翻开托盘上的书籍,其上字迹清晰,文字排列极为工整。一时间,上层的各个单间都躁动起来,不少人为了看得更为清楚,扶着栏杆,探出身子。

这个年代,商人与士人的最大区别是什么?是地位?

错了,是知识。

虽然西汉初期,高祖与武帝都实行非常多的抑商政策,例如高祖禁止商人及其子孙为官,禁止其穿着名贵服饰,乘坐车舆,武帝把盐、铁、酒等收归官营,算缗令及告缗令等等。

可时至今日,这些早已成了一纸空文,不少士族行商贾之事聚敛财富,亦有不少商贾之家的人才出仕为官。

这当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徐州麋家。

可以说,在汉末,只要你是个人才,诸侯们可不会太在意你的出身。

想成为人才,自然需要学识,这个时代,获取学识最便捷的方法,便是拜师与看书。

麋竺的弟弟麋芳,便是此次拍卖的客人之一。下邳城破后,麋家便成了首个附从陈家投降的豪强,麋竺别驾从事史的官职便被曹操留了下来。而麋家作为徐州的大商家族,这样的大买家,曹子恒自然不会放过。

眼见众人反应热烈,曹子恒便让众青年带着书往一众单间门口送去,方便众人察看。

“书,诸位都看过了,这些典籍的内容皆经过兖州大儒的校对,并无错谬。在下亦向诸位保证,其余的19套经典与诸位看到的无异,现在,这两百六十套儒家经典将一起拍卖,起拍价一百金。每次加价,不能少于一金,请喊价。”

拍卖会的规则,早在一月前公布在县府的门口,在场的皆是各地有名的大商人,即便是不通汉文的胡商,亦有翻译在旁,众人对拍卖的规则早已了然于胸。

无需片刻,这些书籍的价格,便飙到了四百金。随后,参与竞价之人,便只余中山大商张世平、徐州麋家以及一位来自幽州汉商。

“四百八十二金第一次,能一次集齐所有儒学经典的机会不多矣,不管留给家族后辈,还是送人,都是体面之物。错过这次,不知要等到何年月。四百八十二金第二次,学识就是力量,一个家族的崛起靠的便是子弟的学识,一把百炼刀亦需万钱,一册两金不到的儒学经典实在非常便宜……哦,天字二号单间的客人出价五百金……”

听到隔壁的出价,坐在天字一号包间中的麋芳随即对书籍熄了心思。对于已经有了出仕之人,半只脚跻身士族之列的麋家而言,以五百金购买如此之多的书籍,除了送人外,并无太大用处。

且刚才查看书籍,发现内里文字不管大小距离,皆是相同,压根不像抄录所得。想起关于这位二公子的传闻,怕不是机巧之造物。往后,这些书籍绝不值当这个价钱了。

最终,书籍并未落到天字二号单间的张世平手中,被幽州来大商人以五百五十金的高价买走。苦寒之地的幽州,这可是极其难得的稀罕物。

汉商之间的争夺战,看的一众胡商们大呼过瘾。亦为汉商的一掷千金的豪迈所——嗤之以鼻。几张破纸就出这么高的价格,脑子被马尿淋过?

书籍这样的东西,他们是不敢兴趣的,可汉人制作的刀剑,便为他们所向往。接下来的拍卖品,便是三柄胡刀,传闻皆是削铁如泥的宝贝。

昨日,来自幽州代郡的鲜卑大胡商便召集了他们,达成了协议,由他出价,拿下三柄胡刀,再以众人的名义一起献于鲜卑大人的座前。

“下面,我们来看第二件宝物。”

只见一身戎装的赵云手捧一个刀架,上面摆放有三把五尺余长的胡刀。

刀身与一般的胡刀并未有区别,可刀刃上反着寒光,看着锋利异常。刀柄亦为钢铁铸造,其上的护手三把不一,一为狼首,作撕咬刀刃之状,名噬敌。一为羝羊头骨,名吞财。最后乃一头俊逸的马鹿,名敬神。

三刀一出,居于地字单间的胡商们立马坐不住。而随着曹子恒的讲述,胡商们眼中的精光,亦越来越盛。

“……在下说了再多,估计北地来的朋友也是不大相信的,百闻不如一见,我等便来试试,这三刀的成色。来人呀,抬铠甲来。”

只见一名强壮的士卒抬上来一副汉朝军队中非常普遍的扎甲。内里包裹了一头猪身,被固定在一根木桩上。

“下面,我们有请地字一号包间的客人,为我们验证,这幅铠甲的质量。”

地字一号包间,便是那位来自幽州的鲜卑大胡商。只见其挺着挺着肥硕的肚子,施施然的走上舞台。一番检查后,用胡话道:“曹孟德,还是可信的。”随后亦不下去,站在台上睨着曹子恒。

曹子恒翻了个白眼,对赵云指了指扎甲,然后退至一旁。

赵云提着“噬敌”,来到扎甲之前,说实在,胡刀这样弯曲的式样,并不适合砍劈。

胡人乃是马背上的民族,胡刀的式样,是为了在战马掠过敌人之时,方便架在身前的胡刀滑过敌人的盾牌,收割敌首。

可这又如何,只见赵云高举着胡刀,手臂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膨胀,刀光泻地。

这是模仿自关羽的一刀,顷刻,扎甲一分为二。

台上,胖子胡商目瞪口呆,看着递给他刀的赵云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台下,胡商们更是议论纷纷。

反应过来,接过宝刀仔细查看了一番,胖子胡商轻轻的抚摸着铮亮的刀身,道:“好刀,好宝刀!”

“看来,我们北方的朋友很满意。那么,我宣布,我们的第二件宝物,拍卖开始。噬敌、吞财、敬神三刀一同拍卖,起拍价,一金。”

本来议论纷纷场地,霎时之间鸦雀无声。

台上,胖子大胡商睁着豹眼,难以置信的问道:“小公子这是跟我们开玩笑?那好,某出两金。”说完,揶揄的看着曹子恒嗤笑。

台下的汉商闻言,群情激昂,麋芳更是直接喊价:“某出一百……”可话到一半,便被曹子恒阴冷的眼神给顶了回去。

“天字一号包间的客人这是要喊价?”阴阳怪气的声音自曹子恒的口中发出,在场皆是八面玲珑之辈,见此,都默契的缄口不言。

胡商同样不蠢,虽然不知眼前的娃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如今情形对其有利,便连声催促曹子恒倒数。

曹子恒冷淡的看了这个胖子胡商一眼,继续主持拍卖道:“如此看来,我们天字一号包间的客人不愿出价,真是可惜,做工如此精湛的宝刀,这把“噬敌”若是献给大人们,不知道能换个多大的官来当?两金就能得到这么一把宝刀,真是划算。在下再问一次,地字一号的客人出价两金,可有比他高的出价。两金第一次,看来北地来的朋友不太识货呀。两金第二次,可有比两金还高的出价,北地豪商都那么精穷吗?真是可惜,两金……”

“我,我出三金。”

曹子恒闻言,松了一口气,高声道:“地字八号包间的客人出价三金,三金,真是个豪气的北地男儿。”

胖子大胡商站在台上,听到喊价,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暴怒的用胡语向着八号包间咆哮,可惜,这并未有什么卵用,这三金仿佛导火索般,引燃了争夺,而争夺一旦开始,便就不是谁都能喊停的了。

看着其余的胡商纷纷加入战团,曹子恒得意的吹了下口哨。心道:“看来弄进来一个没啥见识小胡商真是做对了。小样的,敢围标,这么高调的在城内聚会,以为本公子不知道?看我治不死你们。”

最终,这场争夺战,胜出的,却是来自汾河流域的南匈奴商人。三把胡刀,卖了两百三十金,乐坏了曹子恒。

随后的拍卖品,相对便逊色不少,多数为曹巨高的收藏。被曹子恒以一副麻将以及五成的分润骗了过来。

而作为压轴的蓝色玻璃瓶套装与银镜,则是分别被张世平以及一位吴郡来的豪商以同样的一百五金买了去。

至此,拍卖会完美落幕。在舞台后面的演奏声中,曹子恒给在场的大商们宣布了一个振聋发聩的消息。亦是他花费心思,搞出来这么一场大戏的最终目的。

摸了摸左手那并不存在的尾指,收起脸上狰狞的神色,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神情,曹子恒缓缓的道:“去岁,家父奉迎天子于雒阳,随后,刚抵东都的天子便要求家父协助其迁都许县之事,诸位都听说了吧?”

在座的大商,自然有自家的情报来源,事情到底如何,都心中有数,对于台上少年堂而皇之的颠倒黑白的脸皮,实在佩服之至。

“至于刚抵东都的陛下为何要急于迁都,便是因为雒阳实在过于残破,西边来的客人怕是瞧得清楚吧。我堂堂大汉的国都,如今竟然沦为盗贼的巢穴,偌大的河南尹,千里无鸡鸣呀,诸位,这是我汉民的耻辱呀。万幸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董卓已然伏诛。

这一切本应向好的发展,奈何,董贼的党羽中,有二人如董贼般忤逆天子,祸害中原,致使司隶十室九空,流民遍地,中原之地,哀鸿遍野。

如此恶贼,犯下如此滔天之罪,只因坐拥雄兵,此刻还能在关中逍遥,在下虽不才,亦欲以举家之财为国除奸略献绵薄之力。如今,在下恳请在座诸位回去之后,代为传一消息……”

……

建安二年,随着天子的归属尘埃落定,鼓噪的中原大地,仿佛平静了下来。

得到天子的曹操,随后开始了他一系列的骚操作,先是以不奉朝贡,不敬天子的罪名斥责了袁绍,其后,又以司空的权力压下了袁绍为袁谭请的青州刺史官职,并在同一月以天子的名义下诏,斥责袁谭无故攻伐朝廷任用的北海国相。

暴怒的袁绍,反击亦极是凌厉,以辛评、郭图二人各领一军,进驻清河国贝丘、灵县,配合高唐的袁谭,劫掠东郡北部。又书信曹***迫他徙天子于鄄城,被曹操拒绝。随后双方于冀兖两州边境摩擦不断,火药味越发浓烈。

又以议郎王誧(bu)为使,带着天子诏书,任命孙策为骑都尉,兼任会稽太守,同时袭孙坚乌程侯爵位。命其配合广陵陈瑀、沛国刘备、汝南张燕,一同讨伐“仲家帝”袁术。

此后,在荀彧的进言下,曹操又命令曹洪整顿兵马,准备征讨张绣这个跑到他眼皮子底下来的初生之虎。

随着参与拍卖会的商人开始出没于汉朝各地,有关拍卖会的一切,成了各地客舍酒楼津津乐道的话题,轻便的书籍,能破开扎甲的胡刀,照人纤毫毕现的银镜……这些都不及某二人的人头来得有吹牛打屁的价值。

曹司空的次子,竹纸的发明人,曹丕,以竹纸制作工艺以及所有的生产细节为酬劳,买下李傕、郭汜二个大活人。据说,如今的青兖工坊,每年产出的竹纸,达数百万方,可依然供不应求,天下九州,除了幽、并、凉三州所需不多,即便远至交州之地,贩纸商人所到之处,皆受到士族们的热烈欢迎。

这是何等金山,如今只要你有能耐把李、郭二人中的一个绑到曹丕的面前,这座金山便属于你。

退而求其次,即便是把二人的首级奉上,一首亦值五千金,而二人三族族亲,一首十金。霎时之间,李傕、郭汜二人成了天下游侠眼中,最大的移动金山。

而跟随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曹子恒那段略带中二的讲话。对这个时代而言这段忠君爱国的中二讲话的杀伤力有点大,最起码,刘协这位天子便被他感动的痛哭流涕,下了诏招他入许都相见。与诏书一同到来的,还有曹操斥责他败家的书信,并命令他在朝见天子后随军出发,征讨张绣。

消息传到司隶,李傕、郭汜二人对此一笑置之,二人皆是天下有数的强军——凉州军的首领,那是区区游侠所能制。

这些,直到一个人心动后,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伍习,小时不过一介平头老百姓,董卓于西凉起兵,伍习算是最早一批接受招募的士卒。如今,征战多年,伍习已是郭汜手下,最被看重的将领。

可,亦仅仅只是看重。

自从丢了天子之后,李傕、郭汜二人便在相互提防之中,分道扬镳。李傕以陕县一带为基,继续于弘农、河东、左冯挧、京兆尹一带四处劫掠,扩充队伍,与段煨等人便常有摩擦。而郭汜,则是返回董卓的聚宝地郿县,以当日曹阳所得,关起门来,过上了奢靡的生活。

而他的部队,自然不可能享受到跟他一样的待遇。

作为郭汜最看重的下属,伍习的生活,不过是跟汉朝普通的富户类似罢了。

如今,一座金山摆在面前,整日于自己眼皮子底下四处游晃,伍习的心中的贪念,压根无法抑止。

建安二年秋初,伍习鼓动了一帮对自身待遇极其不满的将领,乘着郭汜带兵出城察看秋收成果之际,举兵反叛,当场斩杀了郭汜,随后,带着反叛的军队投奔许都的曹操。

天子以伍习诛杀郭汜有功,赦免了这一群西凉将领的过往的罪责,而曹操则是在夺下伍习的兵权后,将其囚于许都之中,终身不得离城。

而那五千金的买首钱,尽管曹操极为不舍,可在曹子恒的坚持下,五千斤的黄金,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抬进了伍习在许都的新家之中。

这件事随后便在天下各地传扬了开来,这下子,整个天下的游侠都疯了。

最先发疯的,便是目睹黄金搬入伍习家中的许都闲儿们,王想,便是其中之一。黄白的金光晃花了他的眼,一辈子头一次看见如此之多钱财,他甚至没多想什么,便要出手抢夺。庆幸的是,有人比他更快,死的,也更快。

鲜血的嫣红泼醒了被金钱迷花了的脑袋。王想当天便卖了家产,买来马匹,直奔弘农而去。

十数日后,来到陕县的他发现,压根就进不去城里。早在伍习反叛后,李傕便把自己身边的护卫军统领,换成侄子李利以及外甥胡封。又为了防备刺客,下令,只有陕县城中百姓,才被允许进出城门。

进不了城,当然不是杀不得人。

在陕县城外盘踞了半个月,王想终于逮到李傕外出的机会,尾随而去。作为一个闲儿,自然比不得绿林之中,见惯生死的游侠,尾随着大金山,却又不敢靠的太近。最终,他又迟了一步,崎岖的林间小路旁,突然窜出数十个身材健硕之辈,皆绿衣蒙面,手中兵器各异,为首之人,竟然是个光头之辈,额上六点戒疤,明显是位佛门浮屠。(注一)

“敌袭!”军伍的配合是绿林中人不能比较的,直奔李傕而去和尚刺客,不过奔出十丈,便被数名士卒阻挡,方便铲挥舞间,便收割了一名士卒的性命,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找到空挡刺来的一枪。

堪堪躲了过去的和尚刺客并未恋战,继续往李傕冲去,可惜的是,奔至李傕马前的,仅其一人,在其余刺客的惨呼中,和尚大喝一声“逆贼受死!”挥舞着方便铲便要向李傕杀去,迎接他的,却是李傕近卫的乱刀。

王想亲眼看着这有组织的刺客们被李傕的军队拦下,被一个个围殴致死,浮屠被乱刀分尸,正欲转身逃跑。李傕坐骑旁边的一处草丛之中,突然尘土飞扬,一个如稚童般矮小的身影一声不吭的直奔李傕的身前,刀光闪过,李傕微一侧头,小刀,仅仅刺在李傕的头盔之上。

又是乱刀分尸。

这下,王想的下身,有点憋不住了,赶忙逃之夭夭。

目睹了这么专业的刺杀,李傕仍然活的好好的,王想便就有点想打退堂鼓了,钱财,哪有小命重要,而正当他要折返许都之时,陕县城,又能进去了。

陕县城的城守是个贪婪的人,在收取了王想的半金之后,便在夜间把他放进城内。

进了城,便是属于王想的领域的领域。闲儿,偷鸡摸狗自然没少干,如何接近豪富们庞大的宅邸,摸上一两钱财度日,乃是他的看家本领。

在勘探了数日地形之后,王想成功的在临近李傕府邸的一所酒楼的高处,找到了一个藏身的角落。

随后的一月,王想都仔细的观察着李傕家中的动静,在这段时日中,王想看到了李傕带着十数人护卫着如厕的场景,亦听到了刺客们杀李傕不成,转而对其亲眷下手时,妇孺们临死前的慘嚎。

十金,亦是个不错的报酬,胆小的王想决定仿效他的前辈,转移目标。

这是一个幽静的东边小院,里面住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李傕每隔几天,便会来这里一次,在花园中待上半个时辰陪女人说说话后便离开。王想对女人的身份很是好奇,她既不像李傕的姘头,年龄上亦不像李傕的女儿。但可以推测的是,这是个重要的人。

杀了她,十金,应该跑不了。

月黑风高夜,王想窝在院子中的一颗大树上,等了半宿,终于等到东边的喊杀声,那边是李傕的卧房,毫无疑问,今晚的刺客们如常而至。像猫一样轻轻的落到树下,王想垫着脚靠近卧室的一处偏僻的窗户。

这里,是巡夜人看不到的死角,轻松的,王想进到了卧室之中,轻轻的靠近床沿。

这时,天空的云层裂开了一角,露出其遮蔽的月亮,房间,亮了起来。卧床上的帐子开着,一名女子穿戴整齐的坐在床上。

王想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身月白的绣莲长裙映衬着她恬静的气质,微弯的嘴角,明净的眼眸,一切,全都让王想看的痴了。

女子看着王想手中的尖刀,道:“壮士来此,不欲取小女子性命?何以踌躇不前?”

王想咽了咽口沫,用力的晃了晃脑袋,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中升起,道:“你是人是鬼?”

女子皱了皱眉,叹息道:“壮士欲行杀人之事,又何以为鬼神之事所惊惧,途令小女子瞧之不起。”

王想受此一激,露出狰狞的面容,举刀上前,便要结果女子性命。

女子见此面露解脱,对王想道:“壮士许县受赏之时,请为小女子向陛下带一句话,唐氏,此生未负其刘家人。”

王想听到这句,一个激灵,问道:“你不是李傕的家眷?”

女子凄然道:“小女子乃已故弘农王之妻,曹阳之时,落于李傕之手,可亦不曾为了活命以身许贼。身死不足惜,却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污了夫君之名。还请壮士成全。”

见女子不像说谎,王想犹豫了,杀李傕的家眷能领赏,可杀了弘农王妃那便是杀头的大事,带着这女人的头颅去许都领赏,那压根就是茅坑点灯呀。想明白这些,王想便徐徐退至窗边,正欲原路退走,却见本来满脸失望的女人脸色大变,双手更是捂到嘴上,王想便知大事不妙。

一道人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洒在了窗前,可还没等王想反应,人影的大手便从他身后探出,捂上他的嘴巴,一把冰凉的铁剑从他后腰没入他的身体,又狠狠的搅动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带来剧烈的挣扎,王想直直摔在地上,身后,一个男子淡淡的道:“东边的蟊贼已经伏诛,王妃还是收起你那点小小的心思,安心留在此地,等待叔父的宠……”

男子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就没了声息,王想只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洒在了自己背上,再接着,便是一具沉重的躯体倒在自己的身上。

此刻,王想突然发现,身上的剧痛仿佛消失了。他努力的挪了挪身子,扭过头,影在他眼中的,是一个如孩童般的身影,静静的矗立在月光之中,“怎么这些天,尽是遇见侏儒呀。”带着这样的思考,王想的意识渐渐消散,耳中,只余下侏儒的言语:“若你所言为真,某愿护你逃至许都。”

……

建安二年秋,在这场疯狂的刺杀盛宴中,李傕失去了一个儿子,两个妻妾,下人仆役等的失踪者更是不可计数。

郭汜出身马贼,三族早已不可考,而李傕出身的泥阳县,其三族之亲此刻已被屠戮一空,有些三族之外的亲戚,亦为来迟一步的疯狂游侠所杀害。余下的李家族中余老,吓得连夜祭拜祖宗,把李傕革出族外。

为此,暴怒不已的李傕以重金聘请游侠杀手,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招来的却是乘机近身刺杀之人。

按照后来西凉军中投降之人的说法,那段日子,李稚然早已疯癫,只要身边有所响动,便会拔剑杀人,可怕至极。

冬十月,曹操派谒者仆射裴茂率领关西诸将段煨等讨伐李傕,双方在陕县外大战,李傕被杀的大败,领着残兵仓惶的往凉州逃窜,结果刚到了华阴便被刺客袭击,腹部受到重创,肠子流了一地。刺客见周围的凉州军围了上来,来不及割下李傕的首级,便抢过李傕的坐骑飞奔而逃,只留下一句:“杀李傕者,幽州韩龙是也。”

不久,李傕外甥胡封便带着李傕的首级来到了许都,向曹操投降。

李傕的首级献给曹操后,刘协命令高挂在许都示众,表达他对李傕的强烈痛恨。而这些,皆是后话。

注一:佛教点戒疤相传始于元代,作者不太想考校阿三教的历史,看官们凑合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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