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他还不知道，其实在确定女子中毒的当天，她的夫婿便已经查出了是他火灵燚所为，气得当场就想去灭杀了他。

最后还是女子为他求了情，并劝住了那个男子，这才留下了他一条命。

在他前去请罪的时候，男子看着他，虽是满脸的痛恨和怨怒之色，却也只是削去了他的仙籍而已，并没有杀了他，这让他当时还颇感意外和不可思议。

所以他也是后来的后来才知道，他欠女子的债，永远都还不清了。

还有，如果没有女子对外宣称的那个“意外”之说，那么，即便那对夫妻愿意饶过他，他也照样会死在其他同伴的手里。

可女子不但宽恕了他，还始终在为他考虑，就连囚禁他的地方，都为他选择了对他的修炼最有利的火神殿，也就是他原来镇守多年的地方。

而囚禁他的理由，也用了一个不会引起众人仇恨的借口，那便是，他失手摔坏了女子的某件心爱之物，因此才会受到惩罚。

最后还是他自己觉得过意不去，才主动请示将火神殿换成了星海神殿，因为那是一个与他修炼所需的灵气最相悖的地方。

即便数年后，女子有意放他出来，他也不愿再离开了，因为只有待在那个地方，他这颗不安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而长期待在没有丝毫火系灵气的星海神殿里，他的修为确实是倒退了，但真正让他的本体火灵神珠退化成火灵珠的，却并不是这个原因。

他被囚禁起来之后才听说，那些人的毒害目标，其实一直都是那个强大而尊贵的男子。

全因男子的修为实在太高，他们硬拼只会送命，这才想到了投毒。

之所以要迂回地将毒下给女子，也不过是拿捏住了男子疼爱妻儿的心思，毕竟只有男子自愿，这毒才能转移到男子自己的身上。

果不其然，男子在女子生产之日，利用血脉过毒之术，将生毒引到了自己的体内，从此修为大退，最终殒命在了那些人的阴谋里。

与丈夫鹣鲽情深的女子，在那个男子消亡后日夜痛苦难安，甚至像魔怔了一样地要为夫报仇，任何人的劝说都听不进去。

终于，女子在完成了自己的一番布置之后，便丢下了年幼的女儿，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踏上了复仇之路。

女子座下的十二位仙侍，包括长年自囚于星海神殿的火灵燚在内，为了帮主人实现心愿，便也都纷纷献出了自己的所有。

这其中，燚因为比别的仙侍多了一层赎罪的心理，所以他是最先战死的。

但本该形神俱灭的他，却被女子用仙力保下了一缕残魂，让他下来凡界等待着小主人的转世。

多少年后，魂仙辗转找到了他，并为他送来了一面女子在殒落前用仙力化成的棱镜。

魂仙可能是大战后四散零落的十二仙侍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位，它只是失去了仙身、修为大退，但至少还有一条命在。

正是通过那面仙力棱镜，他才看到了许多自己殒落后的事，也看到了女子最终的结局，甚至还看到了成为孤儿的小主人的遭遇。

这让他更加的悔不当初，如果不是他的愚蠢莽撞和轻信于人，以及他那个自私的妄念，那么相信这一切的悲剧，便都不会发生了。

那对神仙眷侣会永远恩爱，他们的孩子也会在父母的庇佑和所有人的宠爱中，幸福快乐地长大，一生都是尊贵无比的天界小公主。

作为天地间唯一的火灵，燚这既漫长又短暂的一生中，最开心的记忆，便是服侍在女子身边的那一段岁月。

以及女子的女儿、那个可爱至极的小姑娘，来星海神殿看望他的每时每刻。

他无数次为自己曾经想杀掉这个孩子而羞愧不已，又为小姑娘的平安降生而庆幸和欢喜不止。

但他那般宠溺和疼爱着这个小姑娘，却不仅仅是因为愧疚或补偿，而是他从第一眼看到对方起，便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他想，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那么完美的孩子吧？

漂亮到极致的外表、天真可爱又纯善的性格、惊人的天赋和强大的血脉，以及对他这个“罪人”真心的宽容和接纳。

那一声又一声软糯好听的‘燚舅舅’，叫得他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如今，他的使命终于完成，心愿也已了去，虽不足以赎清自己曾经的罪孽，但总算弥补了些许，不必再受那焚心噬骨的追悔之痛，以及……思念之苦。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慕清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先前对于燚的猜测有一半是对的，而大陆上之所以没有关于火灵的记载的原因，她也没有猜错。

燚残留在自己的本体——火灵珠里的记忆，与月冷曾经跟她说过的关于月寒仙子和武神天尊的事，基本都对上了。

原来火灵燚才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媒介物，虽说没有他，那些人的阴谋未必就实现不了，却也不会实现得那般容易便是了。

所以，要恨他么？

慕清欢觉得自己恨不起来，武琉璃当初也没有恨过他。

因为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并非始作俑者。

虽然他那样轻易就受人蒙骗，的确是可恶，但他也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了，不是么？

况且他会受人蒙骗，也是因为情令智昏，如果用同理心来推己及人，想必但凡是深陷于痴迷错爱之中的人，恐怕甚少还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和理智吧？！

所以，燚即便不能算功过相抵，但他也没有更多的可以拿来弥补了，不是么？

只是，要同情或怜悯他么？

慕清欢认为，这倒也大可不必，民间有句俗语说得特别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所以，燚只是偿还了自己该偿还的而已。

命也好、债也罢，前尘尽了、逝者已矣。

慕清欢抬头看向了浮在半空中的十二重瓣玉莲，也就是她从月氏秘境的墓穴里带回来的那朵，其中红色的那一瓣，果然已经黯颓灰败了。

见此情景，她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正跟她‘叽叽叽’不停解释的小毛球，却并不想将燚残留记忆的事说出来。

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都已经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那她就权当是为曾经的火仙，给世人留下最后的好印象吧……

这座丛林古墓到底有多吸收人，一人五兽在之后的日子里，可算是见识到了。

慕清欢在陵墓的四周和入口处，分别布下了多道阵法，加上之前燚留下的，已经算是步步杀机了，但那也完全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不过有了这么多阵法的加持，五只兽兽的日子倒是好过了不少。

而慕清欢之所以留下不走，一是因为她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到武神学院去，二是因为这里浓郁的火灵气，正好适合她巩固自己的修为。

要知道，这整座陵墓都是用极品火系灵精建造的，再加上经年累月地被火灵焰焚烧着，想必世上没有比这里更完美的修炼火灵力的场所了。

更何况，她还刚刚为自己开发了一个新的爱好，当然，如果说她是重拾旧爱，其实也并无不妥，因为那便是——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