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苏大夫几乎跟杜老太爷一前一后来到杜家。

杜二老爷和杜三老爷，也红了眼睛。尽管母亲做了很多糊涂事情，但对他们兄弟二人真好。

苏大夫过来把脉，然后给杜老夫人针灸之后，缓缓说:“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说完之后，也没开药，直接就离开了。

杜老太爷坐在继室的床前，看着继室眼里的不甘，因为不能说话，变得越发急躁，不能交代后事。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杜老太爷如何不明白呢？

杜老太爷叹息一声，然后轻声回答:“薇儿带着玉树和玉琼在虞城安顿下来，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挂念。不管如何，虎毒尚不食子，我不会不管薇儿。”

原本还急躁的杜老夫人逐渐平静下来，眨眨眼睛，殷切地看向丈夫。

这是她爱慕了一辈子的男人，到了最后，也是最懂她的。

她跟蔡氏比了一辈子，最后丈夫能知道她的心意，死了也没有太多遗憾了。

杜老太爷又缓缓说:“你的私房，留给二房和三房。这样，你总该安心了吧？”

杜老夫人的目光，又看向了杜琳雅，意思不言而喻。

杜老太爷回答:“琳雅的婚事，我会亲自过问，给她找个好婆家。”

杜老夫人昏黄的眼睛里，都是泪水，顺着眼角流下，落入灰白斑驳的发间，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杜老太爷。

杜老太爷拿着帕子给杜老夫人擦擦眼泪，轻声说:“对于你，我真心相待过。”

他这辈子娶了两个女子，发妻蔡氏，感情深厚，心意相通，真心相爱；继室出身小户，但也是小家碧玉，他即使做不到像爱慕蔡氏那样，但他真心相待过。

听到杜老太爷的话，杜老夫人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人也变得平和，看了看屋里的所有人，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被爱过，但被真心相待过，也还好。

那颗因为嫉妒而变得尖锐卑微的心，在这时候，释然了。

众人见状，嚎嚎大哭。

杜云岚即使不喜欢杜老夫人，但在最后见她因为老太爷的一句话变得平和，感受到一个女子曾经的孤寂和埋怨。

杜家二房和三房都是杜老夫人亲生的，哭声也有几分真心实意。

杜云岚到了外面，安排杜老夫人的丧事，井井有条。

等到杜二夫人过来，杜云岚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

杜琳琅离得远，来到之后，杜老夫人已经没了气息。她哭得更加凄惨，哭祖母的去世，也哭自己的命运。

不足半天，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杜相之妻去世了。

赵家懊恼不已，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宫里的太皇太后和太后分别派人过来吊唁，做足了姿态。赵家不仅派了赵家梁过来，就连赵大老爷、赵二老爷也过来吊唁。

杜老太爷请辞，给妻子守孝一年。

太皇太后见状，驳回了杜老太爷的请辞，但给杜老太爷放了几天的假期，办理丧事。

宫里的太后，过来给姑母请安，看到姑母驳回杜老太爷请辞的折子，颇为不解，“姑母，这杜相自愿请辞，咱们趁机从他手里拿回相权，杜家对咱们不就没有威胁了吗？还用得着对杜家忍让吗？”

太皇太后看向侄女，面露忧虑，“在当下，收回相权，你觉得谁当宰相合适？”

太后想了想回答:“让我爹当啊，年富力强，而且还是咱们的娘家，对我们忠心。”

太皇太后颇为无语，“你是觉得外戚还不够高调吗？你爹当了宰相，大周宗亲和朝堂之上的那些人，能放过你爹？别说当上，只要放出你爹有可能当上宰相，哀家这桌子上的折子都能把你我压得喘不过来气。”

太后不明所以，觉得姑姑太小心谨慎了，只要权力在手，当然权力越大越好。

“姑母，你就算拒绝了，但杜相如果坚持请辞，你该怎么办？”太后问，“咱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杜相这里，也不靠谱，还得寻找人顶上去。杜家跟我们赵家矛盾颇深，说不定故意为难我们。”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难得你说到点子上了，我心里有数，稍后跟你父亲和祖父商谈。”

就在太皇太后和赵家商谈相位人选的时候，大周宗亲和朝堂上的世家势力，也都开始操作这件事情。

有人希望杜相还能继续在位子上，最起码可以保持朝堂稳定；有的人觉得杜相年事已高，的确应该退居二线，让年轻有能者上位。

外面的风云涌动，萧郁了如指掌，透漏给杜青雪。

杜老太爷也心中有数，之前也是这样打算的。在家里大办丧事，很多事情，亲自做。

等到丧事办完，杜老太爷也累倒了，再次请辞。

太皇太后见状，派御医过去，御医回来就说杜老太爷需要静养。

几次三番，杜老太爷终于得偿所愿，在家里休养，但相位还在。因为朝堂上吵疯了，到现在还没选出来让三方满意的宰相。

杜家所有人在家守孝，杜三老爷好不容易通过礼亲王恢复官位，刚把事情理顺了，又要做家里守孝。

亲生母亲去世，守孝三年。

当然也有例外，皇帝诏令挽留，忠孝不能两全，为了朝廷上的事情，可以不用守孝。

然而那是针对国家栋梁，很显然杜三老爷并不符合国家栋梁这类人才，故而也没人挽留他。

刚上交上去守孝的申请，就被通过了。

有人想从中作梗，让杜三老爷留在朝堂上，陷害杜三老爷，但杜老太爷早就安排好，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动手，杜三老爷守孝的申请就被通过了。

杜家守孝，闭门谢客。

杜青山也从书院里回来，杜二老爷，杜三老爷，还有杜盛都在。

杜老太爷每天都把家里的男丁聚在一起，然后考察功课，对在官场上的三儿子，考察他官场之事。

曾经显赫这么多年的杜家，沉寂下来，也让杜家不再成为三方势力的“靶子”。

杜云岚和杜二夫人也守孝，闭门不出。

杜二夫人不喜欢看戏，倒是杜云岚不能经常出去看戏了。好在儿子杜青山在家，杜云岚每天开始琢磨给儿子做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