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凶年」

第27章天魔出世奇人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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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府。

轩辕老将军早已不管事,任何时候任何场合最尊贵的那个位置只要儿子在场,他也是从来不坐的,但今夜,他却任由儿子侍立在身侧。

对面坐了一位青衣布衫的老者,保养得当,看模样比轩辕老将军还年轻些,他手里把玩着茶杯,不发一语。

轩辕老将军也只顾着喝茶,仿佛对方只是寻常人家串门的老头。

那青衣老者缓慢放下茶杯,轩辕老将军知他要说话,便也放下茶,正襟而坐。

“我们两家······因何而决裂,我想你不会忘吧?”

轩辕老将军不置可否,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过去种种,因何而起,毕竟都是老祖宗的事了!如今却是我们两家必须联手的时候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海上的雾越来越浓!”

轩辕老将军沉吟一下,道:“海上雾浓,是因为甲宋偏北,春冬季本就雾大!”

那老者一怔,气结道:“好极!好极!轩辕立辉,我道你还如少年时,有几分血性,没想到你如今也是一副遛狗逗猫太爷样!”

轩辕立辉悠然道:“白老虎!都要入土的人啦!莫要激动!莫要激动!”

“哼!”

轩辕立辉示意儿子倒茶,道:“你我如今还操什么心呐?年纪一大把了,不在家逗逗猫遛遛狗,你还想干什么?重整军威?我反正是早已退下来了!这些事儿呐,都找那些该找的人吧!”

白千清被气的胡子一翘,拍桌子道:“你这个老东西!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轩辕舟远正在倒茶,桌子被拍的左右摇晃,他所倒的那杯茶却是纹丝不动,一丝涟漪也无。

轩辕立辉无奈道:“你这孩子!倒茶就该有倒茶的样子!它洒出来些也没啥!自然之理啊!不要强求!”

轩辕舟远点点头,又给白千清斟茶,道:“父亲教训的极是!儿子知晓了!”

轩辕立辉端起茶杯咂摸了一口,摇头晃脑陶醉道:“一品龙跃!好极!好极!”

白千清被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气的脸都青了:“轩辕立辉!!!”

轩辕立辉见这老家伙气的快入土了,心里无比舒坦,过足了瘾便正色道:“白老虎!我们世代,并不是靠着吃老本强大起来的!一代比一代强,才走到了今天!你家白虎堂坐在那上首的已经不是你了!再者说,当年若不决裂,你我祖宗项上人头都不保!哪儿来今天的荣华富贵?即便是如今,仍旧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如倾巢之卵!如今你说联手就联手?”

“怎么联手?怎么联手你才能保证上头那位毫不知情?二十多年前,要不是你偷偷摸摸写了什么狗屁远舟贴,我虎子能在娘胎就中毒?能空有将军之才却无将军之武能?能让你孙儿如今说打就打?你取个别的名字不行?你今夜前来,信不信明日,上边的就知道了?你我两家千年心血就要毁在你手里!晋中和澄海,都要被你害死!”

白千清很看不上轩辕立辉这瞻前顾后的性子,可如今若不策动这老头,他心里没半分成算,因此还是好声好气反驳道:“如今已经不仅是晋中和澄海的事儿了!就算上边怀疑,暂时还动不了咱!晋中和澄海的本家也不是吃素的!那位当年的事儿办的也不是丁点风声都没漏出来!那位要是想动我等,那也得好一番斟酌!这事儿可缓缓,毕竟只是人力!”

提起当年的事,轩辕立辉脸色也难看起来了,心说这老头真是半分不忌讳,只没作声当没听见。

白千秋这才道出今晚提出两家联手的来意:“但若不处理海上的事儿,我怕不出几年,你我都要断子绝孙了!不仅你我断子绝孙,恐怕这偌大甲宋城都不一定还存在!”

轩辕立辉也知道这件事,只是没放在心上,慢悠悠喝口茶,道:“白老虎啊!你我都快七十的人啦!还能有几天好活?你就不能消停一下?你让这些小辈的处理处理怎么啦?天上地下就你能?你这么牛你怎么不写个百年大计?最好把你死后几百年的事情都给你那些儿孙规划好!免得死了也牵挂!你管他海上什么事儿?我这儿子在,你那儿子也在,你让他们去着急不就行了?你成天上蹿下跳干什么呢这是?”

白千清几欲吐血,只觉得今晚这趟是白来了,一拂袖,便要走。

轩辕舟远见白千清被老父亲气的快升天了,哭笑不得,此时才道:“父亲,伯父所言的,是魔物!”

轩辕立辉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回首不可置信道:“魔?”

“去年,北海偏东的几座小岛有许多渔民出海,一去不返,告到我处,便遣人前去查探,前后去了二十多队,一共四百来人,无一人能回。直到今年一月,我座下尹川将军亲自前往,丢了半条命,方带回一丝消息!不知何故,海上的天空似乎出现了裂缝!”

“裂缝?这······这······”,轩辕立辉目瞪口呆。

白千清之前其实也只是推测,因起雾的不在白家管辖范围内,尚且不知这裂缝的事,此刻也是满面震惊:“什么样的裂缝?多长多高多宽?可有人亲眼目睹?人在何处?快快提上来问一问!”

他一番连珠带炮,问的轩辕舟远不知从何说起,连连按手事宜稍安勿躁:“是尹川亲眼目睹,只是他这会儿还伤着,起不了身!”

他将尹川的见闻描述一通,感叹道:“当时我也觉得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那片海域上空有约三里见方不断涌出白雾,凭空而显,遮天蔽日,向四周蔓延而去。那海上似乎也有东西,我们的人只要靠近便消失不见!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回来!怕是回不来了!”

“我们遣人将所有典籍仔细查阅,甚至冒风险请本家那边的捎过来几本密藏,方才七八分确定,这东西怕是在千年前就出现过!便是我祖一生征战之物······魔!”

“这海上倒是没有魔物出现,因此我猜想,海上那片雾,兴许便是魔门!”

白千清嘴唇颤抖,他的怀疑现在确认了,反而惶惶然不知何如:“这可如何是好?当年能败那东西,是因为有奇人相助!牧家能登大宝,也是因那奇人与之交好!如今······”

轩辕立辉道:“若是这海上有雾,那位恐怕是早已经知晓了,还不知那位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莫慌张!且先等着吧!”

轩辕舟远见两位老人都没声儿了,才在一旁又低声道:“酒胡同那边,昨日死了个木工!”

两位老人目光转来,心知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事儿,都示意他往下说。

轩辕舟远沉吟了下,才又道:“半个时辰前,西巷宝来钱庄,死了个掌柜!”

“这俩人······都是十二年前从晏京退下来的!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两日功夫就死了!”

“死因是剖心!”

“有人将他二人的心脏剖了出来,在地上碾得粉粹!手段极其残忍!”

两位老人面色惨白,互看一眼,心知有了这俩人的死,几乎可以坐实当年那桩事的真相,那年的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若我们的猜测是真,那么当年的故人,怕是就在甲宋!那位或许会猜,我们已经在怀疑当年的事······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此乃其一!”

轩辕立辉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圆币,白千清捻起来一看,立刻道:“好东西!”

“这是那位救了阙儿的小神仙所当的东西!我们得到消息时,已只剩下这一枚!这还是那当铺掌事的私自扣下的,其余四十枚,已然送往晏京!”

“按照咱们那位陛下的脾性,阙儿近期,恐怕会要上京去了!此乃其二!”

轩辕立辉面色难看,强忍着才没有骂出声。

这三件事,哪一件都很棘手,海上的雾他们想不出办法,城里杀人的那位,他们也只能装聋作哑,而第三件······那位若是看上了那位祝余小先生的能力,还不知会是一番怎样的周旋计较,只是不知,这一次的这位奇人,是否还会站在牧氏一族身侧了!

白千清叹气道:“我们为这牧氏的天下,呕心沥血,历代战死英魂不知几何,如今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我几个孙子能活下去,我就拼了这老命又如何?”

轩辕立辉此刻已然从三件事中排出了轻重缓急,一拍茶案,沉声道:“我就那么一个孙子,那位再想动他,也休想!”

白千清见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如释重负,道:“······都送走吧!”

······

极东之东,太阳跃出地平线,像一个九分熟的鸡蛋黄,被地平线切割得整整齐齐。

晨曦至,一座巨城里或雄伟或残破的建筑都沾染上了金黄的辉光,彷如神国。

如果说甲宋宛如一头巨兽,那么这头巨兽比之这片神国,犹如蚂蚁比之巨象!

巨城绵延千里,一眼望不到尽头。巨城中心,是一座宏伟皇城,皇城之中,有一九十九层通天塔。

此时塔上,有两个看朝阳的人。

“你知道吗?我喜欢清晨的朝阳!美丽、无可挑剔!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个能看见这个国度第一缕阳光的位置!”

身后之人并未答话,因他知道,这位帝王并不需要自己回答。

帝王略微有些矮胖,他转过身来,却是个妇人面容,尽管看出她已经用心保养,但眼睛下方仍旧有了眼袋与皱纹,脸颊有些下垂,嘴角却微微上翘,让人生不出极致的卑微,却也无法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帝王接过热茶,喝了口随手一放,道:“如何了?”

身后人躬身,道:“天魔出世,必有奇人相生而出!”

帝王嘴角微微往上提了一下,眼角露出些莫名的神色,道:“轩辕家生了个好孩子啊!也得了一场好病!”

身后人答道:“即便将轩辕重召至帝都,那位祝余先生却也不一定能来!这些日子安排了不少人打探,却不知为何,所有人记不得这位祝余先生长什么样子,做过些什么事······仿佛记忆模糊一般······只知道他在传道,但具体讲了些什么,也是一概不知!”

帝王摇摇头,神情微妙,仿佛叹息,又仿佛赞颂:“不!他会来!”

这是一场世家与帝王的浩瀚博弈,为达目的,胜负皆可。

她从身后小侍女手中捧着的玉笼中抓起一把灰金圆币,摩挲片刻,五指缓缓松开,七八个币便掉落在玉笼里,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她从腰间取下一个陈旧发黄的荷包,从中倒出一枚灰金圆币,看着那枚晶币,她嘴角的笑容消失,低声道:“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再出现了!”

世家与帝王的博弈,她从来没看在眼里,她要博的,从来都是那天外的星空!

······

轩辕重与鹿黎在祝余的鞭策下,费时小半年,两人先后都进入了三清境,虽然入境时日不长,但已然能够御空而行。

祝余传授了他们几十个常用术法,又抽时间教众人神族通用语,然后拓印了几枚玉简,将藏书楼的拓本一人塞了一枚,让他们自个琢磨,美其名曰自学成才,自个便天天在美食街打转。

这一日,他带着小相柳在西街吃了个满嘴流油,才打了几个菜,准备回去抽查一下那几个好学生的课业。

可惜没走几步,便被前方突然涌过来的一波人\\\流冲得差点把烧鸡丢到天上。

“快跑啊!杀人啦!”

“杀人啦!”

“夭寿哦······”

祝余可听不得这些,抓紧烧鸡口袋拉起小相柳就跑,没成想跑了老远,都坐在茶馆里了,还有人在说,说得甚是绘声绘色:“听说了吧?前头酒胡同的李木匠被剖心而死,隔日西巷宝来钱庄的胡长贵也被剖心而死,官府还不让传,谁传就拖去打板子!这么些日子没动静,还以为那剖心狂魔已经离开甲宋了,没成想今天又死了一个!”

祝余与小相柳闻声望去,见是个中年文士,一身青布衫,手里拿着个山水扇子,满脸兴奋,压低了声音与周围人说话:“今日死的这个,可不得了,听说是乾运船坞的当家人季四强!”

乾运船坞祝余和小相柳也知道,是甲宋数一数二的造船厂,造官船,也造渔船小舟,只是当家人不知是谁,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说。

“听说原本头两日是与军中核账,谁知半日等不来人,造船司的闫司长等急了,着人去喊,去了才晓得那季四强已经出门两三日了,这一通找下来,愣是没人知道季四强去了哪,大家这才觉得不对劲,又找!嗨哟,这就找了又两日,最后你们猜怎么着,被个倒金水的老头找到了!”

“季当家的被淹在那金水池子里,人都泡肿了,心口一个大洞,肠子都从那处冒了出来!等捞出来,哎,那叫一个惨!”

茶馆里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汗毛倒竖,有胆子大的连连催促:“然后呢?”

那中年文士压低了声音:“后来就是刚才,白家的狮虎军出了五个营的人,将乾运船坞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听说······“,青年文士声音更低了:“季当家的心脏也在金水池子里泡着,捞上来冲干净了,稀烂!有那懂行的人说,那是被手活生生捏烂的!”

茶馆里一阵死寂,连温度都降了几分。

祝余听着渗人,忙不迭放了几枚铜钱给了茶水钱跑了。

可他也没处跑,因回了铺子,就连鹿黎都在眉飞色舞地说此事。

她也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的,口才比那青年文士还要好几分,直说得人仿佛身临其境,最要命的是,轩辕重有一手消息,还搁在一旁不停补充,寅离在一旁添油加醋,整个院子里的五个人,有三个都化身神探了。

祝余:······

他有气无力地将几个袋子丢桌子上:“晚饭,添点菜!”

只是没等吃晚饭,轩辕家就来了人。

两父子说悄悄话,祝余几个就避开了出去,因此院子里只有父子二人。

轩辕重将远道而来的手谕看了一遍,脸上表情变幻难测。

轩辕舟远连连叹气,他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可舍不得也要舍:“你收拾收拾,与白家几个小的一起出发,离开大晏,去哪里都好!”

“你祖父母有为父照看,勿要忧心!”

轩辕重长得比他父亲高了一个头,此时看着父亲——他父亲今年其实不过三十六,甲宋风霜大,再怎么养尊处优,总还是没有别家的富翁显得年轻,眼角已经有了皱纹。

轩辕重垂头将手谕折好,低声道:“不,父亲,我得去!”

“祖父有您照顾,我当然不忧心,但您呢?您和母亲呢?”

轩辕舟远眉间没了平日里的运筹帷幄,多了几丝焦虑与烦恼,狠声道:“我与你母亲还年轻,你担心个什么?过几日布置妥当,你就带着你师父和你朋友,与白家小子一道走!有你师父护着,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轩辕重立在那处,脚下突生一股狂暴飓风,逆天而起,直冲云霄,院子里的核桃树树叶簌簌落下,被卷进风暴里,叶尖被狂风逐渐瓦解为砂砾。

轩辕重手里握着长剑,一字一顿道:“父亲,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也能保护我的家人!我修道,就是为了你们!”

轩辕舟远瞠目结舌,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院子外有许多人的惊呼声:“哇!快看天上,怎么突然起风了?”

“这风起得古怪,怎感觉是从那家院子里出来的?”

人们纷纷抬头,只见天色突然就暗了下来,空中一团巨云被风搅成旋涡状,有雷霆在其间闪动,异像突起,惊动了整个甲宋城。

祝余站在铺子外,被狂风吹得眯了眼,他叉着腰,抬头就骂:“孽障,你不知道桌子上的烧鸡没盖罩子吗?你给我赔!!!”

轩辕重:······

他泄气,挥挥手,散了神威,哄他父亲:“孩儿就按照这手谕上的时间去晏京,倒要看看我们的这位帝王,心里怀揣着什么主意!”

那手谕上,不仅提到了他,还提到了祝余,说是听闻轩辕侄儿大病已愈,甚是欣慰,多年未见,孤王很是想念。又听重儿拜得名师,请这位奇人进京一叙,万莫推辞。

又说了些旁的屁话,洋洋洒洒一大篇,轩辕重总结翻译了下,大意便是:听说你轩辕氏得了个奇人,快给朕送来京师,不得违逆!

要是从前,他还是怕的,但现在,他在星空中所得良多,倒是不惧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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