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凶年」

第36章噬海之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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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泰帝许多年未曾如此拘谨,她微胖的身躯蜷缩在王座上,所谋之事一场空,神思不属,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参加秀女选秀之时——忐忑、激动、心怀向往。

良久,她才幽幽叹息道:“朕当然是千古一帝!”

身后之人躬身,终于开口:“陛下当之无愧!”

······

随着昨夜寅离与轩辕重的手段,北方的甲宋,再北晋中,极南的澄海,数位老人不约而同静坐一夜,俱都望向同一个方向——晏都,他们看不见那方的景象,但等待,也是一种守望。

······

小相柳仰着脖子,一夜未眠,又干了坏事,和祝余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又跃跃欲试:“你你你······确定要这么干?”

祝余意味深长看着他,道:“你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

小相柳想着鹿黎的巴掌,一个激灵,道:“干了!”

······

鹿黎背着一套装备,跃下冲天罗,朝阳映射在她眼角,迸射出五彩的斑斓。

······

晏都占地七十七万平方公里,熊池巨兽,随着朝阳缓缓显露身影。

西宁三巷,一名幼童哭闹着不吃早餐,被母亲一巴掌拍在屁股上,痛的哇哇大叫:“娘亲,天上真的有姐姐在飞!”

抓马街尽头,一群早起嗑唠的老头,并着一群出门买菜的老太太,边走边拌嘴,好不热闹,突然一矮脚老头惊呼道:“天爷爷!!!那是什么?”

随着一人惊呼,所有人都惊呼了起来,人们奔走相告,彷如石入静池,“轰”的一声,巨兽被惊醒,露出了惊讶好奇赞叹惶恐之情。

一名女子,着万花神衣,绶带绵长,朦朦胧胧,飘飘渺渺,凭空而现,天空随着她的出现,炸裂了起来。

她很高很远,但所有人都能看清她:她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那是怎样一双眼?看不清分不明,却让人想起春日百花齐放,夏日赤目岩裂,秋日叶落花黄,冬日腊梅吐蕊,是新生是沉寂······

是天人!!!

女子懒目微睁,眼一睁一闭,天色竟然也一明一暗,她声如天音,婉转柔肠,却透着威严。

她道:“迎我主!”

云层团结了起来,一层又一层,形如一阶阶天梯,深入天空,无边无际。

那天梯深入星空,所过之处,无数云层退让,仿佛在恭迎、臣服。

天梯越来越远,竟然在天的尽头,白日现星空。

从星空中探出一只金蓝利爪,将不大的的云层撕裂,从中探出了巨头,只见它颈侧蓬着紫蓝长穗,彷如羽翼一般,翼上复生五色繁花,头戴九羽金冠,眼若琉璃绽放着清光,行动间金星点点,无数蓝色金粉洒落天地间。

巨兽的头,在极远的天空中也显得极大,在地面的人们甚至能数清楚它身上的鳞片,巨兽昂首发出一声巨大咆哮,天音降世,整片大地都颤抖了起来,无数民众跪地拜倒,他们不知因何而跪,只是觉得,除此之外,再没有比这更能表达自己的惶恐与臣服之情。

那巨兽爪子一个用力,将整片天空撕裂为两半,挣脱开空间的束缚,如利剑出鞘一般冲出云层,向世人展露了自己的身形——无穷无尽。

巨兽吐露天音,以极快的速度在天空中前行,许久许久,没有显露出尾翼,直到它的头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出现——它形成了一个环,将整颗星球环在其中!!!

巨兽绕星球环行,阴影笼罩大地,幕遮烈阳,星辰重临,唯有巨兽散发着祥瑞之光,彷如神祗!

······

明泰帝站立在宫中最高的楼上,她喜欢在这里看朝阳,现在在这里看着世界的未来,她有些胖,所以手指也不细,颤抖起来,就像在飓风下摇摆的竹笋:“这······这便是那个世界的人的力量?我竟然妄图与之抗衡······我居然妄图取而代之?”

她身后那人微微抬头,看着天上的金蓝巨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

晋中、澄海自然也看到了这番景象,数名老人身躯颤抖,喝令家人们尽心供奉参拜——是颤栗,是激动,也是解脱。

这颗在南荒称得上落后的星球上,无数君王站立起来,仰望星空。

臣子们跪着,他们却不能跪。

商人、贩夫走卒,三岁幼童,七十老叟,待嫁的新娘,骑马的王子······世间所有人,皆尽匍匐跪下。

甲宋。

海掌柜激动不已,一边朝着天空中巨兽的身躯疯狂磕头拜首,一边朝人群叫喊道:“看吧!看吧?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就是这位大人啊!!!”

巨兽缓慢停下,气息平稳,双目审视着世间,半晌,它昂首吞天,猛然张口——昂!!!

巨兽天音,撕裂空间,晏都上空逐渐波动了起来,如同风化一般,世界的真相露了出来:只见星空下,目之所及,乃是一巨大藤蔓,无边无际深入星空,衍生出无数枝丫,却只生三叶,叶之巨大,遮天蔽日,整个晏都都被笼罩在此叶之下,那藤蔓无根,好似凭空生出,就这样大喇喇出现在空中。

随着结界的剥落,藤蔓好似终于从束缚中解脱,无风而动,数十枝丫穿越空间,须臾之间,便将数十星球攥在手中,远远望去,仿佛它结的果子,五色斑斓,好不迤逦。

藤蔓左右摇摆,仿佛很是惬意,伸出一条触须,向自己的叶子行去······

祝余眼看着小相柳理解出了偏差,与先前说好的阵仗不一样,已然缩在角落里左右惶恐,瑟瑟发抖,眼看着藤蔓向自己妖妖娆娆而来,慌忙扯了块布遮了脸试图蒙混过关,急急挥手,道:“别别别,别过来!!!”

那触须在空中停下,犹豫片刻,犹如幼鸟扑乳,欢快的向他行来。

祝余内心崩溃,他天生就能聆听万物,怎么不知晓藤蔓此时在说什么?这家伙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雀,呼喊着: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他掩面长叹,道:“悔之晚矣!”

触须轻轻触摸他的眼睛,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受伤。

祝余心中感念,道:“天之道,不可窃!”

藤蔓左右摇晃,不甚明白。

祝余看他像个幼儿般懵懂,心中怜爱起来,伸出手,道:“你虽生天地间,却是孤独无助,神之路,道阻且长,余虽不才,愿倾力为你,遮风避雨!世间诸般苦,只愿你心向正道,身在光明!”

世间亿万人,明明与大晏京都相隔甚远,但眼瞳中却都看见一男子,布衣而立,双眼散发着微光,仿佛世间都不在他眼中,又仿佛都在他眼中,他像是谁都没看,又仿佛专注着只看你,他慈祥又仁爱,看着你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向着这世界伸出手来,他道:“你虽生天地间,却是孤独无助,神之路,道阻且长,余虽不才,愿倾力为你,遮风避雨!世间诸般苦,只愿你心向正道,身在光明!”

人群暴动了起来,不知是谁先哭,便变成了嚎啕大哭,不多时,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浩瀚的悲痛中……

或许是过去真的太苦,活着或死去,都太难;或者是这世道,总有诸般求不得;或者是这世间没有人像他一样对你说:我愿为你避风雨!

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何悲痛,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何在这浩瀚的星空下抛下面具,哭的像个孩子······

不知是谁先开口,只在须臾之间,高呼声气浪冲天:“天人救我!”

“天人救我!”

“天人救我!”

“天人救我!”

······

声浪传递给世界,整个世界都在呼喊:“天人救我!”

······

寅离站在长街上,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他的计划中,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下意识骂了句轩辕重的口头禅:“卧槽!”

······

而另一边正在与三叔相见恨晚的轩辕重也惊呆了,噌的一下站立起来,惊道:“怎会如此?”

······

鹿黎伫立在空中,正在扮演天女的她,脑门上出了细密的汗,她难以置信道——怎会如此?

小相柳在搞什么?

祝余呢?

这个阵仗是要灭世吗?

天女敛了神辉,巨兽收了天威,向着藤蔓游行而去。

轩辕重抛下轩辕晚,在腾挪之间不见了踪影。

寅离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冲天罗上,以极快的速度布设了法阵,却发现藤蔓只需轻轻左右摇摆便破了他的结界。

祝余心中明白,对冲天罗发出神念,道:“他们是我们的家人!”

寅离使眼色,祝余跟着进了屋,随着关门,小相柳、鹿黎和轩辕重都现了身影。

寅离只觉得脑门上有一根算一根的筋“噼里啪啦”全断了,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来来回回疾走,脑中嗡嗡作响。

轩辕重见事态严重,忙问道:“怎会如此?”

鹿黎见事情闹大了,忙道:“昨日阿离不是说让我们在晏都上空显露神迹,以此招收学道之人并威吓皇帝吗?我琢磨反正相柳多漂亮啊,那肯定得出来走一遭!原先你们说的什么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神迹,我琢磨着实在无趣,哪里有神女降世,迎圣兽,开天门,传神道来的有意思!我本来还准备了一系列口号来着······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事情远超她所料,过于震惊忘记喊口号了!

她原先在北海见过的小相柳真身,也就百丈长,瞅着是真漂亮——小猫咪诚然可爱,可这小猫咪要是比一颗星球还大,那就不是惊喜,是惊悚了!

小相柳呐呐道:“其实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大的真身!是变幻出来的······我再长两岁就有那么大了!要是等我成年我一个眼睛都有星球那么大······嗯嗯?什么?祝余你眼睛又瞎了?”

他看祝余对他挤眉弄眼,一头雾水。

祝余见小相柳懂不起,心中惴惴,勉力开口道:“这个这个······”

寅离走累了,坐去窗边藤椅上,闭着眼,单手徐徐揉按着太阳穴,半晌没说话。

祸首们或坐或站在他对面,脸色很是不自然。

鹿黎小声辩解道:“我们都是按计划行事······”

这话说出来真是很没有底气。

寅离微微睁眼,那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中漏出几丝无语,但声音还是温和的:“在下记得,是让你等造势如砾石投碧波,起波澜,抚微风!”

“而诸位投石倒是也投了,投的是那天外陨石,波澜也有,只犹如恒阳入海,瞬间烧干了锅!”

众人赔笑:······文化人生气的时候说的话都不一样哈!

几人都是修行者,虽住在高天之上,但一波波宛若蚊吟的声浪却听得清楚,心下不由更是紧张了。

鹿黎胸闷气短,疾步走到桌边端起凉茶就一阵猛灌。

轩辕重在整件事情中没搞什么幺蛾子,此时见老师面色讪讪,又见寅离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不由道:“你一向是最稳妥的,莫要气了!”

寅离怔了怔,才缓声道:“事已至此,便边走边看吧!”

众人见他气消了,也不敢言语,只埋头偷听外面气浪冲天的呼喊声,也是吓得不轻。

寅离叹口气,对祝余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我想你是知道的!如今与你说再多,你也不会懂!他们如今敬你,是因为你手里握着他们想要的宝石!”

“今日,他们拜你,他日······”,寅离瞧着祝余迷茫的双眼,说不下去,心道他就是那么个性子,单纯无邪,又怎生懂得人间的恶。

算了!

寅离转头又问小相柳:“相柳你说说,为什么搞那么大的真身?”

小相柳见他真生气了,瘪瘪嘴,委委屈屈道:“因为冲天罗太大了!我和祝余两个人的力量都封印不住,只能延缓它出世的时间,大约也就是今晨!它太大了,如果我不变大点,就会被它夺取声势,那到时候人们是看冲天罗还是看我呀?!”

寅离望向祝余,道:“怎么回事儿?”

祝余尴尬道:“这······这好像···不是冲天罗······也不是冲天罗王······貌似是无人见过的传说中的冲天大罗王······呵呵呵呵呵!”

自开天辟地以来,虽神魔两族真身俱为不同,但能修行的,那都是有跟脚的,那些没跟脚的,便是活数百万年,也修不出一丝灵智。

冲天罗只能当个菜吃,冲天罗王是宝药,而冲天大罗王,却是能够修行的灵物!

这就跟有些狗是狗,有些狗是妖一个道理,虽然外表一样,内里可是千差万别,算得上是两个种族了。

寅离自然也看过这本大荒志怪,闻言看祝余眼神都变了,无语道:“你说说你,你随便见着一条蛇,就是西荒帝子!你随便出个行,就能遇见上古蠃祖!你随便蹲在门口吃个饭,就有神兵从天而降!你随便种个种子,便是传说中的传说中······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随便交了我这个朋友其实我是什么大拿转世?”

祝余更尴尬了,想起师父的大愿望术,心想应该可能不会吧会吧不会吧会吧?

会吧???

众人看祝余的眼色也变了,心中生出些莫名的窃喜来。

祝余摸摸鼻子,没敢说话。

大愿望术很难修行,因为要参悟的天意太多,但得此术祝福者,祝余目前知道的,还真只有自己一个,会有些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他也不知道啊。

话说,小相柳在路上乘舟好好的,就那么神奇地遇上空间乱流,又那么神奇地在山间被人捡走,又那么神奇地被寅离买回来······

呃······

鹿黎这会儿才想起一件事儿,看向祝余,道:“你刚才说的什么遮风避雨的?酸不酸?”

祝余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道:“什么?”

鹿黎伸出手,学他道:“你虽生天地间,却是孤独无助,神之路,道阻且长,余虽不才,愿倾力为你,遮风避雨!世间诸般苦,只愿你心向正道,身在光明!”

祝余:······

“我那是说给冲天大罗王的!它从来只存在于传说中,我哪里知道它是个什么脾性?先诓骗了再说······呃······引导!”

众人:······

祝余不解,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

轩辕重同情的看着师父,沉痛道:“不止我们看见了······全世界都看见了!这会儿都在外面拜你呢!”

祝余张张嘴,脑袋也开始发晕,他跌坐在地上,恍惚道:“不会吧······”

寅离又道:“你说便说了!你那是什么眼神?慈爱又虚无缥缈?”

祝余崩溃,连连摇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没有!我什么时候虚无缥缈了?”

轩辕重下意识道:“莫非是伤还未好,看东西比较模糊?散光了?”

众人:······

这样尴尬的全球社死事件,导致祝余连着几天饭都不想吃,丢人丢到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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