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凶年」

第48章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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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远远见着小相柳那个豆丁,跑上前,看了一会儿:“哇!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厉害吗?”

小相柳一惊,转身见是祝余。

祝余???

他惊叫一声,像个小炮仗似的冲上去挂在祝余脖子上,笑得像只打鸣的公鸡,喊道:“祝余!祝余!你可算出来了!”

祝余搂着他,猛亲一口,哈哈大笑道:“想不想我?”

小相柳猛点头:“嗯嗯嗯!想想想!”

两人相亲相爱的当口,都没发现台子上两人已停下来。

学子们诧异好奇地看着他俩——这人,眼熟啊!

祝余被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又见轩辕重寅离站在台子另一端,神色莫测,不言不语,不由就有些讪讪的,心虚得很。

祝余露出个纯真无害的笑容,向他们打招呼:“早啊!”

寅离皮笑肉不笑,道:“挺早!”

嗯?

有杀气?

祝余搂了小相柳,一溜烟跑了:“我那个我还有事!等会儿再聊!”

寅离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抽了一半的刀塞了回去,道:“早晚宰了他!”

轩辕重身默默收起重杀,道:“虽说他是我老师······不过我支持你!”

祝余这狗日的,一跑就是经年,鬼知道他俩是怎么带着一众人族弟子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又当爹又当妈的,其中多少血泪暂且不提,总归寅离几人对祝余是半分感情都没有了,只想踩爆他狗头。

······

祝余一蹦三尺高,惊叫道:“什么??三年???”

小相柳眼泪汪汪,道:“就是呀!你这一闭关,便是三年!寅离和轩辕重都跨入小隐了······鹿黎也在藏星大圆满了······弟子里面有几个天分很高的,我们都快教授不下去了!”

冲击一个比一个大,祝余头晕眼花,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

他恍惚想起虽然自己已然演算出了星桥路线,但其实还在藏星,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对小相柳道:“我得去散散心······”

小相柳:“嗯?”

祝余道:“我的情况你知道,难以破入小隐······算了,今日不提此事!我去溜达溜达,买点东市的油炸糕,你吃不吃?”

小相柳好多年没看见祝余,正是黏人的时候,点头道:“我也要去!”

两个家伙鬼鬼祟祟避过众人,撒丫子跑去了晏京城。

祝余还是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容貌,他用了清洁术法,其实很洁净,但低头闻闻,总觉着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味儿在蔓延,祝余琢磨着这大约就是传说中时间的味道了······

他便夹着小相柳,先找了一家澡堂子泡了澡,又换了身行头,总算是神清气爽了。

外城东市,有一家卖油炸糕的百年老店,取得是一种糯性极强的米,用各色蔬菜汁浸泡后,煮好加入盐与花椒等作料,切成四四方方一块,辅以油炸,酥脆香麻,新鲜出锅,别提多好吃了。

自从祝余发现这家油炸糕店铺,每日都要来吃一次。

这都三年没吃了,一想就口水长流。

祝余来得晚了,前头排了长长的队伍,小相柳坐在他肩上左右瞧看,俩人跟下凡的天仙似的,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前头有人琢磨着他是哪家王公贵子,想卖个好,招呼他插队,祝余笑着挥了挥手,那人红着脸转过身,没说话了。

日头大,几名衣衫破旧的老人在人群中兜售鲜花,声音很有韵律,引得小相柳伸长了脖子看,差点没把祝余头发薅下来。

祝余转头看过去。

老人们手里提着竹编的篮子,里头挤满了五颜六色的花,香不香的祝余没闻见,只瞅着有些蔫了,软踏踏的没什么卖相,一路问过去,也没有人买。

不多时,便有一老叟迟疑着站在了祝余面前,问:“小哥,您要买花儿不?今早上刚摘的香晨露,回去喷喷水,能放半月呢!”

祝余和小相柳实在是太扎眼了,就没人敢找他俩搭话,反倒是这老叟见过了千般人,压根儿不在意你长得是人是鬼,总归卖得了钱才是正经。

祝余怔了怔。

那老叟足有七十了,一身青色布衣满是补丁,背上背个背篓,手里挎着篮子,满脸希冀瞅着祝余。

祝余这几年长高了许多,虽然还没有轩辕重高,但也差不离,站在人群中活生生比别人高了一大截,像棵戳在灌木丛中的参天大树,那老者弓着背,竟然只到他腰部。

祝余垂眼,看见了老者脚下踩着的草鞋,那鞋子已然满是泥泞,一双枯藤般的老脚裹在内里,有些变形,指甲缝与脚缝中,是经年的灰。

祝余心下就很是难受了起来,鼻子酸涩——他此时还不明白,善良的人,总是比旁的人多了许多优柔寡断,自己过得好,别人过得不好,便总也会生出一种罪过感来。

小相柳见他发呆,双手扯他耳朵,叫道:“我要我要!给我买!”

祝余回过神,吸吸鼻子,将小相柳摘下来,示意他继续排队,自己拉了老者到一旁:“爷爷,您这花,怎么卖?”

那老者精神一振,有些迫切道:“一文!一文十朵!”

祝余被这价格吓住了,很是震惊:“一文钱十朵花吗?”

那老者以为他嫌贵,有些为难,道:“小哥,您长得好,想必是极善良的人,不瞒你说,我这花早上还卖一文两朵,可这买花的人不多······哎······”

祝余见他颤颤巍巍的,连忙扶着老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这花,我都要了!但是我有点事儿想向您打听打听!”

老头欢喜道:“真的?什么事儿,你问你问!”

“您是打哪里来的啊?”

老头道:“冷水村!老远了!天不亮我们就出发,走了三个多时辰才到这东市,所以花便不好了!哎······上年纪了,也帮着家里做不了什么事,能多赚一文是一文!”

祝余早些年看过大晏地理,他那过目不忘的脑子马上就知道冷水村在哪里了,疑惑道:“冷水村距离这里不过七八里,怎的走了如此久?”

老头疑惑道:“七八里?怎可能?老头我一辈子都走那一条路,少说有六十里路!”

祝余更疑惑,便蹲下拿出一角银子,插在地上,道:“这是冷水,这是东门,中间就隔了两座山,可不是七八里?难道您这山路不好走?”

老头拿了树枝,从祝余那一角银子出发,弯弯曲曲,绕来绕去,画了一堆乱麻似的路线,道:“山路是不好走啊!”

祝余定睛一看,更疑惑了:“东市与冷水村距离如此之短,您为的甚,要这样绕来绕去?”

他一个神仙,每日里走路也就屋里那两堂子,远一点儿就缩地成寸,再远点就坐神舟,除了出游赏景,没跋涉超过十里路,自然不懂得人力的艰难。

老头笑道:“我算是知道了,小哥您说的是直着过来七八里路吧?我们那两座山啊,又高又险,山路又难修,我们世代沿着古路走,是有些远!”

祝余明白了过来,心下有了计较,便把话题扯回来,问道:“您这花,总共多少钱?”

祝余掏了钱,顺带把其他几个老农的花都买了,那老者见他不好拿,干脆连篮子一并给了他。

又嗑唠一会儿,祝余纯善,又会说话,还没架子,等小相柳买了油炸糕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人混得爷爷长爷爷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人家亲孙子呢。

小相柳抱着一堆油炸糕,足有二十来个:“祝余!我买到了!”

祝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分了一半给老者,道:“给你们回去路上吃!”

几名老者自是感谢连连不提。

送走几名老头,他一路吃,一路思考,时不时和小相柳闲扯两句,不多时便到了学院。

大司马府的牌子早就撤了,现今改成了一座牌坊,旁儿立着一块巨大的白玉石门碑,上头几个端正篆体:德泽往圣天地大学院!

嗯?

祝余咬着炸糕,歪着腮帮子琢磨那几个字——别说,要不是自己是个文化人儿,还真不认识!

他后退数步,上下左右打量,确认自己没走错路,愣愣道:“这谁取的名儿?”

他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定的好像是同丘学院???

取得乃是“溪水当逆流,古今同一丘”的寓意!

这······他就很迷茫了。

一概事物都是寅离与轩辕重负责,他就压根儿没关注过,就连开学大典那天,他都没注意这院碑上写的啥。

小相柳咬着糕,一脸迷茫地看着那几个字——他是个文盲,还以为这是鬼画符呢!

他来不及作更多猜想,却被门前一人怒斥:“哪里来的狂妄小子?怕不是皮痒了?”

祝余转头,见是一三十上下的中年人,连忙虚心请教:“抱歉抱歉!在下是看这名字取得无比磅礴,有气吞山河之势,佩服不已,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那人脸色才阴转多晴,道:“算你小子识货!”

祝余忙问道:“不知阁下是?”

那男子拍拍胸脯,得意道:“我便是新来的门正都尉!免贵姓刘!”

???

祝余满脸问号,什么都尉?听名字好像很厉害!

他恭敬道:“原来是都尉大人!久仰了久仰了!在下先行一步!”

那人挥挥手,道:“有时间来玩儿啊!年后学院招生,你有机会!”

祝余连连点头,拉了小相柳绕了一个弯,找个偏僻地儿上了太清天。

“门正都尉?这是个什么官职?”

“门正门正······为什么这么眼熟呢?”

小相柳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道:“就是正门啊!以前常常有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要拜师,要拜山头,烦不胜烦,后来寅离他们就弄了这个门正都尉!专司通报、人员进出登记等等事宜,算半个子弟吧!”

祝余啊了一声,感叹道:“我已经脱离群众太久,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两人边走边聊着这几年人间发生的事儿,不知不觉跨入了饭厅。

祝余找了个盘子,把几个油炸糕摆放在饭桌上,就要落座。

红衣姑娘站在他身后,温温和和行了个礼,道:“先生!您出来了?”

祝余浑身汗毛倒竖,屁股上针扎一样,万万是坐不下去了,他缓慢转头,扯出个讨好的笑,谄媚道:“啊!是我可亲可敬又可爱的阿黎姐姐!我闭关时,对您是千般想着万般念着!啊!我最爱的人啊!”

鹿黎:······

她俏脸一红,声音像是婉转在山间的风,很是有几分柔软与喜色:“既然余弟你出关了,合该是要好好庆祝一番,中饭是赶不及了,那就今晚!想吃些什么?姐都给你做!”

祝余:······

他浑身出了薄薄一层汗,话说,你还是打我吧!

寅离提了一包药材进门,面无表情走了过去——你俩是中邪了吧?

轩辕重跟在他后头走进来,嘴角勉强绷直了才没笑出声——他身旁还跟着一人,便是那惊才绝艳的人族天生神体,楚辞。

难怪她双眼喷火,行为却矫揉造作,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红衣姑娘请众人坐下,道:“今天中午就做了糖醋小排,玉酿豆腐,还有些时蔬家常菜,楚辞第一次来,还请莫言嫌弃,将就着吃吧!”

她说的谦虚,实际上整张桌子铺满了菜,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了,都被她搬上了桌。

祝余埋着头默默挪到角落里坐着,寅离咳嗽一声:“这是哪里来的学子?”

楚辞抬眼看去,便见着当年那位要就地解决个人问题的学子,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仿佛一个受气包!

祝余讪讪一笑:“我那什么……我买了油炸糕,很好吃!各位消消气儿?”

寅离哼了一声,道:“你很好啊!当年要立教传道的是谁?壮志雄心说要干一番事业的又是谁?结果三年跑得没影儿!”

轩辕重默默摆放筷子,不好参言。

小相柳摇头晃脑,不解道:“寅离你为什么生气呢?闭关都要这么久啦!还有更久的呢!”

他说自己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亲爹长啥样,也没多生气么。

祝余感激地看着小相柳——相柳啊,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了!

寅离几个终究是放过了他,臭着脸吃饭。

楚辞云里雾里,不过大概有点猜想,看了祝余好几眼,默默吃饭。

吃完饭,祝余叫了他们几个到书房,给了几副字给众人。

鹿黎打开看,念道:“要想富,先修路?”

“农村没有路,致富有难度?”

“要快富,修大路?”

呃·······

祝余虽满腹经纶,但那是他靠着强悍无匹的神魂硬生生刻录下来的,跟个活的藏书楼没什么区别,而他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倒出来就是这般个模样了。

今日众人也算是见识了,一时满室无语。

祝余背着手,道:“今日我去买糕点吃,遇着几个老农卖花······”

“我们学道是为了什么?我们修道是为了什么?为了除魔卫道吗,扯犊子呢?且不说魔族被圈禁几万年了,就算要除也轮不到人族!四荒又不是吃干饭的!除魔卫道大可不必了!那是为了长生不死吗?为了遗世独立吗?为了回家显摆吗?这院里面学子夜夜睡得安然,是因为他们修了道吗?”

“上古有大能曾云:道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若修道最终修了个人人自扫门前雪,那不是修仙,那是修魔!”

“我是个神族,来这人间,便是见不得诸生苦,要把道法传人世,留一颗道心,且行走,且安泰,且花开!”

“这天下人奉养的学院诸子,自然要回馈于天下!众生都苦,那不太苦的,受了恩惠,就该伸手拉一拉那些很苦的!”

“那山也就那样,但对人类来说委实是难了点儿!都说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

楚辞心弦震动,咬着牙才没让满腔汹涌的敬意失控,他看着祝余,那少年眉眼间皆是善良,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便见祝余神采飞扬,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大手一挥:“那就统统都给我拉去修路!”

“修大路!修好路!修险路!”

“汗洒落大地,崎岖变坦途!”

楚辞:······

众人:······

众人恍恍惚惚散了,进门的时候尚且是个吃米的凡人,出门的时候,已然了点化,得道成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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