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的时光匆匆过去，柳宁、美瑶和刘扩三人之间的关系也更加亲密，柳宁和刘扩之间的关系没有进一步发展，可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愈来愈深。柳宁一度以为这三年就会这样平静度过了，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是格外的敏感又挑剔。十七岁的少年就像一棵挺拔的树，总是格外招人喜欢。对于柳宁的不动声色，刘扩是不在意的，而他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班上的女同学景云就是其中一员。景云很漂亮，大眼睛双眼皮，自来卷的头发，身材高挑纤长，即使在普通的学校制服下，也玲珑有致的。班上很多男同学都很喜欢她。而她喜欢的人，是刘扩。

柳宁知道，但什么都没说，还是一如既往和刘扩打闹，文科课写纸条，理科课约会昏昏沉沉。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传过来的纸条不再是叠的工工整整的小方块，而是皱皱巴巴的一团，上面还用钢笔尖戳了几个窟窿，甚至有时候在上面写了许多不堪入目的话。柳宁知道不是刘扩，可她没法问是谁，毕竟纸条传过来经了这么多人的手，就算问起来，上课传纸条终归是不对的。慢慢的，二人的纸条交流，终结了。尽管一起去找王老师的时候还是会说笑，可柳宁总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些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呵，鬼知道。

景云和柳宁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一年级刚进校的时候，活泼的柳宁贫嘴的撩拨了不少班上的女同学，当然包括漂亮的景云，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柳宁自认说话很有分寸，逗趣但也能做到不讨人嫌。特别是柳宁和美瑶也是这样熟起来的，柳宁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放心的。

可毕竟美瑶只有一个，刘扩也只有一个。柳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她总觉得班上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议论自己。她问美瑶，美瑶只好苦笑摸摸柳宁的头，告诉她没事，可并不是没事。

柳宁发现自己的水杯中莫名多了很多奇怪的东西，粉笔灰、墨水、甚至还有垃圾袋。柳宁觉得自己的眼睛胀胀的，似乎有什么想从眼睛里流出来，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背后总有人盯着自己，等着自己哭出来看自己的笑话。柳宁苦笑，拉着美瑶和自己一起去洗杯子。后来她发现自己的书箱里也开始多了一些垃圾，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慢慢阴沉，只有美瑶的小纸条是不断的，问候、关心，尽可能的陪着柳宁。

这场没有头绪的战争终究还是惹恼了柳宁，因为她发现，妈妈给自己绣的书包上也被染上了污渍，油腻腻的沾染在动人的蔷薇花上，丝线的颜色污了，也彻底压弯了她心里的所有工事。她拽着自己的书包站上讲台，狠狠拍在桌子上怒吼着：“谁干的！敢做不敢说是吗？就那么没种是吗？有本事你站出来啊！“班上整个安静了下来，可是没人理她，她再一次重复着”谁啊！你有本事你站出来啊，在背后算什么本事！“美瑶抹抹眼泪，跑上去拽柳宁的袖子，半拉半抱的把柳宁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柳宁推了推美瑶：“你这样，他们也会针对你的，是不是？他们也欺负你了？是不是？“美瑶摇头：“没有没有，你放心，我只是心疼你。“柳宁在座位上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依然大喊了一句：“别让姑奶奶知道是谁！”说完就拉着美瑶去洗书包，她要在回家之前把书包清理干净，不能让妈妈发现。

柳宁几乎从小和妈妈生活在一起，记事起她就知道，在她4岁的时候，爸爸就出国去挣钱了，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音讯，14岁之前，她根本不记得爸爸的长相。她只知道家里那台钢琴，是爸爸妈妈一起为她买的，现在的钢琴老师，是爸爸托关系为她请的。柳宁总是自嘲，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架钢琴，哪天吃不上饭了，就把钢琴卖掉。

是的，家里没有什么钱，尽管爸爸在国外，可这么多年，除了几封书信和少的可怜的连一年学费都不够的几块银元。妈妈一直在做活计养活自己，外公外婆和娘家舅舅也始终帮着接济。但柳宁根深蒂固的就是——家里没钱，妈妈很苦。

所以回到家，柳宁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在学校这种不光彩的事情，终归不能让妈妈知道徒增烦恼。站在水池旁清洗书包，柳宁问美瑶：“你说，我做错什么了？要不，我改？“美瑶答不出，柳宁自己也答不出，只能自说自话，“可能，唉，算了，没有什么可能，姑娘我就这样，就是别让我知道哪个混蛋做的。”

在这场风波里沉默下来的是刘扩，柳宁发现他总是会避着自己，不会借自己抄作业，也不会陪自己去办公室，这个人仿佛就像在看一场戏一般，旁观着柳宁的愤怒和痛苦。

柳宁再一次爆发，是在她最喜欢的国文课上，后座的男生一直在薅自己的辫子，用笔戳自己的背，柳宁往前挪，男生就往前拱。国文老师还在激情澎湃的讲着文言文的时候，柳宁干脆利落的站起来，转身打了后座的男生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把老师吓了一跳，旋即厉声呵责：“柳宁！你在干什么！这里是课堂！“柳宁解释，可老师依然说：”那这里也是课堂，有什么事你们课下解决！你，去旁边站着！“班上的同学多半都在笑，柳宁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她气呼呼地朝着墙走过去，脚步一顿：“哼，反正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我的错。”说完她摔门离开了教室。

她不知道教室里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从教学楼的四楼望出去，风景还是不错的，她还看到了扑克先生牵着学校里一位高年级女老师的手走出校园。下课后，第一个找到她的是美瑶，来劝她去和国文老师道歉，可她不想去，于是就还蹲在角落里放空。第二个她倒是很意外，是和她不太熟的一个男生，但他是刘扩的朋友，是一名转学生，好像叫玉聪。男生来似乎也不是来找她的，只是偶然上来溜溜，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最后一个来的是刘扩。

是啊，柳宁想，现在愿意来找我的，能有谁呢。刘扩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沉浸在自己没有朋友的小世界里无法自拔，也不知刘扩站了多久，才出声：“柳宁，回去吧。“刘扩很少连名带姓的称呼她。柳宁抬起头，刘扩的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柳宁愣了愣，这似乎是第一次刘扩没有弯下腰迁就自己的身高和自己说话。刘扩又重复了一遍：“回去吧。”他抿了抿唇，“你别这样，这样，这样不好。”柳宁听完倏的站起身，蹲时间久了，猛地起身，她感觉到头晕，可还是镇定地面对着眼前的男生：“我这样不好？我哪样了？我做什么了？你倒是说说啊？啊？”刘扩皱了皱眉，低声说：“你别这么尖锐行不行，你看你上次.......”话没说完，就被柳宁抬手打断了“刘扩，你要是来找我的，我很感激，你要是来说教的大可不必。”柳宁推开他，蹬蹬蹬跑下楼了。

那个树一样的少年，就站在正午的阳光下，看着女孩的背影，握了握拳，又放弃般的松开，离开了。

那一次，柳宁终究没有给国文老师道歉。没几天，刘扩和景云在一起了。随之，一切的针对都不见了，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柳宁做的一场噩梦，只是梦醒了，她把她的兔子弄丢了。柳宁想传纸条，可想了半天，传给了前面的美瑶：你说，大梦一场，梦醒了为什么会怅然若失呢？美瑶回得很迅速：因为，你想赖床你妈把你叫起来练琴。柳宁笑了，就此作罢，谁都没再提之前的事情。

很多年后，柳宁在和冯志伟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冯志伟的态度是很鲜明的，因为他只说了一句，蠢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