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志伟约柳宁出去，实在不是想泡柳宁或是什么旁的心思，实在是，要去参加一所大学的晚会邀请，自己想约的那位放了鸽子，找不到旁的人。一想那个小气鼓倒还是可爱乖觉的很，而且之前她还跟着社团去过这所大学交流，最重要的是，这场晚会中会有钢琴表演，自己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只能找来柳宁帮忙鉴赏。

柳宁不知道这位老师怎么会有自己家的电话，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是诧异，但一想到能去大学里玩，便痛痛快快答应了，甚至有些脸红。青春期的小女生总是有很多奇怪的小心思。她找出自己觉得最得体的一件衣服——后来柳宁每每想起那件衣服都会捶胸顿足——还用妈妈的脂粉稍稍打扮了一下，对镜一看，嘿，像是被人揍了一样。这时门外传来汽笛声，冯志伟开车来接她，柳宁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用水打湿毛巾，胡乱抹了抹脸搽了些雪花膏就出门了。

柳宁想，自己应该是第一次坐人家的小汽车。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但是头一次她是晕过去的。坐在副驾驶上，柳宁东瞅瞅西看看，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小手不去乱摸。冯志伟却发现了这姑娘的小动作，也不多说，反而找着话题使唤柳宁摆弄车上的小玩意，一会让柳宁摇车窗，一会让柳宁找东西的，柳宁最讨厌别人支使自己，正要亮出爪牙反击，却看见冯志伟嘴角含笑目视前方开车的模样。

冯志伟真的很帅，比他认识的所有男生都要帅，比刘扩还帅。他身上青年的蓬勃与稳重很巧妙的融合，说他流气，但他确是像一位长辈，给他的学生指点迷津；说他正直，但柳宁总是想撕了他那张不饶人的嘴。冯志伟总是洋洋得意的对着这群学生说，他们说不过他的，他一个教书的，耍嘴皮子还能输给自己的学生？后来，每次冯志伟被柳宁气的哑口无言时，柳宁也会伏在冯志伟耳边得意洋洋地添上一句：“冯先生，怎么样，教书的，还不是输给了自己的学生？”

此刻的柳宁在小汽车上不再东张西望，目视前方。正是傍晚的光景，来往的行人不绝。街角的歌舞厅门口的霓虹招牌已经亮起来，有悠悠歌声从中传出。冯志伟跟着哼唱着，柳宁对这位老师的好印象又没了，舞厅里的歌信手拈来，看来是没少去，自己还是离他远点。想着，柳宁不自觉把身子往车门处贴了贴。动作小却还是被冯志伟发现了，他又调侃柳宁：“怎么，再躲就掉下去了，掉到人家舞厅门口，可不管我的事。“他嘿嘿笑了笑，“改天小爷我带你们去开开眼，都这么大了，总是要见见世面。”冯志伟总是和这班学生强调着要多见见世面，不能把自己锢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里，像个小蛤蟆。

一路无言，车子缓缓开入一所大学。第二次来这里，柳宁还是深深为之折服。但凡津门学子，无一不向往这所北洋大学。新派旧派的学问，在这里都是一流的。柳宁心向往之，车在校园里行驶，柳宁总嫌开的太快，恨不能自己多在这学校里逛逛。冯志伟的车停在一处草坪旁，带着柳宁下车，轻车熟路的走进礼堂，一路往来寒暄，行对自如。柳宁感觉很无聊，她是个慢热的人，对于不相熟的人，柳宁懒得匀出精力应对，只能紧紧跟在冯志伟身后端出一副“端庄得体”，但生人勿近的笑脸。冯志伟应承一圈下来，和晚会主事人打了个招呼，复又带着柳宁回到车子旁。

“老王磨蹭得很，离开始还早着，我带你去吃饭吧。”冯志伟径直上车，看柳宁还愣在原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不饿么？”柳宁点点头，又摇摇头：“饿了，但是，我想在学校逛逛，冯老师，方便吗？”冯志伟拧拧浓密的眉，过来把她拉上车：“时间还早呢，先去吃东西，一会回来带你逛，这里我熟的很。”

车子又滑入街道，冯志伟带着柳宁去了一家安静的西餐厅。柳宁之前跟着柳宝坤来过一次，就一次，这里的甜品就让柳宁念念不忘。他们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侍者给他们拿来餐单，柳宁不接，只给了冯志伟：“冯老师，您安排就好，嘻嘻我听您的。”柳宁轻声说，冲他俏皮眨眨眼，“我就要一个冰酪。”冯志伟看也不看她只是端详着手里的餐单：“柳同学，这里不是学校。”然后就对着侍者点了两份主厨推荐，便合上餐单。柳宁着急，直瞪冯志伟。冯志伟才不紧不慢的说：“再要三份甜品冰酪，巧克力味的。”柳宁心满意足的眯眯眼：“谢谢冯哥～但是怎么要这么多呀？我吃一份就够了。”柳宁竖起一根手指头挡在眼前。“我不吃啊，吃独食？”冯志伟一脸鄙夷。

这家餐厅今天也很是奇怪，先把甜品摆了上来，柳宁一见更开心了，顾不得其他，拿着精致的小银勺子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冰冰凉凉又醇香甜蜜的口感让柳宁特别开心。冯志伟却不动眼前的冰酪：“你缓缓再吃，仔细一会肚子疼。”柳宁这时就是一只顺毛的小猫，笑眯眯的点头，但手上又挖了一大勺送入嘴里。“冯哥，你怎么对北洋学堂怎么熟悉呀？”“原来交的女朋友在那上学。”柳宁一听，顿时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极为尴尬，冯志伟却好似没察觉：“现在人家也已经嫁人啦，当时，啧啧，密斯朱也是一朵校花啊，可怎么样，还不是被你哥我魅力折服。”柳宁想捂耳朵，她觉得背后议论姑娘家怎么都是不绅士的。好在冯志伟也没想多谈，只是说了句工作上也有往来就着手享用自己眼前的牛排。

最终，馋猫柳宁独享了三份冰酪，也不在意什么淑女形象，抚了抚自己的小肚子，甜甜的说：“谢谢冯哥～唉，这洋人的玩意，就属这个最好吃啦。”冯志伟摸摸柳宁的头：“傻姑娘，这可不是什么洋人的玩意，这是打从元朝，咱们老祖宗就有这种吃食了。”路上冯志伟又絮絮叨叨和柳宁说了许多和美食有关的事，柳宁想他知道的真多，可不自觉净说出了声，冯志伟听了哈哈大笑：“夸我就明着说，多看些书，书中自有美人儿和美食。”

回到礼堂，晚会刚刚开始，时机把握分毫不差。

冯志伟带着柳宁坐在前排。柳宁入迷般欣赏着舞台上的表演，钢琴、合唱、舞蹈，柳宁轻轻问旁边的人：“冯哥，这些，都是北洋的学生吗？”冯志伟点点头：“丫头，好好加油，你也行的。”柳宁倍受鼓舞，没有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听到他这般说，自己心里暖洋洋的。

可这时，柳宁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一股暖流。

柳宁无语了，自己的小日子到了。一想刚刚自己吃了三碗冰酪，柳宁的脸色更阴沉了，她从小体寒，每次在意着，小日子那几天还是会痛的生不如死，何况，三碗，她深吸一口气，已经感觉到小肚子和腰上被人殴打一般的痛。她忍着，拉冯志伟的衣服：“冯，冯哥，咱们走罢，我，我肚子疼。”冯志伟没反应过来：“你，要去厕所吗？在那边。”说着还扬手指指礼堂后侧。“不是，冯哥，我。。。我。。。”柳宁实在不好意思，但是痛感已让柳宁的意识几近模糊，她声若蚊蝇“我小日子来了，肚子疼。”冯志伟的脸一下就红了，连耳朵都透着粉色，他脱下西服披在柳宁肩上，半搂半抱的拥着柳宁离开。

出了礼堂，冯志伟一把抱起柳宁，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子，把柳宁放在车里，又把衣服给柳宁裹好。此时柳宁已经半昏过去了，刚刚还圆嘟嘟的可爱小脸已经惨白如纸，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刘海，还在从额角不断滚下，嘴唇也泛着孱弱的青白色。冯志伟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也吓得六神无主，惶然向医院疾驰。直到打了止疼针，柳宁还是沉沉睡着，冯志伟也没敢联系柳母，只是一直守在柳宁身边。到了将近9点，柳宁才幽幽转醒。可是醒来的第一句话，冯志伟就觉得这丫头还是睡着可爱。

她说：“冯老师，你害我，都是你的冰酪。等我好了，你得再赔我一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