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病床上的人即将命不久矣，绝彻底打消了折腾这家人的想法。

一个将死之人，即使是间谍，抓回去也没什么用了。

被他控制的那些人随着他的死，也都会恢复如常，这是忍者世界的常识。

绝挥了挥手，叫来了门外的一个护卫，小声命令他去首都提点钱来，给老人当丧葬费。

来去不过一顿午饭的时间，护卫放下了一袋子钱就跟着绝出去了。

一步三回头的大夫，像是在与一个死者诀别一样。

多年的行医铸就的石头心肠也阻止不住溢出来的同情，这对情同父子的人，终究要上演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戏码了。

待到油女雀彻底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之后，他看了眼床边低着头沉默的老人。

“大爷，我没事了”

高木老头听到话抬起那张憔悴的脸，对着他挤出一个让他心碎的笑脸。

“孩啊，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都说了吧”

“大爷，我真的快好了”

他知道老人不相信这些，为了证明他露出了双臂。

之前还抬不起来的胳膊，检查的时候还满是紫黑色的胳膊现在变成了小麦色。

看到老人一副惊讶到失语的样子，眼睛里尽是难以理解。

“我就说了嘛，我好了”

高木朔也指着天花板上有些腐朽的横梁，那上面有张残破的网。

上面忙碌着一群在织网的蜘蛛，破碎的蛛网像是壁虎的杰作。

“我在睡两天，就帮你把房子翻修一下吧大爷”

“现在我满身是劲”

说着他握住了老人的手，力量不弱的老人居然在这次比拼力量上输给了一个病人。

“这是怎么回事，朔也你快告诉我这不是假的”

一抹微笑浮上高木朔也的脸上，“大爷，这不是假的”

“我比谁都确信，这是真的”

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像是在教老人说话一样，渐渐的老人反应过来了。

他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像个失灵的闹钟一样一直小声念叨着。

“真好”

老人的喜悦让油女雀感受到了一股家的温暖，恍如隔世的他眼睛有些湿润。

借着朦胧的模糊，站在房间里欢呼的老人变成了木叶村中的父亲。

想起从前，自己每次在忍者学校取得好成绩了，父亲也是这样拿着成绩单来回踱步，在房间里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

还会抱起自己，答应自己提出的每一个奖励。

擦去眼眶中的泪水，高木朔也的心也由着这份真实变成了油女雀。

“大爷，我饿了”

听到朔也的请求，老人连忙去角落里挑选蔬菜去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能和往常一样只吃素食了，想到这他出门去了。

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节邻居家的腊肉，那是为过冬准备的东西，不到大喜日子和关键时刻是不会轻易享用的珍馐。

“今天我们炖肉吧，给你补补”

高木家飘出的肉香勾来了不少邻居，他们纷纷进屋祝贺朔也的康复，虽然所有人都闹不清是为什么突然好了。

但这份喜悦是无比真实纯粹的。

几人吃过饭纷纷回到自己家，这时天已经黑了，到了下午六点高木老头抹了下嘴上的油花。

“晚上饭看来是不用吃了，肚子里都是油”

房间里只有高木爷俩，朔也知道少不了一番询问。

现在开心劲随着炖肉下了肚，没了烦心事脑子也随之活络起来。

“朔也，你怎么在他们走了之后就突然好了啊”

高木老头并非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但他选择相信了朔也，所以说话也是直的不行。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紧张了，看到长官我的腿都在抖”

朔也被油脂滋润过后的红润脸庞，谈到长官的时候又变白了几分。

“可是大夫的诊断应该不会错的，你可是蝎毒几近侵入脑中了”

“我也不太清楚...”

说着他掀开了重如实木桌面的厚被子，这时朔也才发现手边腿边有些别的东西。

仔细看去，手边尽是蚊子和臭虫，以及些附在动物身上吸血的壁虱，腿上羊蜱和下地时无意贴上去的水蛭。

每一个虫子都吃的饱饱的，而且都是以血为食的昆虫。

它们失去原本的体貌特征，全部变成了紫黑色，蚊子、壁虱和水蛭被蝎毒彻底变成了粘稠的血水。

臭虫还算保留了些翅膀，身体也变成了恶臭的黑色液体。

看到这些虫子的样子，老人脸上的疑惑又变成了欣喜。

他急忙把朔也拉到自己身边，顺便把他的腿和手臂远离开那些东西。

“原来是这些虫子把你的毒血吸出去了吗？”

“我也不清楚，只觉得大夫看我的时候手脚慢慢有了知觉”

这些是农家常见的昆虫，有的匿在水田中，有的藏身在牛羊身上，还有家猫家狗的。

死虫子自然是高木朔也在大夫走之后找来的，真正的蝎毒早已被油女雀的虫子吃干抹净了。

为了合理解释自己好起来的原因，特意从邻居家和水田里找来了这些吸血的家伙，用自己的毒虫把它们变成了尸体。

老人将前段时间给他做的一副拐递给朔也，看着他能下地走路之后比谁都开心。

将被子放在木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把满是虫子尸体的床单扯下包好，叠好放入一个老旧无用的木盒子里。

看到这一切的高木朔也有些不解。

“大爷你这是？”

“这是为你而死的虫子们，我要感谢它们”

说着老人扭头看向朔也，眼中满是欣喜和感恩。

“它们救了你，也救了我”

眼眶里流传的泪水和时光雕刻下的皱纹交融在一起，像是看着一条条支流行走在山谷之间一样。

和谐，动人。

高木朔也鼻子一酸，眼睛也泛了红。

“好”

作为高木朔也他很感激这个老人，这个在最高长官面前，依然要冲过来阻止长官带走自己的老人。

他的善良是淳朴，他的怀疑也带着欣喜，宛若真实父亲的反应带来的感动如影随形。

让他逃也逃不掉，或者说根本不想逃。

作为油女雀他无比清楚，随着绝的离开，他也会从这里离开回到首都继续搅弄风云。

用自己的头脑与忍术将战争的天平，往老人的敌国那里倾斜。

立场上天然敌对的两人，隔着两颗心让一个破旧的木屋中充满欢声笑语，这亦真亦幻的世界撕裂着油女雀的内心。

这比直面绝的拷问还要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