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玄和蔡邕低着头，对刘宏一拱手，而后失魂落魄的朝外走。

“国丈。”刘宏最终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二人。

蔡邕回过头，桥玄侧着身子，静静的看着刘宏。

“大汉至上。”刘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定定的看着二人，低声道。

“臣等告退。”桥玄恭敬的道。

“婉儿和昭姬有孕在身，心情起伏不定，有劳国丈了。”远远的，刘宏高声道。

两人默默点头，慢慢走出御书房。

……

“陛下终究只剩一人。”不远处的拐角，郭嘉悠悠轻叹道。

“奉孝怕了？”贾诩笑问道。

郭嘉摇摇头，平淡的道：“你都不怕，嘉怕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昔年从学郑公，佩服其才情，只是可惜了。如今两位国丈因此与陛下产生嫌隙，陛下……”郭嘉凝视着蔡邕和桥玄远去的方向，幽幽叹道。

贾诩轻笑一声，右手搭上郭嘉肩头，轻轻拍了拍：“依我看来，这倒也未必。”

“打断骨头连着筋，莫要忘了，蔡贵妃和桥皇后肚子里可怀着陛下的骨肉，日后的大汉还是得看他们的。”

“不忿只是一时的，哪怕为了皇子或是公主，二位国丈也会尽心尽力。”贾诩笑眯眯的道，智珠在握的样子，将人心掐的很准。

郭嘉有些恍然的点点头，论测人心深度方面，他的确需要向贾诩学习。

“郑公坦荡，改日给他上柱香，表示表示吧。”贾诩淡淡的道。

“你也敢祭奠郑公？若郑公泉下有知，定会回来带你一起上路。”郭嘉哑然。

贾诩笑了笑，他现在明白段颎老匹夫的生存之道了，性子也不像先前那般畏缩。

“诩问心无愧，无论是谁阻拦变革，都是死路一条。只是死的是郑公，也没想到会如此悲壮。”贾诩平静的道。

左右逢源其实不一定好，尤其是在上位者的眼皮下。只要具备一定的使用价值，并且对上位者忠心，哪怕与所有同僚为敌，上位者也会自动保下你。

贾诩抬眼望着郭嘉，淡笑着道：“诩不过忠心为陛下办事，何罪之有？”

“况且郑公心中不怨陛下，陛下对郑公也没有敌意，诩有何不能祭奠的？”

连续两个问题，让郭嘉大笑起来，手指点了点贾诩，摇摇头，没有说话。

贾诩负手走在郭嘉前头，平静的道：“还记得郑公打的旗号吗？”

郭嘉想了想：“兵谏？”

贾诩微微点头：“陛下恩加四方，百姓丰衣足食，郑公如何不知陛下贡献？”

“只可惜此次变革动作太大，郑公才真正决裂陛下。”

贾诩长叹一声，颇有感触：“士林中蠢蠢欲动，若任凭其沉积下去，迟早要出事。”

“于是郑公站出来了？”郭嘉默默的道。

贾诩垂下眸子：“郑公兵谏陛下，乱臣贼子之名坐实，日后再有人以变革为由搅弄风雨，便可以郑玄门下余孽为名擒杀。”

郭嘉闻言长叹一声，脚步顿在原地。这样一来，原先说不清的地方，通通都清楚了。

“或许郑公心中真的排斥科举制，但其维护陛下的心是真的。”郭嘉低声道。

郑玄何其骄傲，万马齐喑不是他想看见的，暗箭伤人他也不屑为之。

赤诚之心或许不是向着陛下，但一定是向着大汉，一定是向着百姓。

贾诩点点头，有些意兴阑珊：“这也算是求仁得仁，死在宿卫刀下，也不算辱没了郑公。”

“咱们应该做点什么。”郭嘉幽幽的道。

“场面太小了。”贾诩补充到。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咧嘴笑了起来——杀人！

“你说，陛下知道这些吗？”两人快步，郭嘉声音渐远。

“没必要，陛下无需承任何人的情。”贾诩声音渺远，平静的道。

“为什么？”

“因为承情的人都死了……”贾诩声音逐渐变小，渐渐不可闻。

……

“伯喈啊，康成就这样没了。”两人慢慢吞吞的走着，桥玄有些恍惚的道。

“是。”蔡邕沉默了一下。

郑玄与其交情甚笃，当年郑玄入仕还是因为他的举荐。现如今，物是人非……

“你恨陛下吗？”桥玄低声问道。

蔡邕脚步顿住，回首望了望走过的路，怔怔出神：“不知道。”

“康成的想法你应该是知道的。逝者已逝，生者节哀。”桥玄安慰到。

蔡邕轻叹一声，郁郁寡欢：“老夫还是不能理解，康成何至于此！”

他有些激动的拍手，老泪纵横：“就算如此，陛下何至于如此不留情面！”

“康成，康成……”他悲号两声，掩面痛哭。

桥玄心中暗松一口气，虽然有些无情，但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必定是皇党。

只要皇后还是乔婉或是乔莹，只要嫡长子还是他外孙。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站在刘宏这一边，哪怕死的是他的多年好友……

桥玄有些神伤，个中情况有些复杂，拥刘是真，可好友也是处了多年。

“看开点吧，等日后陛下根基稳固，再为康成平反。”桥玄作出承诺。

蔡邕抹了抹泪，默默点头。

“昭姬也怀有身孕，伯喈你也去看看。这些烦心事，就别影响她们了。”桥玄最后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