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而奢侈的福源斋酒楼，魏忠贤缓缓抬腿一步步向上走去。

而楼下则是他带来的东厂番子，和信王府的侍卫泾渭分明，守在楼梯口！

此刻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可以改变他后半生的人。

屏退所有人之后，魏忠贤进了二楼大堂，入眼处便看到了一个身穿朱色蟒袍之人，对方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不过听到后面的动静之后，对方立刻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的跟前，一把抓住了魏忠贤的双臂，在他不可思议的神情中说出了，他没有预料到的话。

“厂公，救救本王！”

对方的语气中，充满了慌乱和惊恐。

就这一句话，把把魏忠贤说的懵住了。

说实话，魏忠贤幻想过很多种他和信王见面的场景。

甚至他已经做好了被信王羞辱的准备，即便如此，他也会很高兴，因为对方是要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帝，而皇帝本该就如此。

但是他从来没有料到，会是眼前这种情况。

魏忠贤的大脑飞速开始运转起来，可是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抹不去惆怅和茫然。

“殿下，您这是……”

而信王双眸含泪，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厂公，本王有一位心爱的红颜，最近几日没了踪迹，本王派人多次查访，却不想这个女人是东林逆党，还与郭真公公的死有关……”

魏忠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信王要做什么，此番表达又是何为？

“竟然有此事？”

信王以手掩面哭泣道：“前几天，有个叫陆文昭的锦衣卫找到了本王，说本王的那位红颜知己就在他的手里，他还威胁本王，让本王听命于他谋害厂公和皇兄，虽然本王胆子不大，可绝对万万不敢做逆贼呀！”

信王从来没有奢求魏忠贤会傻到相信他的话，但他此番作态，本来就是向魏忠贤低头求饶的意思，他相信魏忠贤能领会得到。

但可惜。

他面前的是魏忠贤。

若是之前没有陆文昭屡次出乎意料的举动，魏忠贤此刻也许还会信了这位小王爷，是想要向他低头。

所以此刻对方是在演戏，他是在欺骗自己。

那么对方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今天自己能来，是抱了非常大的诚意，决定归服于他，辅佐他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但为什么？

魏忠贤此刻的心，已经开始下沉。

一辈子的宦海生涯，让他比谁都清楚。

一旦一个人有了隐瞒态度，那就代表着他会隐瞒所有对此人的不利问题。

魏忠贤怔怔出神，看着眼前满脸都是哀求的信王。

他决定开诚布公和对方好好说说，试探一下这位王爷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仔细盯着信王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非常缓慢的说道。

“殿下，皇上落水并非意外，郭真也牵涉其内，这其中的无论哪一件事情如果处置不当，都会牵扯到殿下，到时候，可真的就糟了……”

在魏忠贤仔细观察信王的瞬间，对方的瞳孔猛然一缩，随即立刻低下了头，丝毫犹豫都没有。

而且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丝怨恨。

其实他的心中一直在咆哮，他乃是堂堂贵胄亲王，对一个区区宦官如此放低姿态，但眼前的狗贼居然还不依不饶，出言威胁于他。

可信王也知道，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唯有全力取得魏忠贤的支持，然后登顶九五至尊。

噗通！

突然，信王给魏忠贤跪了下来，拱着手，哀求道：“厂公，救救本王，求你救救本王！”

本来面无表情的魏忠贤瞬间便怔住了。

他老魏从来没有想到过，信王居然会给自己下跪！

这代表着什么？

没有人会比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一跪不但没有让他老魏觉得得意洋洋，反而从头皮生起了一股股寒意，然后蔓延到了全身。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昨天晚上陆文昭对他说过的话。

“厂公，王爷雄心壮志，可比秦皇汉武，厂公慧眼如炬，只要有心，未必不能察觉王爷的心思，卑职言尽于此！”

“雄心壮志，可比秦皇汉武！”

“雄心壮志，可比秦皇汉武！”

眼前这个浑身抖若筛糠，痛哭流涕之人，哪里可以比秦皇汉武？

自己，被陆文昭给骗了？

眼前的信王，别说比秦皇汉武了，恐怕连胡亥都比不上。

这样的人上位，他老魏的脑袋会第一个搬家。

魏忠贤的表情慢慢变得狰狞，一把抓住了信王的双臂，猛然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而见到魏忠贤如此模样，本来痛哭流涕的信王似乎更加畏惧了，躲闪着对方的目光，轻轻抽泣着，犹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儿。

“殿下，您折煞老臣了”魏忠贤虽然此刻脸上恢复了正常，但他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样。

“殿下，您需要老臣如何相救？”

“本王，本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全听厂公做主便是！”

完了，一切都完了！

魏忠贤算是看清了这个眼前的信王。

对方毫无骨气可言，毫无帝王的雄心大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九五至尊，怎么可能会和他老魏尿到一个壶里？

如果这样的人也能上位的话，那这大明朝真该亡了！

魏忠贤已经全身如坠冰窖，心中拔凉，脸上慢慢带起了讥笑之色，“这样吧，不如殿下连夜离京，躲开这场风波，而老臣自会向皇上解释一切。”

本来还在抽泣的信王，突然止住了哭声，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起来，呼吸也开始急促。

……

张远带着众多锦衣卫刚刚走出北镇府司的大门儿，正好便碰到了田尔耕，赵靖忠带着东厂的数百番子，浩浩荡荡拐了过来。

然后，两方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架着长枪，举的弓弩，一只只深寒的弩箭，全部瞄向了彼此自己人。

这些往日里的同事锦衣卫，其实此刻都是懵逼的状态。

“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吗？眼睛都瞎了，认得我是谁吗？”赵靖忠从东厂番子人群中一跃而出，指着锦衣卫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