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确认老丐离开后，莫问和飘飘很自责，因为即便要走，也要好好老人好好道别才对。

飘飘本就想把他那身破衣和毡帽换掉了；而莫问还想问老人无形剑的事。

反而是那个说书的小子很快就想通了，说道：“爷爷经常和我说：‘得了须高兴，失了就认命’，其实这样挺好，只要心里有就行了。在下东方玉树，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那人看着像关公，说话声音倒有点细声细语，可能在台上的评书表演，还是他故意提高放宽了的，这也算是艺人的高明之处吧。

“兄弟好名字，玉树临风，名副其实！在下田小三，这是本家弟弟小五，敢问玉树兄弟年少几何？”莫问听那人声音后，也是微一皱眉，随后便能理解，私下没必要再用戏台上的腔调说话，倒显真诚。

他来到中土就一直陪着飘飘，江湖经验开始变得更多，初次见面没必要说出实情，仍以田氏兄弟自称。

“在下年方二九，冬月生人，哈哈，二位兄台，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咱们交个朋友如何？甚好！以后多来听听兄弟的评书，哈哈”，这家伙真能说，自问自答，还有点自来熟。

跟这种人相处比较轻松，因为他藏不住话。莫问和飘飘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好说好说，在下正好痴长玉树兄弟半岁。兄弟你的评书讲得好，以后不来都不行，哈哈”莫问难得遇到这么个喜欢讲话的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小……小五比玉树兄小了一岁，二位兄长可不能欺负小弟，咯咯”见东方玉树正要张嘴，飘飘抢先说话，说完三个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正笑的时候，前面过来一名年轻小生，手里拿着一对拍板，人还没到，就听他唱：

快板一打哗啦啦，东方大哥你说啥？

半天不见白小弟，转眼多了兄弟俩。

以后相互多照应，人多就是力气大。

今天出来生意好，我请兄弟去酒家。

喝酒吃肉跑不了，咱们一起乐哈哈。

……

这个小生面庞清秀，皮肤白净。身穿一个蓝色长衫，腰系一条三寸宽的黑木腰带，唱了一段见景生情的快板，合辙押韵，吐字清晰。

“刚才田兄还说我评书说的好，你看，这白小弟的快板不就杠上了吗？小白，快来见过田小三、小五二位兄弟”东方玉树果然交朋好友，到处都能见着熟人。

小白名叫白龙，比飘飘还小，是东方玉树的小兄弟，以街头卖唱为生，天天都在长安城卖艺。莫问和飘飘高兴坏了，大家都是年轻人，年龄相仿又意气相投，朋友难得。

白龙要请几人去醉仙楼喝酒，莫问和飘飘有点不好意思，正要推辞，却听东方玉树又说话了：“小白，你一天才挣得碎银几两，要去醉仙楼？还是我来吧。”

“莫……田兄我年纪最长，又是第一次认识两位，理当我请，走，就去那醉仙楼”莫问一高兴，差点说出名字。但心情畅快豪气一来，索性就去醉仙楼。

“田兄，我不和你争，但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哈哈，咱们不如到十方书生家去，听着曲，喝着酒，岂不美哉？”东方玉树这小子说半天，最后倒想大家一起去蹭饭。

没等飘飘婉拒，小白早拉着他和莫问笑着就走，看来他们和什么书生又是熟人。

一路上就听东方玉树在讲：“十方书生叫石远，以前是我二弟，现在算三弟了，他也算是半个秀才，他家是做生意的，也算半有钱，和林半城家没法比，但那小子吹箫很厉害……”

刚认识半天都不到，这小子就把莫问和飘飘都排成大小兄弟了。果然如不死闲人前辈说的一样，这说书的话太多，连说快板的白龙都没他能侃。

石家并不远，一会就到了。石府虽然并无奢阔浮华之感，但看着也是深宅大院，比之一般人家富贵多了，刚和家丁通报完一会儿，里面就跑出一个年轻人，正是石远。

“竹板这么一打呀……”

“行了，小白，这里是石三弟家，不是街上，唱了也没银子，哈哈，我直接说了，咱们就是来喝酒听曲不就完了吗？哈哈，我来介绍两位好兄弟……”东方玉树刚听白龙打板，马上打断后自已却说了一堆。

“难怪刚才大哥把我叫成‘三弟’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兄弟快请进。”

那书生面容俊朗，身材颀长，头带方正巾帽，身穿宽博白衫，看着儒雅而不失随和。

“正巧家父母远行，今天兄弟们可要不醉不归，哈哈”书生言语诚挚，十分好客。

几人从影壁侧入，院内是曲折连廊，阶下石子铺成的甬路，两边为宽大厅堂。再向里经一圆形拱门进得内院，院内佳木茏葱，奇花泛香，竹林围墙边竟有一池清泉，不溢不漫，天造地设。

石远将几人迎至一处宽阔屋舍，抬眼望去，有一古朴匾额上书“十方听音”，却是书房。

书房正中放着一张紫檀大案，案上整齐码放各种名人法帖、宝砚、印章、笔海等物。

正面墙上当中挂有巨幅吴道子《八十七神仙卷》描摹本，左右挂着一副道教经典《黄庭经》中的对联——琴心三叠舞胎仙，九气映明出霄间。

好一处翰墨生香之所！

莫问熟读《洞灵真经》，见到石远的画和联都与道教相关，想必这位兄弟也是重道之人，不由间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说话间已有小婢奉好清茶，并从博古架旁的一支洞箫给石远，那箫通体紫气荦绕，直有九节，应是极品紫竹制成。石远将洞箫插在背后，一串玲珑玉穗飘逸在肩，更添几分风采。

莫问和飘飘看到书房的摆设和石远佩戴洞箫，默契地笑看对方，心中均想：这几个人都是文气十足，如果自己不是江湖中人，能过上这种舞文弄墨的诗性生活，倒也万分难得了。

闲谈参观了两个时辰后，有仆人请众人移步用膳。

那膳房也是极为宽绰，一张偌大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珍馐。

莫问和飘飘初次过来，被另外三人硬推到主位上，虽然几番推辞，但很快就被能说会道的东方玉树劝得无言以对，只好道谢落座。

石远又让仆人提来几坛西凤老酒，几人便围坐开席……

莫问放羊时就陪五岳老祖喝酒数年，酒量在这里无人能及。尽管石远和白龙不停相敬，也是来者不拒。

飘飘虽然已经道明自己不会饮酒，可以躲过一场酒醉，却被东方玉树那个话痨不停聊天，最后竟然又开始口若悬河，讲起了东方朔的故事来。

虽然他还是那种尖声细调般说话，但石、白二人均已习惯，莫问也飘飘也开始适应了。

几个年轻人互诉闲话，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不知不觉间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兄弟再喝一杯。既然大，二哥要听曲，十方书生在此献丑了。”石远还不习惯自己变成三弟，为了助兴，欣然抽出那支紫竹洞箫。

可是洞箫声一起，莫问和飘飘才惊诧地发现：

他们此前的判断，完全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