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寐清楚自己这位嫂子在说的是什么。

前年猪瘟横行，每家每户都有都死了很多猪，后来就有猪贩子出现了，花钱买猪。但农村又是个熟人社会，收稻子需要有认识的熟人带路，收猪也是一样。

王刚就在那年当起了那个带路的熟人，周边的几个村子，认识的人一搭个，那些死猪就都有了归宿。

王刚的中介费也是不少，一头死猪他能挣到200元到400元不等，那一个冬天也确实是挣了个盘满钵满。

后来听说了这个事的张寐再出门去饭店从来都不敢点猪肉了。

“那是我不整吗？那不得要钱吗？他还能白让我入伙啊。”王刚坐在刚坐在炕沿边上，重重地吐了口浊气，一根烟已经吸完，整个人显得极为颓废。

听完王刚的话，张军看了眼自己身旁的王英子，两人视线交汇，立刻心知肚明，但却又无奈至极。

感情今天这俩人是来借钱的啊。

见王刚已经说出了来意，丁海玲也是不再遮遮掩掩，满脸委屈又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姑、老姑夫，其实今天我和刚子来，就心思找你这先抬点钱，到时候利息啥的，都差不了。我跟刚子真是没办法了，现在王曼欣也大了，以前心思嫁个好人可以了，现在......唉。”

“这老两口岁数也大，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我跟刚子也想挣点，好好伺候伺候，但现在干点啥也没有启动资金啊。你看王丽、王萌、王波她们现在也都挺好的，你那阵也都帮了不少，这事刚子也都说过。几个老妹那阵干买卖老姑都给拿钱了。我就是没吱声，说了老姑也不能不帮，但就是那阵没舍出脸来，现在好了，年头一年比一年不好，干点啥都难。我和刚子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开这个口的。”

听着丁海玲的话，王英子和张军都陷入了沉默。

门外的张寐更是直呼好家伙啊！这家伙的，好话赖话全让你一人说了。先是表孝心，拿伺候老人当筹码，然后给小恩惠几块还没到手的排骨就把人情卖了。

然后哭穷诉苦，说自己是怎么不容易。就是知道王英子对家人的软肋可劲往上踩是吧。

最后又拿张寐的几个姐姐说事，那就说同样一家子，你这个当老姑的可别厚此薄彼啊！当初王丽家买收割机、王萌开商店、王波家买楼，你可都借钱了，而且是连利息都没要的。现在到你大侄这了，你可照量着办吧。

这话听得张寐那叫一个难受啊！他真想进去骂上这个丁海玲两句。

想要这些，你问问你自己付出那些东西了吗。这人情是礼尚往来，亲情就不是了嘛。血溶于水也得常走动啊。你们家配吗。

每年过年就两盒礼，一箱白酒、一箱苹果，好几年都不变样的。可现在啥年头了，不说家家串门四盒礼，但你拿点像样的啊。亲老姑就这么对付。

再说你们家那孩子，张寐想着，这些年也没少了给她的钱吧。那孩子也够呛，也是相当不懂事，都上初三了，还主动登门上张寐家找她这个姑姥王英子要压岁钱。不给还不走。

这一家都什么人张寐可是看的清楚。早些年种地没全部机械化之前，这两口人啥时候帮过张寐家一天，现在还好意思说。

说什么王丽、王萌的事，那也是你能比的。王丽家哪年干活不是先帮张寐家弄完再自己回家干，就是想着自己老姑老姑父岁数大了，少遭点累。王萌家也更不用说了，人家自家花钱带父母老人出门旅游的时候，还把特意把张寐爷爷奶奶也给带上了，出山海关到山东、北京一条龙，这玩一趟下来，也是不少钱啊。但更重要的是人家有这个心啊。

也正是因为这些，张寐才说要送自己萌姐一个金戒指的，那完全是出自真心的。

可你们家是怎么回事，人家有钱没钱和你有什么关系。想要人家的照拂，你自己又有付出那么那么多的真心嘛。

可是张寐没办法，他也不能进屋去大吵一架吧。家里拿主意做主的毕竟还是父母。

张寐唉声叹气了一下，就没有继续听下去。他知道，他这个大嫂手段太厉害了。王英子就吃这一套，吃软不吃硬。打感情牌，王英子是百分之一百的沦陷了。

果然，没过多久，王刚和丁海玲就乐呵地离开了，走之前还没忘了还东屋乐呵地和张寐这三口人打个招呼。

等到两人走后，张寐就去到了父母的房间:“借了啊！”张寐不太高兴地说道。

“那还能不借咋地，都这么上门了。”王英子也是有点不高兴地说道。她其实心中也是知道不该借的，但最终还是情感占了上风，还是答应了。

“借了多少啊？”张寐追问着。

“六万。我说你买楼了，家里没钱，就能借这点。”王英子情绪不高，越说感觉越有点后悔。

“之前不还有两万呢吗？都几年了，有三年了吧。”张寐接着道。

“哪有那么长时间，两年多点。”王英子反驳着。

“行吧，你就大方吧。”张寐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个小犊子，我大方我也没花你钱。还轮到你教训我了”王英子此刻无处发泄，一点就着。

“行，行，行！我可走了，惹不起。”张寐赶忙跑回了东屋。

“让你戴金链子出去显摆，出事了吧。你看人家这话说得，你不借都不行了。”张军再次躺了下去。

“谁心思这么沙楞啊！反正借也借了，他俩要真能整好，那也行。王老大那么大岁数了，总让他跟着这么个儿子操心也不行啊。唉！”王英子默默叹息一声，又低头耍起了手机。

王刚和丁海玲坐着在捷达车里。他们并没有选择回镇赉，也没有选择去兰家卜。而是到了丁德全的家门口。

屋内，一家四口坐着，邱霞坐在炕头，丁海玲挨着母亲，丁德全稍稍离的远着，身前摆着扑克和一杯茶水。王刚则是拿着个板凳坐在了地上。

“就六万啊！我就说啥了着。看人下菜碟呗。那王萌开超市的时候，她给拿多少呢。刚子，这不是妈在这挑刺啊。妈这人不爱背后说人，但你老姑这是做的不地道奥。妈就是没钱，你大哥家也不宽裕，要不，这钱妈就全给你掏了。但你老姑家不一样啊。本来就有钱。现在张寐也发了。我听刘三说，他那车得六十万打底呢，就心思开那车，你那老弟兜里不能少趁了。”邱霞看着王刚，慢声细语地说着。

“能有那么贵嘛？张寐这两年上班考公务员的，就去年开了个超市能挣点，那能挣多少啊？”王刚听着自己的老丈母娘的话，有点不可置信，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丈母娘说话喜欢添油加醋一点。

“那咋不能呢，人家刘三说滴，不信你问问去。这妈还能骗你吗？”邱霞咂了一下嘴，然后一脸你还不信的表情说道。

“那不能，人刘三家换多少车了，人女婿就捣动车的，那不能看错。”丁德全适时出来插上一句嘴，看似说车真，但其实是在变相说，你妈说的都是真话，还能骗你不成？

听着丁德全的话，王刚的头低的更深了。

丁海玲看着王刚低头，又看了父母一眼，说道:“你这老姑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大侄就是不行。”

“那也不也给拿了六万吗？不少了。再说了是谁都说完了。那咋地再改口啊。要改你说去啊，我可没那脸。”王刚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可不去，你那老姑对你这大侄都不行，对我这侄媳妇就更不行了。到时候再碰一鼻子灰，丢不起那人啊。”丁海玲指桑骂槐地说着。

“那你说咋整，这不行、那不行的。”王刚刚想大声说，但是抬头看了一眼丁德全和邱霞就又降低了音量。

“要不，你让你爸跟你老姑说一声，再拿点，咋地也得凑够十万啊！这年头钱多薄啊。十万块钱干点啥就没有了。再说了，这是十万对你老姑家也不是个事啊。你说是不是。”丁海玲又瞄了眼父母，然后看着在地上坐着的王刚说道。

“我心思心思吧。”听完丁海玲的话，王刚沉默了良久才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