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守在廊檐下，瞧见魏蓝一人从大堂中走了出来，连忙跑了过来，福了一礼，看了眼已经关闭的房门，小声道，“先生，您要是累了，奴婢送您回去休息。”

从温暖的屋内出来，凉风习面，魏蓝反而清醒了许多，听到小姑娘的声音，摇摇头，开口问道，“忘机他们去哪了？”

“公子们和小姐去了校场考教，让奴婢在这守着，莲花坞的校场可大了，这会儿应当正热闹着，先生若是不累，奴婢领先生也去凑凑热闹！”小姑娘的声音连带着也多了几分兴奋。

魏蓝躺了几日，身子正僵硬的很，顺着小姑娘的意思，扬着手做了请的姿势，笑道，“姑娘既然如此说，那定然是十分有意思的，有劳姑娘了。”

如玉的笑容顿时让小姑娘红了脸，低头想着难怪她家小姐的视线总是离不开蓝先生，便是脸上还伤着，也丝毫改变不了眼前人的俊雅极致，又不免有些惋惜，这么好看的人却看不见东西，也难怪夫人不喜了。

莲花坞的校场宽广，邻水而建，廊庑环绕，隐隐可以看到玩闹的孩童趴在围墙外，透过花窗，看着校场上热闹的比武嬉笑。

江澄与金子轩正打得不分上下，两人心中都有着气，手中的利剑翻飞，剑声争鸣，看得江厌离心惊肉跳，一只手始终捏着帕子，紧张的松不开手。

也不知是不是手中的长剑用的不顺手，两剑相抵发出尖锐的声音，二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停止了胶着的攻势。

“江澄，你行不行？”魏无羡双手环胸，打了半天还分不出胜负，他都站在这吹了半天的冷风了。

江澄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你行你上啊。”

魏无羡作势撸起袖子，“我上就我上。”

才走了两步就被江厌离拉住，“阿羡，不可无礼，阿澄已经和金公子比试了半天，你总要让人家休息休息。”

魏无羡撇撇嘴，他对这种投机取巧的胜利自然是不屑的，只得不情不愿的退了回来。

金子轩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甘示弱的看向江厌离，“不过才比试了一场，我还可以继续比试！”

江厌离看着依旧未停的雪势，“金公子，时间尚早，已经淋雪比试了半晌，不妨先坐下来喝杯茶暖暖身子，稍后再过比试不迟。”

说着，她端起桌案上的茶壶，缓缓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阿澄也过来，喝杯热茶，为了一场比试，熬坏了身体，可是不值的。”

看着桌案上缓缓升起的渺渺热气，金子轩想要的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江澄拧着眉头还站在原地，不愿示弱结束这场比试，却也不愿拒了阿姐的心意。

聂怀桑转了转眼睛，自给自足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可不跟你们客气了，我身子骨弱，今儿这么冷，可把我冻坏了。”

他端着一盏茶，满足的喝了一口，对着江澄扬扬手中的茶，“江兄，好茶哟。”

魏无羡看着已经衣角半湿的江澄，叹了口气，“江澄，回来吧。”

江澄听罢，一脸别扭的走了过来，端起桌上那杯茶，自顾的也灌了几口，虽然气儿还是不顺，但身上确实暖和了许多。

没了对手，金子轩也歇了比试的心思，走回廊下，随身的侍从立刻围了上来，披衣奉茶，江厌离看了看自己那杯被冷落的茶，也不气恼，拉着几分不忿的江澄和魏无羡坐回了原座。

魏无羡心里堵得慌，一扭头正对上蓝忘机的视线，顿时又起了几分玩心，弯起唇角，“蓝湛，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打过了，今日我们较量一场，如何？”

江澄和金子轩的比试无故终止，让一旁的小师弟们正意犹未尽，听到这话，连忙点头叫好，一脸期待的看向蓝忘机。

对上一群嗷嗷待哺的视线，蓝忘机僵硬了片刻点点头，看向魏无羡，“你的伤势刚好不久，点到为止。”

被蓝忘机这么一提，魏无羡揉了揉胸口，不在意的笑着，“你不提我都忘了，又不是姑娘家家的，哪有这么娇弱。”

他低头看向蓝忘机的腿，玩味道，“倒是你，不会真的拖后腿吧？”

蓝忘机瞥了他一眼，几步走到了兵器架旁，取下一柄轻巧的长剑。

魏无羡跟上他，凑到他身旁，歪着头，“我开玩笑的，又生气了？”

他伸出手，越过蓝忘机拿起他另一侧的长剑，“这些剑虽然不差，但总归是比不上避尘的，暂且一用，等什么时候，拿下了温氏，你的避尘，我的随便，可要好好的比上一场。”

“好。”

蓝忘机拔出长剑，踏出廊檐，一身白衣胜雪，不过片刻眉眼间挂着雪花，像是整个人都融入了漫天雪地。

魏无羡看着他，也拔出长剑，扬着灿烂的笑容，纵身一跃，踏着飞雪迎上，“蓝湛，我来了！”

一黑一白，剑声交错，风雪呼啸，两人出手都留有余地，三分攻势，三分防守，从校场上，打到屋顶上，衣袂翻飞，雪舞交错。

江厌离有些担心的追出廊檐下，“你们小心点脚下，屋顶上的积雪还没来的及清理，小心些别摔着了。”

“阿姐，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会小心的。”江澄没心没肺的安慰道，多大点事，看那两个家伙，哪里有真刀实枪的样子。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小师弟托着下巴仰着头看着屋顶上的一黑一白，看到高兴处，学着比划了一个姿势，“不过你有没有觉着，这个姿势特别帅！”

另一个小家伙也比划着两人的姿势不停，猛点着头，“嗯嗯，我觉得这个也姿势特别帅！”

“蓝湛，软绵绵的打着好没意思，我要动真格的了？”魏无羡玩的开心，半点没有注意到廊檐下的众人，挂着狡黠的笑容，剑锋一挑，加速刺向蓝忘机。

蓝忘机动作也不慢，侧过身迅速避过，不过紧接着而来的是魏无羡更快的剑光，疾步向后退去。

魏无羡挽了个剑花，见蓝忘机紧退了几步，踏着房顶上堆着厚雪，滑向后方，多退几步就是廊檐了，原本还笑着，即刻变了脸色，紧张的大喊出声，“蓝湛，小心脚下！”

蓝忘机未见丝毫慌乱，长剑触地，借着力道向后仰去，在半空中漂亮的翻转了个身子，跃下房顶，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反而是魏无羡，因着心下乱了一拍，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直接扑向前方，整个人腾空着从房檐上落下，怕不是要直接要以脸接地。

看着蓝忘机安稳落地，江厌离一颗心还未落下，又眼见着魏无羡又要摔了下来，惊得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蓝忘机刚落下地面，脚下还未停住，疾奔向前方，一把接住了黑色的身影，巨大的冲力，硬是扭转着身子，缓冲了几步才堪堪立住。

江澄几个人还坐在位置上，手中端着还有余热的茶盏，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魏无羡落在蓝忘机的怀里，心大的拍拍自己的小心肝，脸上却不见半分怕意，“还好！还好！”

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哈哈，蓝湛，你接住我了！”

几个小的急忙跑了过来，几人的小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着，见魏无羡笑得开心，小师弟有些没好气道，“大师兄，羞！羞！羞！你怎么像个小媳妇似的让人抱住了？”

“谁是小媳妇了？！”魏无羡原本都要被蓝忘机放下来了，听到这话，黝黑的眼眸转了转，玩弄的心思又起，整个人扒在蓝忘机的身上，“蓝湛，蓝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是以身相许，你说如何？！”

话刚说完，他自己先乐了出来。

“哈哈哈，大师兄——你好不害臊！”

孩童的声音围绕着蓝忘机和魏无羡，魏无羡大笑着，笑闹声中，似有似无的听到一声低低的回应，“好。”

“先生？先生？”

魏蓝站在廊檐下，已经呆立了许久，身后的小姑娘连叫了好几声，却不见他应声。

聂怀桑正笑看着热闹，听到声音转过头，正看到魏蓝站在不远处，丢了手中的杯子，就跑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魏蓝苍白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湿意。

他迟疑的问出声，“无染哥哥，你哭了？”

魏蓝怔了怔，他伸出手摸到脸上的泪水，有些莫名，他哭了吗？手背僵硬的抹掉脸上的泪水，“今日的雪大，大概是融化了的雪吧。”

聂怀桑看着魏蓝发梢上沾染的雪花，也未多做怀疑，拉过他，“我出门时给你带的伞呢？都说了你的病刚好，怎么一点也不注意呢？”

魏蓝听着聂怀桑絮絮叨叨的关怀，慢慢的回过神，“伞我忘在大堂了，不过今日是个好天气，我喜欢，不打伞也罢。”

聂怀桑拍打着他身上的雪花，想起初见时的模样，笑了起来，“也是，无染哥哥最是喜欢下雪了，我记得第一见无染哥哥，就是好大的一场雪，无染哥哥坐在房顶上，就像是个雪人一样，我还以为见着了什么精怪！”

聂怀桑有些怀念，“这一晃也好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