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近干枯的心灵，终于有了一丝悸动。

咚！

不知是不是幻觉，缓慢的心跳声，打破了黑暗的封锁，开始跳动起来。

随后变得越来越急促。

咚！咚！咚！

他仍然没想起自己是谁，可在听完先前那番对话后，心里蓦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他张开嘴，似乎想要怒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随后，那些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主人，九州已在我们手中，凌天剑宗，已然能傲视天下！”

“只是不知……您这边，多久能突破到传说中的帝境！”

“要是您突破，说不定，能离开人界，去到处看看！”

“到时候，可别忘记带上哥几个，哈哈哈哈哈！”

一道有些粗犷的声音，大咧咧的说着，随后大笑不已。

“是啊，无论去了哪里，我们都会为你冲锋陷阵！”

另一道有些雄厚的男声，轻轻说着，语气中却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太幽白，你可真是一个马屁精啊……第一个冲锋陷阵的，肯定是我玄罡！”

“你老实在后面呆着吧，哈哈哈哈哈！”

众人接连大笑。

到最后，又是最开始那洋溢着狂傲与自信的男声，大笑道：

“玄罡，第一个冲锋的，怕是轮不到你！”

“我可不会让给任何人！”

“除非我死了！哈哈哈哈……”

等这些笑声渐渐隐去，空间里又恢复了沉寂。

只是，那心跳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明显。

到最后，竟是越来越痛。

痛到让他捂住心口，跪倒在地上，无声哀嚎着。

轰轰轰！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边。

“哥……放开我，你要活下去！”

虚弱的女声，带着不舍，缓缓响起。

“不！”

“我不会让你死！！！”

一位少年愤怒咆哮道。

青……萝？

砰！

跪倒在黑暗中的他，不只是心口绞痛，脑海更是如针扎一般。

轰！

他抬起枯瘦的双拳，狠狠捶打在自己的脑袋上。

砰砰砰！

似乎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无忌哥……”

下一刻，他看到一位笑靥如花的少女，被一抹剑芒刺穿胸膛。

濒死的少女，在最后一刻，还在对他微笑，想要安慰他。

“我没事……”

吼！

头中的剧痛更为炽烈，他不停的惨嚎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两抹温热，自他的眼角滑落。

那是快要干枯的鲜血！

飞……羽！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

这些人中，有许多是被他亲手诛杀之时，脸上的绝望与恶毒。

随后，又换成无数人的笑脸，似乎在对他表示感谢。

他看见一位弥留之际的老人，正死死抓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带领封府走向辉煌！

他看见一位身材高大，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跪着对他凄厉哭喊，请求一定要为飞羽报仇！

他看见一张粉雕玉琢的面孔，小手还抓着糖葫芦，睁着大大的双眼，倒在血泊中。

他看见无数道房屋在凌厉剑波下，连同里面的人们，一起被化为飞灰！

他看见一群人族，被当做猪狗一般，被异族掏心挖肺，饮血吃肉，就连白骨，也被拿去当柴火烧。

最后，他看见一位白衣被染成红衣的女子，身上裹着黑雾，一往无前的迎上强敌，为他拖延时间。

“够了！！！”

吼！！！

沙哑至极的声音，骤然间冲破封锁，从他的喉咙中撕扯而出！

啪！

仿佛永恒的黑暗，被这道吼声，打破了死寂！

轰隆隆！

四周的黑暗空间，正在发出轻微的颤抖。

他喃喃道：

“够了……够了……”

我……

我是封无忌！

满脸血泪的他，终于找回自我。

然而在这瞬间，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心间。

“够了？！”

“要我说……还不够！”

封无忌干枯的身躯，顿时一震。

下一刻，他看到一道惊悚的画面。

一位浑身赤裸，眼眸黝黑的人族青年，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面孔，自然与封无忌也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嗜血与狰狞。

封无忌呆呆望着他，沙哑的声线，惊愕道：

“你是……心魔？！”

当日在沦落地狱之时，受摩罗种魔大法，已经天煞珠煞气本源的刺激，让他的心魔成功诞生。

但随后，又被他吞噬荡魔大圣遗蜕，强行在体内新竖立一道神性人格，与心魔对应。

接着，在击败最后的翅蝉族人崇鸣后，神性与心魔，在各自的洞天中，化作完美分身的大茧，静待孵化。

而在咫涯城与血玲珑大战的时候，代表着心魔的血色大茧，已成功孵化而出，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现在！

心魔轻笑道：

“本尊，我两同属一体，但我有时候，也难以明白你的想法！”

“明知有我存在，却还是故意凝练本源分身，放纵我的成长……”

“你就不怕……我将你取而代之吗？”

说罢，心魔摇摇头，有些感慨的望着身前的封无忌，嗤笑道：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

“强大的体魄，也被你毁掉……如今的你，已完全成了废人！”

他的黑眸骤然闪过一抹猩红，咆哮道：

“就是因为你太过没用！”

“才会死在姜洛神手里，让当年那么多兄弟，都惨遭迫害！”

“飞羽你护不住，王城百姓你护不住，到现在，林素你也护不住！”

“怎么，用灭族天灾咒杀了血玲珑的废物，你很骄傲吗？”

“那是林素为你争取而来的！你知道她的现状吗？”

“她强行用异魂的力量，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这个废物！！！”

封无忌的脸色一片煞白。

心魔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利刃，深深插在他的心间。

这些是封无忌平日里埋藏在最心底的想法，此刻被心魔毫不在乎的怒骂出来，可谓是让他身体内外，遍体鳞伤。

心魔骂完后，身上气息暴掠无比。

他死死盯着眼前心神激荡的本尊，冷笑一声，骤然化身一抹血芒，钻回封无忌的体内。

“这片空间极为奇特，烦人的神性一时半会过不来！”

“哈哈，干脆，就让我将你取而代之吧！”

“以后，这世间，将会迎来一个更自由，更强大的封无忌！”

封无忌枯瘦的脸庞上，一边是猖狂，一边是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