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臣子，接受君上的询问，天枢还是颇为恭敬的行礼，认真答道：“是。”

“盒子丢了。”

“是。”

“权舆(玉衡)呢？”

“正在祈水调查。”

皇帝停了一下，微小的调整幅度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佶点点头，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更严谨了些，“褚卿，朕听说近日前司天监观察到京东东路(大致在山东境内，北宋以路划分天下，但之后为了阅读方便，一律改用现在的省来标注)境内多了一份天灾气运。”

老监正正了正神色，沉声应是。

“时间是何时？”

“约摸三日前。”

“那就和廉贞身死，盒子丢失的时间一致，”赵佶又看向老监正，道，“可否定位那份气运出现的具体地点。”

老监正眉头皱起，但还是保守答道：“在不动用天衍的情况下，只能大致知道是临泉及其附近几县。”

“临泉，那和祈水很近了吧！”赵佶额头微低，自顾自说着，之后他又转向了天枢，道，“廉贞还没有进入天灾吧！”

“本来安排这次任务之后召他回京历劫的。”

言下之意，廉贞确实还不是天灾。

“不是我们的人，但出现的地点和时机又都那么接近，两位卿家，你们怎么看待此事？”

天枢和老监正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由更年轻，与皇帝关系更近的天枢答道：“应该是抢夺盒子的那群贼人们留下的，但我们在现场只发现了廉贞和三名押运的尸体，并没有其他人的尸体。”

皇帝沉吟片刻，按在桌子上的手掌微微加重了力量，“之问(天枢的名字)，你觉得在没有援助的情况下，面对一个有所准备的天灾，廉贞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天枢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应声答道：“不足三成。”

“那，你觉得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怎样？”

天枢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的答道：“臣以为，抢夺盒子的贼寇之前也许并不知道我们的具体踪迹。当他们了解到之后，只来得及派出一位并不强大的天灾，或手持灾器的天人。

这样的话，廉贞以命相搏将对方击伤，而对方在夺走东西之后因伤势过重死去，使得自身所携带的天灾气运散开，便能得到解释。

而且，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廉贞在死之前身上施展了可以避开常人探查的‘隐身决’。这是廉贞独门的术法，并且还需配合他所掌握的七星决才能使用。

所以理论上，只有他自己才能施展这种术，臣以为，这件事侧面证实了廉贞当时并非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皇帝轻微颔首，算是认同这一解释。

“不过，”天枢很快又补充道，“也有可能是别的情况。”

皇帝朝他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也许，当时在现场还出现了不怀好意的第三方。他们在廉贞和第一批贼人拼杀之后暗下偷袭，杀死了一位天灾，并夺走盒子。之后处理好一切，带走了死去天灾的尸体，并引导我们去调查别的方向。”

现场再次回归了寂静，只剩下稍远处刀笔吏极为细弱的书写声。

赵佶坐在高椅之上，眼睛看向下方，视线却不曾聚焦。

之后他开口道：“之问。”

“臣在。”

“朕命你立刻赶往祈水县，协助玉衡调查此事。调查期间，需尽力做好以下之事：

一，清查所有涉及此事之人，找出凶手，并全力缉拿。

二，夺回失踪的盒子。

三，无论最后那份气运到了谁手里，把人带回来。

此次任务朕予你便宜行事，沿途官吏役兵，道府玄门，尽可驱使。另，在这件事上，司天监全力配合，不可大意。”

“遵旨。”

天枢单膝跪地领旨，老监正深深抱拳低头。

“报，星宿亭计都大人求见。”传话的宫人站在门外，对着里面大声呼道。

“宣！”

皇帝下令之后，顺势安抚住刚被他下派任务的两人，“二位卿家也暂且留下，一同听听。”

屋外的宫人得令退下，时间不长，一个长须冠服男子脚步飞硕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形有些摇曳，衣服也不甚整齐。

待走到原先那两人身后一步左右时，他跪了下来：“臣计都参见陛下。”

“平身，卿家如此匆惶而来，所为何事？”皇帝抬起手，做了个平举的动作，“我记得卿家此刻应当在负责新任廉贞的传承仪式，难道是仪式出了问题。”

“是！”计都的声音带着颤意，以及一抹化不开的惊郁之色。

“发生什么了？”站在一旁的天枢急忙问道。

作为星宿亭的主官，他是计都，廉贞等人的直属上司，有权管理其内一切大小事宜。

计都的双瞳转向天枢，又看向皇帝，这才陈惶答道：“传承仪式无法进行，因为廉贞已经存在！”

“怎么可能？”听到这话，天枢大惊失色，几乎难以维持住仪容。

而这时计都从怀里掏出一枚星盘，双手握住放在胸前。星盘之中有一颗黑色的宝石，激活之后，绚烂的光辉洒满了几人所站之地，一幅星图清晰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现场众人除皇帝本人外都不是俗人，都能从这星图上面看到各方星辰所对应的位置，以及它们所衍化运行的轨迹。

而对其表现最敏感的便是司天监老监正以及七星之首的天枢。他们一个本职便有司管星辰变化，判断人间气运的责任。另一个则是功法特殊，能够在这星图之上感应到自己对应的那颗星。

只不过他此刻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星图偏北位置上的一颗星，那颗星星体晦暗，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看见。但在其周围，却接连有数颗亮星，与其构成了某种特定的轨迹。

“不可能，不可能……”天枢连连自语，脸上仍是不愿相信的表情，然后他问向了计都：“这颗星辰的变化是怎样的？”

计都也是早就知道对方所问，当下不假思索的答道：“据星图遗留的痕迹可查，三日前，象征廉贞的这颗星熄灭，之后在大约一天的时间之后又慢慢有了复苏的现象，但速度很慢，直到今早才有了现在的程度。”

“位置呢？”

“无法查看，大人您是知道的，没有在亭内留下命火，就无法用星图查看其对应的位置。”

天枢心中急迫，他猛得看向自己身旁的位置，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监正大人，此事还请大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