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莉安从没见过有人的表情可以变化得这么剧烈。

刚刚还言笑晏晏的静水在笑容凝固后接着就换上了一副宛如恶鬼般的狰狞表情，随后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不，不是消失，是她走得太快了，吉莉安只在那些庞然大物上见到过类似的速度，没想到静水神使也可以吗？

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的吉莉安惴惴不安地在原地等了好久才看到静水施施然地又走了回来，脸上还是带着笑，只是很明显没有刚见面时那般阳光了。

“哎，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有些激动了，那些大家伙真是不讲道理啊，竟然跟我讲规则，明明它们都是灵界的主宰了，还……”

“灵界？”

“喔，忘了跟你讲，灵界就是这个地方的名字了，跟想象中的不同对吧？但那些大家伙们是这么叫的。”

吉莉安确实是感到了些疑惑：“所以说，这里，灵界就是所有人死后会来的地方吗？”

“当然不是了。”静水此时已经回到座位上坐下了，“只有跟大家伙们差不多的人可以来到这里，享受死后的宁静……和孤寂，啊，这么说起来，你也是一位半神啊。”

“是的，能问一下普通人死后都去哪里了吗？”

“普通人死后来不了这里，生者的世界又无法容纳他们，所以就消散了。”

静水说完这话后忽然感觉眼前的吉莉安身上散发出了无比强烈的自我意识，吵得她有些耳鸣，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如果自我意识不够强烈，待在灵界这种思维交响混杂的地方，迟早会忘掉自己是谁。

但自己刚刚的那句话挺正常吧？也没觉得有多鼓舞人心啊？

吉莉安此时想的是，洛伦和莱西他们也都是半神，也就是说大家早晚可以相聚……不不，太不吉利了，他们还是越晚过来越好。

他们不在的每一秒都在说明他们的安全，吉莉安很开心，而万一不幸他们真的来了，三人也可以再度重聚，吉莉安同样开心。

只要这么想着，多么难挨的寂寞都不算什么了。

嗯……原来是这样，静水终于从震耳欲聋的回响中听出了吉莉安的想法，开口安慰道。

“没错，就是这样，只不过没想到你在意的人都是半神啊，真是厉害，以后只要时不时地回想一下他们，你就不会再陷入之前那种迷迷糊糊的状况了。”

正在内心狂喜的吉莉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全都泄露了，还是自己拿着大喇叭喊出去的，不由得脸红了红，转移话题道。

“静水神使您除了尤莉族长外也还有好朋友在世吗？那真是……”

“没有。”

“啊？噢，只有一个尤莉族长一人也很不错啊，她肯定能……”

“我跟她才不是朋友呢。”

“……”

“咳，好像是有一点点，我还挺好奇尤莉再看见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的，不过吉莉安，我要说的是这个。”

只见静水挥了挥手，灵界中扭曲变幻的虚无就突然凝成了实体，一个装饰淡雅的小房间出现在了两人的四周。

“虽然心中寄托着其他人是很好啦，但还是稍微保有一点自我比较合适，你看，只要你能清晰地回忆起关于自己的事情，就可以用记忆来直接改造灵界的环境，很神奇吧？”

“自我啊……”

吉莉安思考了一下，其实关于静水她之前就有些疑惑，就是，为什么一个人会对死后的名声如此在意？

而且据静水所说，她是没什么朋友的，那又是什么支撑着她没有变成像自己那种混沌的人形呢？

是自我？

一个人的自我可以如此的强烈吗？甚至能够跟灵界中的那些怪物相比？

“哎呀，你这么夸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静水的脸难得地红了红。

吉莉安已经不想解释了，灵界中思维会被自己直接“念”出来真的好讨厌。

不过此时她也换上了另一幅严肃的面孔。

“静水神使，您说的那些都是出于好意，我很感激，不过其中有些并不适合我。”

话音刚落，静水就惊奇地看着周围自己房间的景象忽然开始变化，转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影。

而无论那些人影姿势如何，是在做些什么，脸上是何等表情，静水都能看出，人影指向的都是同一个人。

是那个在吉莉安的回忆中夸过自己死得不好的男人……呸，念出来怪怪的。

“您看，全身心地专注于他人也是可以的。”

静水张开嘴却哑巴了半天，最终才吐出一句。

“虽然说起来有些奇怪，但你这也太厉害了吧？怎么做到的啊？这种技巧我可是学了好长时间才会的！”

“哎？我看您刚刚做过就模仿了一下，很难吗？”

“……算了不说这个，另外怎么会有人全身心地寄托于别人的？你是正常人吗？”

“您没有资格说我吧，自我意识如此强烈的人才是个怪胎好不好？”

静水狠狠地切了一声，但随后又反应过来，一脸亲切地来到了吉莉安旁边：“哎呀，吉莉安，咱们商量个事呗？你看你能不能……”

“不能。”

“我还没说是什么！”

“您的想法都显现出来摆在旁边了，真是丑恶啊。”

“咳……但你信我，我是不会背叛你的，你反正也是要信一个人的，不如选我如何？”

但吉莉安只是摆摆手走开了，没去管身后静水在那大叫，找了个没有被静水的思维覆盖的地方，捏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吉莉安当然不是那种只想要服从而不想动脑子的类型，全身心地寄托只是因为那个人值得，而不是自己下贱。

而且就算自己很想找个人依赖，也不会去选静水这种人。

一个人连身心都交出去了，如果没有点回报也太可怜了不是吗？而静水显然不会是那种能回应别人期待的类型。

只在意自我的人不可能有余地去关注别人的。

至于不背叛？静水对于骗人真是相当在行，因为这话静水她自己都信了，只不过，看看尤莉族长在静水心中的地位就知道了。

在记忆中，连一个明显的片段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