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

第5章 翀宇卫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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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澈懒懒靠在软榻上,翩翩公子的模样即使没有美人在怀也足够引人侧目。

被推倒在地的胡姬回过神来觉得脸面无光,咬牙爬起来扒开看热闹的众人跑开去。途中,和打算悄悄溜走的初一撞了满怀,二人双双跌倒在地。

初一揉着摔疼的膝盖站起来,已经能感受到玄澈遥遥投过来的目光,迫不得已上前行礼:“见过郎君。”

玄澈撑着额角打量了她半天,终究是记了起来,“我认得你。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腊八还是除夕?”

初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郎君真是贵人多忘事,小的姓林名初一。”

玄澈浑不在意,说,“哦,左右也差不了几天。你是来还银子的吗?”

名字记不得银子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初一梗住,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弱小又无助的笑容,说:“我是领了师父的差事随便逛到此地。并不知道郎君在这里。这银子的事情还烦请郎君再多宽限几天……”最好能拖到你回长安就可一笔勾销。还剩的半句话,借给她多少个胆子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原来是偷懒来的。你一个女子,跑到这胡姬酒肆做什么?”

“郎君莫要冤枉我,我向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何来偷懒一说。我,我是来替师父买酒的。”初一随便编了个借口。

“这酒肆只买两种酒,你师父要的是葡萄酒还是三勒浆?”

葡萄酒价格昂贵,抠门如救必应数年喝一回都已不易。倒是三勒浆是常喝的,于是初一说:“师父要的是三勒浆。

玄澈闻言,眼睛一亮。他本就饮了不少酒水,虽面色如常,但眼睑染着淡淡的红,瞳孔盈盈润泽,更显风流。初一不由生出不好的预感,玄澈惯常是不动声色,只是偶尔要戏弄人之时,会稍稍露出一二破绽。初一运气不好,偏偏连碰到了好几回,对他此时的神情熟悉得很。

“这儿压根没有三勒浆。”玄澈很满意抓住了初一的马脚,他换了个姿势舒服地靠在软榻上,说:“刚才那胡姬跳舞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偷偷摸摸的。说罢,你到底来干嘛。”

初一的白眼终究没有忍住,“我凭什么告诉你!”

玄澈倒也不恼,慢慢地说道:“你不说也可以,只是这银子还是尽快还来吧。你要是有困难,我可以派人去告诉你师父。听表妹说,你师父医术高超,远近闻名?”

初一像是被捏住了七寸,脚一软,差点跪在玄澈脚边,她掐着自己的掌心,笑得勉强,“郎君,我师父老人家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犯不着为了这点儿小事去找他。”

玄澈一眨不眨地垂眼看她。

初一没辙,又说:“我以为郎君身份尊贵,我等市井小民琐事入不得您的眼。而且这些个闺房私事,您听着也不合适……”

玄澈好似真的在思索是不是值得听这些所谓的鸡毛蒜皮,最终还是说道:“你且说罢,反正我是真的无聊。”

初一无法,只好隐去细节,说那络子是好友赠与远房亲戚的,自己重新瞧见很是好奇,想要帮好友顺着这络子寻一寻多年未见的亲戚。

玄澈未必信了她的说辞,于是叫了胡姬来询问。

胡姬将络子呈上,并解释说这络子是五个月前一个客人送的。

初一急切地问道,“你可还记得这个客人来历”

胡姬点头,又摇头,说:“这客人至今还常来,只是我并不知晓他的来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这客人绝无可能是你好友的远房亲戚。”

“为何?”

胡姬笑道:“那客人高眉深目,一看便是胡人。你的朋友若是和你一般的汉人,哪里来的西域亲戚?”

初一没想到与杜鹃暗通款曲的竟然是个胡人!她感受到旁边玄澈意味深长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说了是远方亲戚,没准有些其他血统也不一定。你说他至今常来,那你晓得他都是什么时候来吗?”

胡姬道:“这也不好说。不如小娘子留下姓名,待客人下次来我告诉他便是。”

“不用了。”让他得知还了得,初一连忙制止道:“你说个大概时间就好,我要是得了空自会再来。让他知道失了惊喜反倒不好。”

胡姬“噗嗤”一声笑道:“你可真有趣。这络子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但做我们这行的,看破何必说破。客人给的就得收着。不过作为交换,我可以把这个给你。”

她从贴身的衣物里掏出一个雪白尖锐的物体,放在桌子。那是个镶银的狼牙坠子。狼牙几经摩挲,润白如玉。

“这坠子是前阵子那客人送给我的,我拿来与小娘子做个交换,你拿去给你朋友,我们也算扯平了。”

玄澈抢先拿过去,他忍着狼牙上还带着别人体温的不适感,细细打量了一番,又放了回去,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初一。

初一后知后觉,她瞅瞅胡姬,又看看玄澈,忙不迭地摇头摆手,连连解释道:“我、我这个朋友真的不是我,你们可不要误会!”

胡姬退下后,初一顶不住压力,老老实实将故事和盘托出,只是略去了二人已经偷尝禁果,又害杜鹃落胎的那一段。

“你运气倒好,随便就能找到络子的下落。”

初一弯腰行礼,说:“要不是郎君慷慨相助,那胡姬定不能这么爽快交代。我朋友之所以能顺利找到那远房,不,那负心汉,全都是仰仗郎君。初一在这替朋友先谢过郎君,您可真是助人为乐,古道热肠,大公无私,普度众生……

玄澈不耐烦地打断她,“过了过了。你这溜须拍马的本领还需再练练,省的拍错地方。”

“郎君看得出我在拍马屁?”初一说的顺嘴,不留神将平日里和端午插科打诨的那一套拿了出来。

玄澈不满地挑眉,说:“我又不傻,如何分辨不出阿谀奉承之人。”

初一不服,“郎君身份尊贵,周围赶着巴结的人估计数都数不过来。怎么他们马屁拍得,我拍不得?”

说完初一不禁觉得怪怪的,听起来像是自己上赶着要巴结玄澈。不过仔细想想,可不是要讨好这个祖宗嘛,故事都讲了,马屁也拍了,不知道那五两银子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玄澈难得认真看着她,说:“那是因为你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甚丑。”

关外的葡萄酒比京城喝到得更烈一些,玄澈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生出了薄薄的醉意。

随从张弓在车外问道:“郎君,接下来去哪里?”

他闭眼忍住阵阵翻涌的眩晕之感,吩咐道:“回都护府吧。”

都护府内恰是晚膳时间。乔都护,都护夫人和乔菀芝都在大厅里。玄澈少不得寒暄一阵,一同坐下来吃饭。

“澈儿今天难得一道用餐,让厨房添些菜来。”

乔典贵为都护镇守边疆,生活却相当简洁,对吃食没有过高要求。他怕玄澈吃不惯寻常饭菜,便赶紧吩咐下人加菜加饭,唯恐怠慢。

“本来你难得来一趟,我这个做舅父的该好好招待才是。谁料最近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开身。等忙过了这一阵,咱们舅甥再好好喝上一顿。”

玄澈微笑道:“舅父不必客气。母亲早就嘱咐过,您公务繁忙,要我切莫随意打扰。等您闲下来,我再陪您喝酒也不迟。”

“表兄,阿爷为了突厥侵扰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最近都不得空。不如让我替阿爷尽地主之谊,陪你去城外走走?关外虽比不得长安繁华热闹,但胜在景色雄浑壮阔,自有它的妙处。”

菀芝最近改变了策略,既然离家出走失败,那就换一种思路,最好让玄澈乐不思蜀,越晚回长安越好。

乔典自然知道女儿打的什么主意,他眼睛一瞪,道:“胡闹,你自己贪玩就算了,还要拉上你表兄!天寒地冻的出什么城,若要再碰上突厥强盗,你哭都来不及!”

他又转向玄澈,说:“菀芝被我们宠坏了,说话口无遮拦。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突厥部落一到草荒粮尽之时就来掠夺我朝百姓,这阵子还是不要出城的好。”

玄澈虽未入朝为官,但从小耳闻目染,对当前局势也了解一二,他略微一想,说:“自高祖率兵大破西域,沙钵罗可汗携数十部落归顺我朝,此后边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怎还会有突厥来犯之事?”

乔典惊讶玄澈对朝堂之事并不陌生,不像传闻般只知玩乐不学无术。他稍微收起了敷衍之意,说:“现在统领突厥的是沙钵罗可汗的弟弟泥利可汗,据说此人昏庸无能,帐下各部渐渐不服管控,如今各部落是一盘散沙,有些个野心大的更是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掠夺百姓之事也时有发生。此事我已上奏朝廷,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饭毕,玄澈回到房间。

等候多时的张弓立刻迎上前,道:“郎君,已经吩咐过丫鬟仆人,没有允许不准再踏进这院子一步。”

“嗯。”

张弓又道:“前几天悬光精神不好许是水土不服所致,今天它已经有所好转,还吃了一只肥鸡。”

“嗯。”

张弓继续:“还有那胡姬,翀宇卫已经派人盯着了。一有可疑人士出现就立即来报。”

“嗯。退下吧。”

半晌,张弓仍旧立在原地,玄澈不由奇怪,“还有何事?”

张弓打小跟随玄澈,也算是个心腹。他深吸一口气,掏心掏肺地说道:“郎君,翀宇卫曾经是跟着您曾祖父辅佐高祖平定天下的精兵强将,延续至今留下的也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区区盯梢查探之事就动用他们,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前朝末年,皇帝昏庸,佞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各方势力摩拳擦掌,腐朽的王朝摇摇欲坠。高祖揭竿而起,平定四海攻长安,势如破竹,又废昏君,建立大棠,一统天下。

当时玄澈的曾祖父玄礼是富甲一方的豪族乡绅,慷慨豪放,府中门客不乏能人异士,武艺超群之人。听闻高祖起兵的消息,玄礼便投靠于他。那些本领高强的家臣门客,因足智多谋,骁勇善战,被高祖大嘉赞赏,更有诗云“九霄翀云上,未觉天宇高”,故而取名翀宇卫。

后来天下太平,玄礼为了避免猜忌引来杀生之祸,就地解散了名噪一时的翀宇卫。其中一部分旧部不愿离开,以翀宇令为凭,发誓世代守护玄家子孙。

而今,翀宇令越过定国公玄简和世子玄灏,传到了嫡次子玄澈的手里。

玄澈的脑海中浮现出祖父老定国公玄平去世时将翀宇令交给自己的样子,灯尽油枯的老人目光浑浊,却一遍又一遍地叮嘱道,澈儿,翀宇卫就交给你了……你要守住了……

回忆至此,他满不在乎地一笑,对张弓说道:“翀宇卫又如何。上至圣上,下至平民百姓,谁不知道玄家有翀宇卫。他们行事越荒唐,父亲,兄长,和玄氏一族才能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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