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

第32章 该断片时就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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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误事,初一深以为然。

那天,她不过是喝了两口酒,之后就睡得不省人事,中途有几回迷迷糊糊醒来,战马嘶鸣响彻耳畔,满目都是刀光剑影。

又是新一轮的攻城么?

初一浑身无力,头脑昏沉,费尽全力撑开眼睛,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感觉时而在崎岖的道路上前行,时而在飞驰的马背上颠簸。好不容易停下来,她抑制不住恶心地干呕了几声,自暴自弃地就地一蹲,心道我可能真的废了。

再次清醒过来,已是天光大亮。初一迷迷瞪瞪从床上坐起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水绿的帐子,绣了一半就搁置在窗下再也没有动过的秀帕,还有从小闻到大的淡淡草药味道,这分明是鑫鑫堂内她房间里的景象!

初一迫不及待地跳下床,推开房门。

许久不见的救必应和端午正在院中低声交谈,听到门响便一起回过头来。

“师父!师兄!”

她喜极而泣,扑上去环住二人,又哭又笑:“太好了!你们没事!我不是在做梦吧!”

救必应也百感交集,感慨道:“多亏了老天保佑,咱们爷三才能全须全尾地重新聚在一起!”

初一围着救必应转了两圈,说:“师父,您这些天还好么?那帮强盗有没有为难您,有没有受伤啊?”

救必应说:“我就是一个郎中,他们有什么好难为我的。就是进进出出都有人看着,跟坐牢没有两样。不过比起那些命都丢了的街坊来说,我这也算不了什么。”

初一又问:“那您最后是怎么回来的?是逃出来的么?”

被囚禁的日子里,救必应的胡子几乎黏成一片,他费劲地捋着毛毡似的胡子,跟初一说:“这多亏了都护府的侍卫。昨天夜里,我老觉得心里不踏实,睡得也轻。后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看守居然被撤掉了。我大着胆子往外跑,好巧不巧地碰见了都护府的侍卫,虽然没讲话,但我知道他们是自己人。哦,我好像还看见都护那个外甥来着,不过估计是我眼花,他哪里会出现在都护府呢。”

救必应放弃了捋顺自己胡子的打算,说:“后来,有两个都护府的侍卫一路把我护送回了鑫鑫堂,还跟我说不要乱跑,呆在家里稍安勿躁。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又有都护府的人把你也送了回来,我就知道,这场祸事总算是要过去了。”

初一知道,所谓的都护府侍卫其实都是玄澈和他那些被唤做翀宇卫的随从们。

她心下一松,想他还是做到了,不论是一个百姓的性命,还是整座城池的安危,他都不会放弃。

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救必应也有心情秋后算账,他说:“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可算是长能耐了,师父和师兄都管不住你了是不是?那些突厥人是什么人啊,你也敢搭腔!嫌命长啊!那日我们分开之后,他们把你带到哪里去了?你有没有被打,有没有被欺负?”

救必应一连串的问题让初一无力招架,她讨饶地躲到端午身后,说:“师兄!”

这次端午也不帮着她,“别跟我来这一套,这回被教训也是活该。你这么不计后果地跑出去,师父和我得有多担心!”

说着,他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小师妹的脑门,“你呀,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这么野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初一自知理亏,捂着泛红的脑门讪笑道:“我知道错啦。不过我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么?你们就别生我的气了。”

救必应也跟着弹了她一个脑门,说:“哼,现在知道错了!说说吧,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

“师父!”初一吃痛地跺脚。

“别耍赖,快说!”

救必应和端午不为所动,初一只好把这些天的遭遇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们。

“所以,玉山的那只手是被你砍掉的?”当讲到城墙上的一幕时,救必应不可置信地问道。

初一点头:“对啊,我当时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想说就算死了也绝不能让他好过。”

“哈!哈!哈!哈!”救必然仰天大笑,肥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初一单薄的肩膀:

“不亏是我救必应的徒弟!好样的!你做的对!”

“啊?”

初一愣住,刚才不是还在指责自己盲目冲动,胆大妄为么?

端午也有点疑惑,他不太赞同地说:“师父,您就别再夸初一了。您没听她说么,人家可是报着必死的决心砍那一刀的。万一有个差池,我们现在就得去城外捡尸骨了。”

救必应止住笑,说:“当天啊,玉山被众人抬了回来,一路上鬼哭狼嚎的。他们押着我去给他看伤,我一瞧,呦,整个手掌都被砍掉了。虽然大家都叫我神医,可我哪有让断手复原的本事啊,只能随便帮他止血了事。我那时候就在想,他这是罪有应得,恶有恶报,不知道是谁干的这等大快人心之事。没想到这是我徒弟干的!哈!哈!哈!”

在救必应的痛快的大笑之中,两个徒弟瞠目结舌。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报应一说。

初一要讲的故事其实到城墙上也就结束了,因为她突然发现所有紧要关头自己的记忆竟然都是空白的。例如昨天夜里,仅有的印象不过是跟着翀宇卫奔波转移时模糊的片段罢了。

初一说完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又再三保证之后做事一定会三思而后行,绝不冲动莽撞。救必应和端午才勉强满意。

这边好不容易师父和师兄不再追究,那边张弓又不消停地亲自跑到了鑫鑫堂,指名要买一些跌打损伤的药材。

他采买药材不假,不过更多的还是抑制不住兴奋,想要从第一视角第一时间把翀宇卫的光辉事迹分享出去。

昨天后半夜,城内的吐如纥酒足饭饱,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玄澈带着翀宇卫顺利从密道潜入都护府,他们消无声息,神出鬼没,守夜的吐如纥士兵尚未察觉就已经身首异处。

那些倒霉的士兵来不及发出预警,便无力地倒在地上,横过来的视线中,除了自己汩汩的鲜血,还有渐渐远去的灵敏身影。

翀宇卫拿下都护府之后不做停留,直奔防守最薄弱的西城门,驻守于此的吐如纥被这些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郎君吓个半死,瞬间阵脚大乱。

截杀守门的兵卒,打开城门,和在外守候多时的边军内外夹攻,一系列行动一气呵成,吐如纥腹背受敌,根本没有回击的余地。

重新涌入城中的边军犹如猛虎归山,打得吐如纥狼狈逃窜,溃不成军。

这一切初一都一无所知,多亏了张弓绘声绘色的描述,她才知道了发生的诸多细节,连某个吐如纥士兵临死前绝望的脸都一清二楚。

张弓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几遍,不断回味着那天的经过,说郎君是如何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翀宇卫是如何身手不凡,骁勇善战,还有吐如纥是如何被杀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初一听第一遍的时候,的确屏息凝神,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她了解尽管现在张弓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翀宇卫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回了鑫鑫峡,但凶悍残暴的吐如纥士兵哪里是他说的那般好对付,困兽犹斗,凶吉难料。

那注定是个触目惊心的夜晚。

初一有些遗憾自己在如此重要的时候因为醉酒软成了一滩烂泥,没能亲眼见证破城的一刻。可仔细想来,她又庆幸当时自己人事不知,否则又是一轮提心吊胆,焦急难耐的煎熬等待。

像这样适时地大脑空白,再醒来已经安安稳稳回到了鑫鑫堂也挺好。

如果没有张弓在耳边罗里吧嗦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就更好了。

初一一边挑选着草药,一边对张弓说:“吐如纥虽然被赶出了鑫鑫峡,但城内被糟蹋的一片狼藉,你们可要帮助边军收尾?你这次要采购的药量有点大,鑫鑫堂的存货不一定够,我得和师兄再去找找看。”

言下之意,是你怎么还呆在鑫鑫堂里?

张弓说:“剩下的事情有都护府的亲兵,还有边军。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

初一见他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将一筐三七递给他,说:“既然你没什么事情,不如帮我一起打包草药吧,这样快些。”

“初一,这点小事自己做便可,怎么可以使唤客人呢?”救必应此时经过药庐,恰好听到了初一指使张弓。张弓需要的药材众多,算得上是他们的大主顾。不给大主顾让座添茶也就罢了,居然使唤得理直气壮?

他暗忖,按理说初一不是个没有分寸的孩子,这些天和都护府的侍卫呆在一起,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

张弓倒不在意,手下的活计也没停下。“救大夫别和我客气了,人多的确是打包得快一点,初一也没说错。”

救必应说:“诶,现在突厥人被赶跑了,大家伙都急着求医问药。我们医馆确实人手不够,耽误您回去复命了。”

他略微一合计,肉痛地讨好这大主顾,说:“不然这样,我多送你们一贴跌打损伤的膏药如何?”

这么小气吧啦,还不如不送呢。初一捂住脸,心道师父真的什么时候都不改一毛不拔的本质。

张弓也不客气,爽快地接受了:“那就多谢救大夫了。我定会将您的心意禀告我们郎君。”

还是千万别了吧!

等救必应走了以后,初一实在看不下去,出声道:“对了,张弓,除了跌打损伤的草药,我这里还有些活血化瘀的药丸,你可否帮我带给京墨师父还有晒青?”

张弓接过药丸,好奇地嗅了嗅,问:“为何突然要给我师父和晒青?”

初一说:“后来我知道那日城墙之上,是京墨师父救了我。还有昨天,晒青几乎是背着我在跑。我无以为报,这些药丸总是用的上的,就当是我的心意。”

张弓又问:“怎么没有我家郎君的?”

说到这个,初一就颇为头疼,昨夜要不是被玄澈灌酒,也不至于后来大脑一片空白。而且,她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死活想不起来。

“额,郎君现在还在吃其他的药,我怕药性相冲。”初一找了自己也不太信的理由。

张弓说:“我就随便问一问,你怎么这么紧张。不过啊,这药我就不帮你送了。”

“为什么?”

张弓指指门口,说:“诺,我只是打个前站,他们啊,后脚就到。你自己给师父和晒青就行。”

“啊?他们来干嘛?”

似乎是觉得初一还不够惊讶,张弓又补充道:“哦,对了,我们郎君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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