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

第41章 你的心上人(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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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师父早点消气,也为了让耳根清净一点,初一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准备晚膳的活计,推着端午躲进灶房。

想哄师父开心,势必得在晚膳上多花些心思。她一面嘱咐端午生火,一面大刀阔斧地开始和面,脑袋里还飞快地过着救必应爱吃的东西。

“师父爱吃甜的,我想做些甜酥蜜饼,多放些糖。你要吃不惯,我再单独做几个胡麻饼怎么样?”

端午不愿麻烦她,摇头说:“方才吃的暖锅还没有克化,我估摸着到晚上都不会饿。你不用额外准备我的晚膳。”

回想起几乎一口没吃的暖锅,初一免不了恨恨地说:“可惜我都没动筷子,花了银子也没吃饱,到头来还得啃干巴巴的面饼当晚膳!”

端午知晓初一胃口不佳的个中缘由,他有些无奈地说:“这都怪我没有第一时间拦着成六郎,让你受委屈了。他走镖的时候少不了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沾染些江湖气也是无可厚非,但无论如何对你无礼就是不对。”

初一皱着眉头说:“你同我道歉做什么,这又不是师兄的错。”随即加大了揉面的力度,抱怨道:“成六郎以前看着多正常啊,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轻浮!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她的言语中除了恼怒,似乎还透露出几分遗憾。端午察觉之后,便道出了当时和成六郎拼桌的真实想法:“其实,我本想借着机会让你们俩相处一下,谁知道成六郎惹得你如此不还行。诶,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为何要让我们俩相处一下?”初一停下手中的活,诧异地看向端午。

端午也很诧异初一的诧异:“你不是曾经对成六郎挺在意的么?”

初一更加疑惑,“我什么在意过他?”

她似乎真的忘得一干二净,端午不得不提醒道:“你亲口说的,难道忘记了?师父不是问过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君么?你自己同我们说周家三郎和成家六郎成远都还不错。我又不是那种想当然的人,既然你提起过他,我便想着今天再让你相看相看。”

要不是端午还把此事放在心上,初一早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仔细一回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是离她说出这番话已经过去许久,期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此刻的心境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初一有点唏嘘,笑着说:“还真是,你要不提醒我都记不起来了。你也看到了,成远也并非良人不是?再说了,我现在也没那么着急想要嫁人了。”

“为何?”端午不解,又有点担心,“你是不是被成六郎吓着了?他不合适咱们就再换一个。”

初一不想急着成亲并非是成六郎造成的,她想解释给端午,却又不晓得如何才能说得清楚。

一切缘由都在她自己。

如同熟读医书,背诵药方是救必应布置的功课,那么好好长大,按部就班的嫁人生子就是曾经初一给自己立下的功课。

因为她一直坚信只有完成了这些人生的课业,自己才有底气和筹码去寻找爷娘。

她希望再次重逢的时候能告诉家人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也有能力过得很好。那么如何证明自己的生活令人称羡,初一一度以为嫁入一个好人家是唯一的标准。

如果真的有机会和爷娘团聚,她一定要说出一直压在心底的话,阿爷阿娘,看啊,这么多年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你们不用再为我操心为我费神,只需毫无顾虑地接纳和领回我这个女儿就好。

可是现在她的想法则变得大不相同。自泼寒胡戏那夜不顾师父的劝阻,执意奔赴未知的危险开始,初一便窥探到了一丝其他的可能。

她突然意识到,之前觉得唯有嫁个如意郎君才能证明自己过得好实在是大错特错。假如一直这么想,能做的就只剩妥协和等待,寄希望于上天的垂怜与施舍。而命运总是玄之又玄,谁也猜不透它到底会青睐谁。与其依靠别人来体现自己的价值,不如勇敢地迈出第一步,主动掌握自己的人生。

美满幸福的家庭固然令人向往,但这不是唯一的方向。人这一辈子,还有其他值得为之努力的目标,比如守护一座城,保护一个人。

纵然道理曲折,也会害怕,也会后悔,也会迷茫,但这些经历和收获,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底气和筹码。

心中思绪万千,即使是无话不谈的端午,初一也不知应该从何说起,总不能说我换了目标,觉得自己的成长和历练比嫁人更加靠谱吧。

初一左思右想还是放弃跟端午细说,毕竟倘若不是全情投入,跟人交心总是会觉得不自在。

于是,她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烦回答的样子,数落起端午:“我才没被他吓着呢。诶,师兄,我以前没发现你还有帮人做媒的癖好啊?”

端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地说:“我就是觉得,有些人有些事不能拖着,太平无恙的时候,你以为总有机会总有新的一天,其实啊,别以为明日复明日,到头来更多的悔不当初。”

端午极力掩饰,初一还是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悔恨和自责,于是拔高了声音,试图把师兄从伤心的回忆里拽出来:“诶呀,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心上人,肯定会特别明显,特别主动,一点遗憾都不留!师兄到时候你可得看好了,倘若哪天我突然对哪个郎君特别热情,那就八九不离十啦。”

端午果然重新被逗笑了,“你呀,也就嘴上这么说说而已。”

说是不再问了,可长兄为父的责任感却让他没有办法立即停住。沉默着往炉灶里添些柴火之后,端午又锲而不舍地抬头问道:“成六郎是没戏了,但你不是还提过周家三郎么?哦,对了,还有之前都护府的侍卫,叫什么来着?杜康?怎么样,你要是现在还觉得不错的话……”

“打住打住。”初一被端午念的太阳穴直跳,她把沾满面粉的手掌举到他面前,止住了他无休无止的询问:“师兄,你就别给我找婆家啦。等我想找了第一个告诉你行不行?”

端午向后仰着身子勉强避开几乎糊到脸上的面粉,求饶道:“行行行,我不说了。但是你到底钟意什么样的郎君,告诉我,我以后帮你留意的时候才能有个底啊。”

初一闹够了就收回手,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好像才发现自己的喜好也算个问题:“嗯,以前尽想着合适不合适,还真没想过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高的还是矮的?”端午启发道。

“我自己又不高,要求别人的身高是不是站不住脚啊?”

“那便是喜欢高的。”

“嘿嘿,算是吧。”

端午继续循循善诱道:“胖瘦呢?”

他问的太过具体,初一的脑海的画面一闪而过,万籁寂静,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缓缓走近,就算远远看着也会无端觉得开心。她回忆着浮现的情景,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可又分不清是自己的想象还是在哪里真的遇见过。

初一凭着感觉回答道:“不要太胖,但也不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看起来要修长一点,腰也要挺一点。”

“个性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个性?”

初一沉吟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会令人感到安心算不算?”

“我还是头一回用安心形容个性的。个性不都一般严谨的,活泼的,沉稳的这种么?”

初一反驳道:“个性哪里是用一两个词就能形容得出来的。有的人就是一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会儿又颜悦色的嘛。这得分人。”

她越说得越详细,端午越觉得熟悉,似乎她是在按照某一个人描述,而且此人仿佛就在他们周围。

他若有所地地看着全然不知的初一,赞同道:“你说得有道理。”然后竖起一根指头,说:“最后一个问题。你希望未来夫君是做什么的?”

“怎么那么多问题啊,师兄,你还说对做媒没兴趣?”她哭笑不得。不过好在端午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她还是认真地思忖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个问题无解。初一怕倘若说不知道会招惹出更多的问题,只好迂回着给出了答案。

虽然不知道未来的夫君能干什么,但以前自己想做的至今也没有忘记:“我小时候最喜欢卖货郎了,觉得他们担子上总有各种各样的货物,看都看不过来!而且卖货郎手又巧,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糊花灯,平日里还有小娘子戴的绢花啊,梳头的篦子,哦,对了,还会做小玩意,比如拨浪鼓!”

端午半信半疑,问道:“那你现在还喜欢卖货郎么?想要嫁给卖货郎当妻子?”

自家师妹怎么尽想着嫁一些商贩走卒,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过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和官家人么?

初一耐心终于耗尽,索性随口胡诌道:“对,现在还想嫁给卖货郎!师兄,你饶了我吧!要是生好了火实在没事做,你不如找个地方歇着去?”

她一面说,一面扬起下巴指指门外。这一抬头,便看见灶房外,不远不近地站着一个人。

来人身形挺拔颀长,瞧着十分眼熟。

初一以为自己眼花,眨巴眨巴眼睛再凝神去看,好吧,确实没有看错。她惊讶地招呼道:“郎君,您怎么来了?”

玄澈站在原地不动,说:“今天不是推拿的日子么,你是不是忘记了?”

初一拢共就替玄澈推拿了一次,后来再上门,总是张弓出来见客,找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告诉她我们家郎君没有空。

谁曾想,今天玄澈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初一说:“我当然记得啊。只不过您一直没有时间,我以为今天还是见不到您呢。既然今天郎君有空,我一会饼烤了就去隔壁给您推拿。”

端午比初一要客气得多,郎君亲自上门客怠慢不得。他擦净了手,从灶房里迎了出来,行礼问好,然后道:“郎君,初一不懂事,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初一,怎么能让郎君等你呢。饼就交给我吧,你先去帮郎君推拿。”

初一心想,这几天他都闭门不见,也没见有多着急啊。但总不好在外人面前驳师兄的面子,于是她探头问道:“郎君,你现在就要推拿么?”

玄澈此番前来,推拿不过是个借口。其实自那天夜里梦见初一之后,他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

对待情.事,自从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后,玄澈的态度向来是正视自己的欲.望然后顺其自然,并不会如同其他纨绔子弟那样纵欲。类似的梦以往也不是没有过,不过主角一旦变成了初一,他多少还是有些无措。

那种感觉夹杂了疑惑,羞耻,愧疚,还有隐隐的没有把梦做完的惋惜。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为了搞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做如此荒唐的梦,玄澈便连着几天没见初一,他想看看是否只因为那天泡了药浴,又做了推拿的缘故。

今天本来打算继续让张弓拒了初一,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外出归来的晒青。

晒青倒不是来向玄澈禀告的,他和张弓在廊下闲聊,无意间说起今天在酒楼远远看见了初一和端午,和他们同桌的还有一个年轻汉子。那汉子牢牢抓着初一的手不放,笑容油腻。末了,晒青有些遗憾地补充说,初一可千万别嫁个那个人,他根本就配不上。

屋里的玄澈听到这番话之后,没由来地生起了闷气,林初一你放着病人不看,倒跑出去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然后便再也坐不住了,直奔鑫鑫堂。

到了鑫鑫堂后院,见到初一之后,玄澈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默不作声地观察了她好久,看她卖力地揉着面团,看她和端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时而笑吟吟,时而又佯怒地用面粉蹭端午的脸。

她的每一个样子都看不厌。

玄澈深吸一口气,心想,也许,我知道那颗种子到底是什么了。

“郎君,您不舒服么?”

他良久没有回答,初一蹭掉了手中的面粉,也走了出来,关切地问道。

玄澈回过神,初一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专注地看着她,说:“我没有不舒服。”

“那咱们现在走?”

要是没有之前的梦,那么玄澈肯定能大大方方地在初一面前药浴。不过现在,他忽然觉有有些棘手。

玄澈虚着眼睛扫了一圈灶房内的情景,顾左右而言他:“对了,你烤的是什么饼?”

初一也回头看了一眼案板上的半成品,又转回来,道:“甜酥蜜饼,郎君,您要不要尝尝?”

名字听着就齁得慌,玄澈本来对甜食没什么兴趣,刚要拒绝就对上初一充满期待的目光。

“也好……”他妥协了。

初一本只是客气一下,毕竟她知道玄澈挑嘴,肯定瞧不上她这朴素的面饼,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好、好的,郎君。我做好了给您尝尝……”

离饼做好还有一段时间,初一总不能让玄澈一直站在院子里,她说:“您别站着了,不然进来坐会儿?灶房烧着火也暖和些。”

玄澈蹭了蹭鼻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火光跳动的灶房,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习惯,下意识地拒绝了:“不,君子远庖厨。”

初一隔着端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又探出一张笑脸,说:“君子,那您还是去前厅等一会吧。小人我要烙饼了。”

端午当然不会像初一一样和玄澈斗嘴,他说:“郎君,灶房油污重,我带您去前厅吧。您方才过来可有看见我师父?”

玄澈颔首示意,道:“见过了,我此次来给救大夫带了一册前朝医圣写的典籍,他老人家说是要回屋彻夜研读,谁也不要找他。”

“多谢郎君好意。”

“那他还吃晚膳么,这饼还做么?”

端午和初一异口同声地说道,只不过关心的事情天差地别。

玄澈轻笑,刚想开口,就听见有人一边喊一边朝后院走来:“端午!初一妹妹!你们在哪儿啊?”

是成六郎的声音!

初一和端午对视了一眼,然后慌慌张张地说:“就说没看见我!”交代完便转身躲进了灶房角落的柴火堆里。

这边她刚躲好,那边成六郎已经如在自己家一般地进到后院中。他一眼就看见了端午,兴高采烈地说:“我说前厅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原来你在这儿!”

端午微笑回礼,知道他为何而来,问也不问直接说道:“一会我帮你看看腰伤。”

成六郎左顾右盼,问:“初一妹妹呢?”

端午不擅长说谎,可想起初一抵触的样子,只好强迫自己不要看向灶房,说:“她……去街坊家里玩了。”

成六郎遗憾地咂咂嘴,再一回头仿佛刚刚注意到玄澈似的,看着端午问道:“怎么这么不巧啊。那这位是?”

端午介绍道:“这位是乔都护的外甥,长安定国公府的郎君玄澈。郎君,这位是我的朋友,成永镖局的成远成六郎。”

成六郎刚从长安回来,玄澈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当然他的事迹也知道的七七八八,是以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个传闻中一无是处的纨绔。

他敷衍地行了礼,根本没有把玄澈放在心上,随后又勾着端午继续说:“我这回来不是找你推拿的。听说初一妹妹的推拿手艺不在你之下,所以可否等她回来帮我看看?不瞒你说,初一妹妹的一双小手我今天是在桌上是看了又看,不知道按在身上是个什么销魂滋味,嘿嘿。”

还没轮到端午翻脸,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动了怒。

玄澈冷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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