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杜家女儿，晚娘万不敢如此笃定。

她深知爹爹一生良善，就算不为官，从商也向来讲究诚信为先，断不可能为一己私欲，违背做人之原则，出卖家国天下！

“可眼睛看到的有时候未必就是真的啊！就比如……比如我与你假扮夫妻，在外人眼里你我恩爱有加，相敬如宾，实则并非如此。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就看你想给别人看什么了。”

厉承修被此话噎住喉咙，星眸落在她咬着下唇，写满坚决的脸上，有一股不明的情愫在心底深处流窜开来。

大理寺办案向来雷厉风行，何时有人这样质疑过大理寺的办案宗旨？

二人互相对视半晌。

“……抱歉，是我失态了。厉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必定秉公执法，铁腕作风，不可能出现什么冤假错案。”

提及爹爹被冤一事，晚娘一时情难自控，此时反应过来，忙道。

说罢，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赶忙转过身去。那背影，我见犹怜。

厉承修并非愚笨之人，公主殿下与杜家似乎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既然答应了她不干涉她所做之事，便不多加盘问了。不管提及杜家，她为何如此激动，身为大理寺少卿，他需公私分明才是。

“大人！”

彼时，厉承修的贴身侍卫小试敲门进来说了些什么，他便匆匆起身，刚走到门口瞟了一眼背影落寞的晚娘，口中不甚自然地交代道：“我还有事，出门一趟，今晚晚些回来。”

临了迈出门槛时，又补一句：“玉兰夫人的字画，我会多加留意。”

只一句令晚娘回过身来，便看到他袍角轻掀，身影渐远。

……

出了门，厉承修上轿前，低声吩咐侍卫：“去查查坊间还有没有流传玉兰夫人的字画，记住此事不宜声张，秘密行事。”

“是！大人！”

*******

很快到了公主回门的日子。

晚娘打扮妥当，一身桃红衣裙，脸上薄施粉黛，衬得她满面春风。

“殿下，您今日看着分外精神！厉大人与您恩爱有加，陛下和太后娘娘见了，定可以放心了！”夏姑姑在一旁欣慰道。

说话之人正是原主的贴身嬷嬷，陪嫁过来照顾她的衣食起居。行事练达，说话老成，从小看着她长大，是原主朝夕相处之人，十分信得过。

“对了，夏姑姑，我想问你件事。成亲当天，你找到我时，可看到周边有其他人走过？”晚娘想到自己醒来时的情形，疑惑不解。

“并未……哦对了，苏小姐在那附近，她说看到你好像往北边去了，我便寻过去了。还真在北院找到你了！”

“苏小姐？哪个苏家？”

“就是刑部尚书苏大人之女，苏莹莹小姐啊，殿下儿时还同她是玩伴呢。你成亲时，她自然也在。”

……

待晚娘出门，马车早已候在外头。侍从忙上前，做半跪姿势。

“你做什么？”晚娘讶道。

“啊，殿下请踩着奴才的膝盖上去吧。”那人低着头谦卑地道。

“起来吧，我自己能上去。”晚娘摆摆手，提起裙摆往上踏了一步，很快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弯身进去，里头坐着的人也正看向车厢门口，竟与她的视线正巧对上。

“殿下……”

“厉大人客气了。”

二人见面，打声招呼，便各自缄默坐下。

厉承修今日着锦袍，戴高冠，打扮得仪表堂堂，整个人更显丰神俊朗，倒令晚娘眼前一亮。

之后，晚娘回忆着夏姑姑说的话，在马车上开始静坐沉思。

厉承修与她相对而坐，见她垂眸似乎在认真想事情，又觉她这些天性子收敛许多，不由注视起她来。

“方才连下人的膝盖都舍不得踩的人，当日怎会如此刁蛮无理呢？”他暗忖。

晚娘的这身装扮端庄雅致，梳高髻，戴步摇。黛眉红妆，眼角那颗泪痣平添一份高贵冷艳的气质。

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母亲送给她的玉镯。厉承修的视线落在那上面，他自知那镯子的意义所在，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悸动来。

……

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到了皇宫。

不得不让人怀疑，能让宣威帝如此顺利地同意赐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怕是因为能把女儿嫁的近！

晚娘随着宫人，走过汉白玉铺就的石桥，绕过九曲回廊，努力控制住想要东张西望的好奇心。

“奴才参见公主殿下，厉大人。陛下和太后娘娘已在殿内等候了。”

说实话，晚娘有点紧张，毕竟是亲生父亲和祖母，总是更加了解原主的脾性。她怕在他们面前露出端倪，不过还魂一事应该没人会发现。

她随厉承修一同进去，殿内点着香炉，飘出的味道温暖且静心。

宣威帝站在殿中央，翘首以盼，原本九五至尊的恢宏气势在看到女儿身影时，突然收敛许多，恢复成了一位普通父亲的慈祥可亲。

“儿臣给父皇、皇祖母请安！”

晚娘和厉承修跪拜，行过礼后，抬头看主位上的两位。

只见那男人一身正气凛然，面容坚毅，棱角分明，容貌也算俊朗。一双眼藏着精锐的光，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度。

身上穿着绣有五爪金龙的明黄龙袍，看向她时神情略微舒展，想必……这就是宣威帝——高之炆了。

“或许……爹爹被冤一事能先从他身上入手调查。”

晚娘不免暗忖。

“你们有心了，都起来吧。”中年浑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