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兹曼住在这无人的房子里已经好多天了，他把那掉了色的窗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这么做是为了看清用指甲在上面留下的记号，每一个记号都证明这儿曾经来过一只虫子，有时是一只苍蝇，有时是一只蜘蛛，有时是一只麻雀，他把泡茶用的糖撒在上面，捉了很多这样的虫子，然后把它们分门别类放进各自的盒子。

“一定会有鸟儿来找它们的。”瓦兹曼自言自语着，然后他又跑到院子里寻找其他虫子去了，在他回来的时候，真的有一只鸟歇在窗上啃食盒子里的小虫。

瓦兹曼先是无动于衷，等到他的身体也变成窗户颜色才悄悄走过去，那鸟注意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却发现不了任何可疑的敌人，于是就像从前一样自在地捕食食物，直到落入瓦兹曼的手心。

“是的，苍蝇喜欢糖，鸟儿喜欢苍蝇，而我呢，你就是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糖。”瓦兹曼的这种残忍嗜好使他保持住一贯的冷静，他想要拔掉鸟的羽毛，但还没有除干净就迫不及待地咬下去，鲜血溅在脸上，溅到眼睛里，看到这个世界的颜色变红了，他高兴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下里面的骨头，一根根地把它们连血带肉拔了出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会有一种美味流入体内的满足感。虽然这只鸟就和其他虫子一样很快被消灭干净了，瓦兹曼依然会继续观察窗子，期望会有一只更大的猎物过来。

可是那儿空荡荡的，虫子几乎被鸟吃光了，只留下几根骨头和溅出来的几滴血，瓦兹曼甚至对那几滴血也颇有兴趣，他现出了原形，无法自拔地用手指去粘那几滴血，再送入嘴巴，他就这么把活物全都生吞下去。

‘要是有条狗来吃掉这些咽不下去的骨头该有多好啊’瓦兹曼一面想，刚要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就听见外面有人来了，而且还是好几个人，他没有考虑那么多，身体就像虫子一样分泌出保护色，这种保护色使他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躲在原房主的卧室里，静静等待着。

“我知道你热衷于鬼屋！你就像吸人血的鬼！你喜欢住在坟墓里！出来吧，我亲爱的老朋友，我来看你啦！”门外的人不断敲门，声音能震碎这破屋的基柱。

听到是伪装者斯纳格的声音，瓦兹曼就小心谨慎、使自己免受伤害那样沿着墙角走过去，然而他还是不敢开门，他朝窗户外看了看，看到斯纳格习惯性地看向这边，可是他的后头还跟着几个在什么地方见过一面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的陌生人，忽然，他的胸口对脑袋发出了警告，心中的不安逼他退了回去，他看到的那些人不正是刺杀领主的依伦谢尔派吗？

“斯纳格！你也要背叛我？你怎么能把敌人带到这里来？”

可是斯纳格大声说：“他们不是敌人！你先开门，进来后我再对你详细说！”

瓦兹曼把眼睛贴到门上，就像一个老渔民估测海上的暴风雨一样，想看看这几个刺杀领主的敌人会把他的老朋友折磨到什么程度，可是他看到了斯纳格依然生龙活虎。

“看来他们并没有对你怎么样，斯纳格，你怎么会被他们识破的？”瓦兹曼隔着门大声问道。

斯纳格在另一边回答：“这管你什么事！是我自己暴露出来的，这总行了吧？我假扮老头太久了，仿佛我也染上了老年病，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在床上躺一辈子的，我总是要出去走走，可是那个老头的身体不让我走出房间！我一刻也不能动了！我只负责模仿相貌，可没打算模仿别人的疾病，所以就像往常那样，啊，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这不像你，你从前一直很谨慎，自从我们两个联手后，你好像是第一次被识破呢。”

“领主已经死了，他的赏金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多大影响力了，他付给我们的佣金早就被德卡拉和爱莎独自享用了，我们能拿到手的大概只有这么点……”

“有多少？”

“啊，少得可怜！就跟苍蝇腿一样！”

“你在骗我！”

“那么你还能相信谁？”

“那两个千刀万剐的！”

“他们甚至在伯沙干起了自己的买卖，瓦兹曼，听我说，我们有时候也需要像他们一样机灵，现在生意来了，你看，这位美人给了我这个。”斯纳格将克丽丝给他的帝国古币塞到门缝里，古币仿佛被风刮走一样瞬间不见了。

瓦兹曼拿起古币咬了咬，说：“整个盆地的古董商手里也找不到第二枚了，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在艾罗海湾，我们曾和那里的海盗打交道，那儿总是有非常多的沉船和宝藏，尊敬的瓦兹曼，如果你不嫌弃这枚从尸体里找到的金币，我想你会同意这笔交易的。”有个女人在门后说。

她身上的那种宁静的高贵迫使瓦兹曼离开了阵地，他开了门，然而在别人眼中，好像是这扇门自己打开的。

“你的朋友在哪？”克丽丝问。

斯纳格指了指对面的那堵墙，说：“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只要遇到危险，瓦兹曼的身体就像某些躲避天敌的昆虫一样会释放出保护色，在平常人眼中就和消失一样了，你所看见的那堵墙应该就是他。”斯纳格对那堵墙说，“嗨，让这几位看看你的本事吧！”

斯纳格指的那堵墙是真的，瓦兹曼已经在他们的身后了，他仿佛从空气中撕下来一样，先是出现一张半衰老的脸，然后是精力充沛的眼睛，再是染血的唇，最后是整个节奏起伏的胸口。

“你的下半身哪里去了？”斯纳格问。

“我现在还不想让它出来！”

“你又吃活物了，让我猜猜，大概是只麻雀吧，”斯纳格说，“你的嘴巴上还留着羽毛！”

瓦兹曼点点头：“虽然不是我特别喜欢的食物，但那确实是补充体力的唯一方法，你是知道的，我是个单独行动的杀手，没有时间去料理食物，暗杀骑士团里的每位成员都是刺客，而我选择和你合作是因为你看起来也喜欢单独行动，对吧，老朋友，你得告诉我，你身后的三个客人不属于依伦谢尔派。”

“也许他们曾经是。”

“我在会议桌上偷听过他们谈话，你不认为他们是依伦谢尔派来对付我们的？”

“如果是的话，我想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我不会对你们动手的，既然你听到过我们的谈话，你就应该知道是他利用了我们，而且兄弟会的部分成员始终对我们保持不满，”克丽丝抢在瓦兹曼前面说，“依伦谢尔只是我们的雇主，但他是一位十分吝啬的雇主。”

“这倒是真的，我痛恨那些说话不算话的人，特别是商人！”

“的确是这样的，为此我还在路上失去一位至亲的朋友。”

“我们遇到的都是相同的雇主！”瓦兹曼一面说，一面请他们进了门，就好像这里是他的房子，“原本领主答应我们的条件还不错，但等到要付钱的那天，他只给我们一小口饭吃，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还说要等我们彻底铲除依伦谢尔派才能付清全部，这需要大量时间，我们又不是在打仗，他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因此暗杀骑士团的成员就开始分开行动了？”

“原本计划并不是这样的，但有些成员后来不太乐意干了，比如德卡拉和爱莎，剩下的只有长耳朵哈芬特，我和斯纳格。”

“你为什么要除掉哈芬特？仅仅因为他把关于帝国大使的事透露给我们？”

瓦兹曼一听，脸部一下子拉长了，他不高兴别人谈到已经死去的人，特别是被他亲手杀掉的，可是他还是不得不说：“少一个人，我和斯纳格就能分到更多，当初我是这么想的，然而现在看来也许错了，三个人拿到手的总比两个人的多，到时候再杀掉他拿走他的那一份也不迟啊！”

瓦兹曼随口一说，他拉开窗帘，阳光瞬时洒满整个屋子，这时，克丽丝听到他倒吸一口气，瓦兹曼指着窗台，发出一声惊叫：“我都错过了什么！有只野狗来过了！他偷吃了骨头，我错过了一顿活生生的美餐！”他的脸色变得很红，但只红了一小会，大概是血管里的血量真的不够用了。

“赶快收拾一下，我们得去伯沙找德卡拉和爱莎。”斯纳格说。

瓦兹曼问：“为什么要去找他们？”

斯纳格回答到：“我们的新雇主说他们弄丢了一个大活人，在成功刺杀后逃跑的路上，他们不愿意承认这个人已经死了，那么我们只能认为他会往伯沙的方向去了，那里几乎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而德卡拉和爱莎正在那儿做人口买卖。”

“我想他们不会轻易告诉我们，至少是不会免费告诉我们。”

“不用担心，他们只有两个人，而我们现在是五个。”斯纳格朝克丽丝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