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和佛念都怀疑缸中水有异，只象征性地做个喝水的样子，其余那些信徒却如汲甘泉。三四百人每个都掬水喝了。

独孤寺主看着眼前景象，满意地说：“弥勒取代释迦牟尼佛之日即是未来世之开端。未来世天下太平，物产丰饶，百姓安居乐业，世间再无战乱。凡本尊出家弟子当占据天下寺庙佛院，超度僧尼，帮助他们早日转世；在家信众也应度人济世。如何度人？杀人即为度人，早日超脱，早日往生！杀人者可成菩萨正果，杀一人者为一柱菩萨，杀十人及以上者为十柱菩萨！我教不问出身单以各人修行论尊卑！”

信众们群情汹涌，高喊：“杀人即度人，早日超脱，早日往生！”

人群中有人怒喝：“妖言惑众！”声音洪亮顿时镇住全场。

右护法大声呵斥，“大胆，你是何人？”

出声的自然是佛念。他眼见面前是杀师仇人，忍不住怒火中烧，便出声喝骂，吴畏阻止不住。

佛念冷笑说：“我是要铲除邪魔外道的人！”单手提起大缸朝独孤寺主砸去。他戴有龙鳞手铠，这一掷之力不止千斤，右护法抢身上前，双掌推在缸身。水缸斜斜飞出炸裂开来，缸中水溅在教众身上，这才真的是“沐圣水”!

右护法沉声说：“看来，今日信众中混入了奸细！你胆敢蔑视本教，本护法就先铲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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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念戴着头套面罩，身穿白衣和其他信徒无异，别人是看不到他面目的。但高菩萨岂能听不出他的声音?

他喝道：“十二护教徒留下，其余教众全部撤离!”

教众依命撤退，并不见乱，而是井然有序。显然这个组织结构严密，已成气候。

高菩萨不想和义子对阵，混在教众中悄然离去。

十二个白衣人跳了出来，身为护教徒，他们和普通教众的区别是面具统一为怒目金刚，手中持有降魔杵。

不一刻，几百教众走得差不多了。场中场中只剩吴畏和佛念站在那里。

十二护教徒穿着一样的衣服，拿着一样的兵器，面目狰狞，闷声不响，在敌人面前晃悠，自然能令对手眼花缭乱，起迷惑作用。

佛念愤恨之下，出手搏击，“龙鳞手凯”发挥出十二成的威力，拳风激荡得附近火堆明暗不定。片刻间击毙了一名护教徒，这也是超常发挥了。

吴畏见他以寡敌众，暂时还应付得过来，就缓步走向独孤寺主，说：“想不到你隐藏这么深?杀害我师父，又杀害僧显大师，就是为了统率佛教?”

独孤寺哈哈大笑，“原来是小胡檀越，阿弥陀佛，本座只是超度他们早日转世，况且新佛出世，旧佛当灭，他们两个一个是帝师一个是国师，早就应该灭寂了。不然新佛如何上位?皇帝出征，本座又成为了沙门统，是以新佛降世正是时候，本座当以真面目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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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准魏主亲征这个时机，一改以往的温文尔雅、卑躬谦逊，直接就以弥勒转世的名义号令教众，自称为“转世圣王”。

吴畏扯掉面罩，一步步走近，说：“那都是你的妖言罢了!”

右护法拦在他面前。将他和独孤寺主法座隔开。

独孤寺主双目在火光照映下，如同有火焰燃烧，“小胡檀越，本座要宣扬弥勒佛法，只有取而代之，自己成为沙门统，所持法门才能深入人心!一月之内，本座不仅要超脱洛阳所有佛门弟子，还要铲除巫妖和道教。”

佛念“呸”地一声，“你就是一个妖僧!亏我们以前还被你蒙骗了。”他又挥拳将一名护教徒头骨连同面罩一起击碎。

吴畏冷笑说：“杀人立功德也算是佛法?你这不过是异端邪说，旁门左道而已!”

独孤寺主说：“阿弥陀佛，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何其愚昧!本座所持佛法乃是正宗佛法——佛以大慈悲，不得已说出八万四千法门，门门都是妙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只有当机不当机的问题。本座的弥勒法门是八万四千法中最后一法，弥勒法门一出，诸法寂灭……!”

右护法说：“面前之人，你还不跪下听法?”伸足一勾，地上一柄降魔杵飞起，他伸手接住。

吴畏冷笑：“你的佛主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右手虚空一抓，尸解剑出现。

对手震惊，说：“你会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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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畏说：“什么邪术?我这是最正宗的道门法术，是用来除魔卫道的!”

独孤寺主说：“你们的义父高执事一直说你们是可造之材，只要能为本座所用，本座就如虎添翼。”

那边佛念也扯掉面罩露出本来面目，一边对战一边怒声大骂：“你这妖僧杀害我师父，我们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独孤寺主淡然说：“这个其实不能怪本座。本座当年在平城和十二高僧辩法，道登就是其中之一。他当场被难倒，便联合众高僧对本座加以打压，导致本座在平城各个寺庙都无法立足。要不是如此，本座早就名扬天下了!后来魏主迁都洛阳，高执事捐建寺庙一座，请本座主持，本座才在洛阳有了立足之地!”

吴畏说：“我师道登不是打压你，而是早就看出你今后会给佛门招致灾难。所以，才不能让你上位!”

独孤寺主哈哈大笑，说：“他怎料到本座能夺取僧显的沙门统之位，一统天下僧众!”

吴畏冷冷地说：“正好，我作为佛教护法罗刹，恰恰是你的克星。”

右护法喝道：“我弥勒教中连护教徒都是杀百人以上修无数功德之人，你这佛教护法有何功德?”挥动降魔杵，风声呼呼，向吴畏当头砸下，犹如泰山压顶，恨不能一杵将他砸进地里。

这个“杀生浮屠”受众甚广，无论朝廷中的王公大臣，还是山野里的平民百姓都有接受弥勒转世的信仰。教众全部身穿白衣，头戴面罩，目的就是掩饰身份。

既然护教徒的都能杀百人以上，那么右护法杀人更是不计其数。此人的身份和地位绝对也不低，不是朝中大员，就是江湖名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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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畏岿然不动，眼见降魔杵就要触及，向旁闪开，跟着带鞘剑贴着杵杆疾滑。左护法手腕一扭，降魔杵反过来压在他剑身。

两条人影在火堆前你来我往，盘旋翻飞，剑杵时而碰撞时而虚黏，难分难解。

独孤寺主叹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想替本座效力?”

佛念说：“做你的清秋大梦!我乞活儿兄弟岂能供你驱使?”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你们是决计不肯加入杀生浮屠了？”独孤寺主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自从上次喝了本座的桂花鲈鱼羹，就变得更加狂躁了？”

吴畏一愣，说：“你在鱼羹中下毒了?”

独孤寺主说：“本座只是加重了份量而已——左护法九天荡魔司九柱菩萨高执事是正宗的昔日鸩者首座，他为本座调配的各种药物都非常有效，不然你说本座怎么控制天下上万教众?放心，你们是高执事的螟蛉义子，给你们下的药，绝对不是什么会死人的剧毒，只是会让你们稍微听话点而已。如果有一日，你们心智迷乱，不能自持时，本座的佛法能让你们镇定!”

这么看来，“杀生浮屠”最终还是用药物在控制教众。让人逐渐失去理智，迷失自我，成为杀人工具。

乞活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喝独孤寺主的羹汤了，只怕他每次都有暗中下药。难怪渐渐的兄弟离心，双蒙、王宝孙、单良之所以变得热衷于逐名夺利，多半和这迷失心智的药物有关。

佛念闻言怒喝连声。他越是气愤，“龙鳞手凯”威力越大，“你这妖僧，我要杀死你为师父报仇!”手臂横扫，把一名护教徒扫飞出数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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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同时，剑光一闪，右护法手捂右眼，鲜血透过面罩从手指缝里流出。吴畏尸解剑出鞘，出剑刺瞎他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