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还会认错人吗？离谱。”

“你不也认不出仇人吗？离谱。”

“呸！我跟他又不熟，而且好几年没见面了，又黑灯瞎火的，蒙在被子里，谁认得出来？倒是你，怎么找人的？事先没踩点调查吗？”

“我调查了。”

“怎么调查的？”

“我找到他家，然后进去，看到一个女人，就问她是不是沈文读的老婆，她说是。我又问沈文读是不是住这里。她说废话，不住这里住哪里？听了这话我才确定的。”

“嗯，好像确实不能怪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一起转头看马鱼林。

马鱼林坐在地上骂个不停，堵在门口，不放他们走。

“捅啊！再捅我一刀啊！有本事用点劲！”

“知不知道打扰别人出轨是件很不道德的事！”

“我要告你们！准备赔钱赔到倾家荡产吧！除非那位美女能亲自过来跟我道歉！道歉三次！我才会考虑考虑。”

马鱼林指着玉虚仙尊。玉虚仙尊杀气腾腾地站起来，“仙尊不可辱！”

林渐说：“坐下，交给我处理。你把这个苹果削了。”

玉虚仙尊冷笑：“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他不知道他在跟怎样的恐怖存在说话！”

林渐把苹果塞玉虚仙尊手里，“废话，你不主动说，他怎么知道你是个不男不女的恐怖存在。乖，别怄气了。好好削。和人打交道，不要动不动就见血，要心平气和，好好说话。”

林渐把马鱼林拉到房间里去。

马鱼林先开口：“三次！少一次都不行！”

林渐：“这不是几次的问题，我是为了你好。你还是回去和沈文读的老婆继续睡觉吧。别想太多。”

马鱼林：“不行。这是我做学问的原则。”

林渐肃然起敬，又忍不住问：“这跟做学问有什么关系？”

马鱼林拖着一条伤腿，挣扎着坐上椅子，说：“我是个考古学者，曾花了七个月的时间，组织考古队挖掘开发，终于疏通了我们主任家的下水道。我也曾下潜到海底，看到沉船里抱在一起的两具尸骨，分不清是友情还是爱情。年轻人，我帮人鉴定过收藏品，见证过远古文明的辉煌遗产，更明白时不我待，快马加鞭的道理。你的女伴很漂亮，但只是漂亮怎么能打动我？她身上还有种特殊的味道，像是活着的收藏品，散发出一种历尽时间洪流的苍茫感，本着研究探索的态度，我不追究你打错人的责任，只要你肯说服她来给我道歉……”

林渐打断马鱼林，问：“你帮人鉴定过收藏品？”

马鱼林点头：“当然。”

林渐又问：“具体说一下。”

马鱼林说：“很多，很杂。总之有人请我，价钱合适我就去。我跟小浅就是这么重新联系上的。”

马鱼林往卧室方向看，林渐知道他说的小浅就是沈文读的老婆。

“小浅请你做什么？”林渐问。

“鉴定收藏品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还是说你也看上小浅了？年轻人，放弃吧。不是人人都有我这种魅力的。”

“具体说一下，你到底帮小浅做了什么。不说，我朋友就不道歉。口头道歉都没有。”

“好。我说。其实很简单，就是例行任务。也不是帮她，是帮她老公给一个冤大头鉴定收藏品，至少有三件稀世珍品，价值千万，黑市上更可以卖出天价，只是一般人不知道门路，只会当成破烂处理，他们哪里知道只要能跟伏陀海沾上边的东西，价值都会飙升数十、数百倍。”

“伏陀海？”

“对，收藏品本身不值钱，我记的好像有一个珊瑚，一块鱼骨，还有一颗珍珠。这三块都带有独特的伏陀海标记，我只是把照片放出去，就引起买家轰动，争相竞价。”

“然后呢？”

“然后就简单了。低买高卖嘛。我说这些收藏品全是垃圾。这话传过去，那个冤大头想也不想，真的信了。随随便便就让沈文读打包处理。哈哈，笑死我了，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哦，对了，你找沈文读什么事？看你这样子好像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到底是谁啊？”

林渐笑眯眯地说：“我就是那个冤大头。”

……

玉虚仙尊推门进来，“苹果削——”

他看到恩人压着马鱼林，帮马鱼林捶腿，本来想说“你们两个好恩爱啊”，可听到马鱼林的惨叫，才意识到不对劲，赶忙过去劝恩人。

“恩人，别用手指挖他伤口，会见血的。”

“心平气和，好好说话。”

“再打下去会死人的。”

“喂，你赶快道歉啊，道歉三次说不定他就会消气。你翻白眼也没用，快说话啊！”

马鱼林终于成功地痛晕过去，林渐松了手，玉虚仙尊体贴地递上苹果，林渐接过往嘴里塞，补充能量。

“恩人，你——”

“呸！孽畜！喂我苹果皮干嘛！”

……

“恩人，这回我问清楚了。绝对不会搞错。走。去扁沈文读。”

“等等。这么急干吗？”

“不急不行。”

“为什么？”

“因为沈文读要跳楼了。”

风呼呼地刮，月光明明地照，树木嗖嗖地倒着跑。

玉虚仙尊带着林渐停在一幢七层小楼下，楼顶上一个晃动的黑影。

林渐激动地冲那黑影大喊：“站那么高危险！快跳下来！”

玉虚仙尊问：“这样报仇会不会太直接了？”

林渐反问：“报什么仇？他跳下来，你接啊。你该不会接不住吧？”

玉虚仙尊傲然冷笑，“区区一个凡俗之人，本座怎么可能——”

嘭！一声巨响。一个东西掉下来，砸地上，碎了。

碎片溅起来，打到玉虚仙尊身上，玉虚仙尊的脸色很难看。

掉下来的是个瓷器，虽然碎得不成样子，但勉强还能认出来。

林渐很生气，跳就跳吧，还高空抛物，太没公德心，孽畜，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跟他理论去。

玉虚仙尊拉住林渐，给他塞了一块石头。

林渐摆手拒绝，谢谢你的好意，我扁他不用石头。

玉虚仙尊说：“这不是石头。”

林渐：“那是什么？”

玉虚仙尊：“灵石。沈文读家里搜出来的。可惜没能帮你找到那本图鉴。这块灵石虽然品质低劣，就连仙界的一条狗都懒得理，不过对恩人来说，还是有点好处的。”

林渐收下这块狗不理灵石，冲上楼去。

到了楼顶，一个人举起一个花瓶又要往楼下扔，林渐喊：“沈文读！”

那人回头，认出是林渐，放下花瓶，问他有什么事。

林渐问沈文读：“你才有什么事？好好的，扔东西干什么？”

沈文读放下花瓶，跟林渐诉苦：“都特么怪你！”

林渐吃了一惊，这人渣忒不要脸，几年不见，第二句话就怪上自己。

林渐举起灵石，问他为什么。

沈文读憋着不说，坐地上，呆呆看着地上一堆的瓶瓶罐罐，眼泪掉下来。

林渐又吃了一惊，这人渣说哭就哭，绝对有病，有病要治啊！

林渐放下灵石，问他眼泪为什么啪啪地掉，是因为嫂子被大学同学拐跑了吗？

沈文读摇头。

林渐问他那是因为嫂子没被拐跑，换不了新嫂子，一时伤心才哭吗？

沈文读摇头。

林渐猜不出来了，叫沈文读自己说。

沈文读看着天，眼泪止不住地流，良久才说：“我想你爸了。”

林渐看着沈文读，差点也跟着掉眼泪，“嗯，节哀顺变。”

等等，好像不是这句。

林渐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会想起我爸？”

就算是他自己，也只有翻图鉴时，看到老爸留在空白处的读书笔记，才会想起老爸。

沈文读说：“要是你爸在，我就不会沾这些玩意。伏陀海的东西果然碰不得。”

也许是共同怀念的缘故，拉近了两人距离，林渐跟沈文读并肩坐下，一边看天上的星星，一边听沈文读说话。

“五年前我坑了你——帮了你一次，处理掉那批垃圾，意外接触到了伏陀海收藏品的玩法，赚了一点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高价收购了不少伏陀海流传出来的宝贝。你爸曾经跟我提到过伏陀海的事，说凡是跟伏陀海沾边的东西都超级值钱，还劝我不要做，让他来做，怕我定力不够，把持不住。那时我只当你爸想独吞，不想告诉我发财的办法。现在我才知道他是一片苦心。你看，这个花瓶——”

沈文读拿起花瓶，问林渐：“你猜我花多少钱买的。”

林渐说：“十万吧。”

啪！

花瓶碎了一地。沈文读拍拍手，淡淡道：“二十万，假的。”

接着又拿起一个痰盂样的东西，问：“多少？”

林渐试探地答：“二十万？”

啪！

“五十万，假的。”

“多少？”

“八十万，不能再多了。我虽然不是很懂这一行，但这个怎么看都是一个刷子，刷痰盂的，对吧？”

啪！咚咚咚！

摔地上摔不坏，沈文读又跳上去，连跺好几脚，像插了两根牙签的土豆在蹦床上耍。

“一百万，假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沈文读狂暴起来，拿一个，报个价，摔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林渐在一旁看得不好意思，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就帮沈文读递瓶瓶罐罐。

一个递，一个摔，很快形成默契。

林渐：“八卦镜？”

沈文读摔，“假的。”

林渐：“玉坠？”

沈文读摔，“假的。”

“佛像？”

“假的！”

“啊！”

沈文读惨叫一声，跪下去，捧起一手的佛像碎片，嘴唇哆嗦。

林渐：“怎么了？”

沈文读的脸扭曲着，“这是真的。”

林渐啧啧了几声，安慰他：“你看你，说顺口了，说摔就摔，也不确认一下。”

沈文读瞪林渐：“都怪你！”

林渐：“好好好，都怪我，还摔吗？”

沈文读沉默了一会儿，跳起来，说：“摔，全摔了！反正也就这一件真货。”

一个递，一个摔，又开始了。

很快地上的收藏品都摔完了，沈文读还伸手等着，林渐顺手把狗不理灵石塞过去。

啪唧！

沈文读看也不看，扔地上，然后冲到楼边，朝着天上的星星张开双臂呼喊：“我一定会淘到更多伏陀海真货的！”

看沈文读这么有干劲，林渐微笑着走到他身边，问：“你不想跳楼了吧？”

沈文读保持姿势，仰天闭眼，好像在等星星的回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转头看林渐：“跳楼？谁跳？你？”

林渐：“你呀。你不跳啦？”

“我干嘛要跳？”

“你赔了快四百万，为什么不跳？”

“才四百万的小钱，我为什么要跳？”

林渐说不出话，沈文读搂着他的肩膀，指着一地的收藏品碎片，说：“这一地的假货让我赔了四百多万，可你知道一个真货让我赚了多少吗？”

“多少？”

沈文读笑眯眯地伸出四根手指，“四千万。而且还在涨。”

林渐震惊了，“那佛像值四千万？”

沈文读摇头：“不是佛像，是珊瑚。伏陀海底的深海珊瑚，价值连城。不过外表像一块普通的石头，极容易看走眼——”

林渐更震惊了，“石头？是不是那种丢在路上狗都不看一眼的石头？”

沈文读点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你爸跟你说过吗？”

林渐：“不是。我亲眼看过。”

沈文读：“哪里？”

林渐指地上，“这里。你刚刚好像把它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