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我只是跟她合作过一个项目，又没什么利害冲突，我为什么要害她？”姚布雷硬挤出来的笑容像个还没成熟的疙瘩。

林渐摇头：“我又没说是你。”

姚布雷突然大声：“你那眼神就是在说我！随便诬蔑人可不行。凭什么？就凭那个皮搋子移来移去？天知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除了工作上的事，我跟田雅思根本没有私下的交情。这我老婆都知道。不信你们问她。”

希红颜没有说话。

林渐看希红颜的表情，好像不是太承认姚布雷的话。

庄可雄反而第一个纠结起来，怕林渐追问下去，又问出一顶绿帽子，还是跟自己合作伏陀海章鱼丸的商业伙伴。可是他又想知道田雅思被害的真相。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姚布雷冲希红颜发火，自己老婆居然在自己被怀疑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是你那段时间确实跟田雅思天天呆在一起啊。”希红颜鼓足勇气，刚说完，姚布雷就瞪她，她吓了一跳，秦借晚上前一步，挡在希红颜身前。

“工作！都是为了工作！那段时间为了深海鱼油的项目，我天天跟她一起加班，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姚布雷大吼。

希红颜嘴张了几下，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她确实没有证据，也曾突击检查过姚布雷和田雅思工作的地点，两人确实是在工作，可是女人的直觉还是告诉她，田雅思刚刚和姚布雷大吵了一架。

当然姚布雷的说法是两人为了工作吵架，可是如果为了工作吵架，有必要吵得那么凶吗？

“总之，我跟她一点利害关系都没有。我无缘无故害她做什么？更别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让两个人同时变成植物人？哈。我要有那本事，直接拿去赚钱不是更快？还用得着做什么伏陀海章鱼丸。”姚布雷自嘲地笑。

作为现场跟田雅思关系最亲近的庄可雄最快相信了姚布雷，跟姚布雷合作的这段时间，姚布雷的为人他很清楚。简单来说，就是为了钱，老婆都能卖掉。

这种人不会喜欢田雅思这种较真的人，田雅思也不可能看得上姚布雷。

说实话，如果要戴绿帽的话，庄可雄宁可这顶帽子是彩虹男给他戴的。毕竟彩虹男年轻，英俊，在爱情上，自己输给彩虹男，情有可原。

庄可雄还在纠结几顶绿帽的时候，林渐说话了：“真的一点利害关系都没有吗？”

“你什么意思？”姚布雷的脸沉下来。

林渐指了一下皂化，示意他把之前交代的东西拿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皂化已经躺在彩虹男身边，他拎出一个袋子，交给边上的紫阳，紫阳瞪了他一眼，送到林渐手里。

林渐打开袋子，给大家看，是一颗颗的章鱼丸，里面还有一张纸。

“这是你昨天送给我的章鱼丸。”

“好吃吗？”姚布雷本能地切换到商人模式，询问产品的反馈意见。

“我没吃。”

“那你拿去干吗了？”姚布雷问。

“我拿去检验了。”

林渐抖开那张纸，把检验结果说给姚布雷听，简单地来说呢，就是这些章鱼丸里有面粉，有菜，就是没章鱼。

“你卖的章鱼丸里没有章鱼。”林渐说。

“老婆饼里还没老婆呢！夫妻肺片里有夫妻吗？鱼香肉丝里有鱼吗？蚂蚁上树有蚂蚁吗？章鱼丸就一定要有章鱼吗？”姚布雷一气呵成，排比排到排山倒海，气势如虹，说到最后，连皂化都点起头来。

“可是你宣传的是伏陀海章鱼制成的章鱼丸，有治疗失眠，瘦身，整容的效果，爱上就不后悔。”林渐说到整容的时候，紫阳的脸色一暗。

“宣传是宣传，产品是产品。而且我产品的全称是伏陀海章鱼丸，要真放伏陀海章鱼进去，哪来那么多伏陀海章鱼？你帮我去伏陀海捞吗？”姚布雷反呛回去。

庄可雄不由自主地点头，从做生意的角度，他完全赞同姚布雷的说法，正如他一开始给串烧造势一样，长生不死的章鱼只要有一条当招牌就行了，不可能真的把伏陀海章鱼剁碎了，掺进丸子里卖。

“所以你之前的深海鱼油也是这样操作的？对外宣传说是由伏陀海深处的异种植物鱼制成，有治疗失眠，瘦身，养颜的效果，其实就是普通的鱼油。”

“要不然呢？”姚布雷冷笑，“市面上卖伏陀海产品的商家九假一真，就连那唯一的一真也要打上问号，别人做得我做不得？又不会吃死人。”

“真的不会吃死人吗？我好像搜出来五年前一家健身房的猝死事件，死者好像就是吃了你的伏陀海深海鱼油。”林渐点了下屏幕，显示器上出现一则新闻的画面，写着是某白领加班后，到健身房健身，躺在卧推椅上玩手机，被人发现时，已经全身僵直，卧推椅边还有一盒没吃完的深海鱼油胶囊。

“那是他自己不注意身体，加班了还去健身！关我什么事？”姚布雷好像比刚才说他是凶手还生气。

“当然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田雅思发现你销售造假的伏陀海产品，以她对伏陀海学的热诚和投入，她肯定不愿与你再合作下去，你俩因此分道扬镳。”

姚布雷这回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林渐继续说：“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田雅思在猝死事件后，还考虑要揭发你售假的事，你怕售假的事败露，就提前找人下手，把田雅思弄成植物人。”

庄可雄看看林渐，又看看姚布雷，不知该信谁的话。

林渐的猜测乍一听，好像都说得通。但是仔细推敲，又有很多不合理的事。

姚布雷果然笑出了声，“既然怕事情败露，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我又是怎么把她变成植物人的？玩木头人游戏吗？你当我神仙吗？还有，我能找谁下手？他？七号？”

姚布雷指向彩虹男。

林渐还是坚持自己的猜测，“说到七号。我还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事。”

“说。”姚布雷一副坦荡荡，经得起质问的样子。

“当初你老婆跟我说，为了推广深海鱼油，特意去建设路桥边找了七号当演员。”

“对。”姚布雷看了一眼希红颜，点头。

“我找人去问过，建设路桥边那个锤子大爷还记得七号。当时七号站在桥边等活，问锤子大爷在等什么。锤子大爷说在等初恋。锤子大爷问七号在等什么，七号说在找女朋友。七号刚说完，就有个很容易红脸的女人来找七号，这点让锤子大爷很羡慕，看着他俩离开，所以锤子大爷对七号的印象很深刻。”

姚布雷还没反应，紫阳已经开始唏嘘：一开始在医院碰到希红颜的时候，他何尝不是一样的心动，结果——

“你们家以前的马桶是不是堵过？”林渐话题一转，转得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是。那又怎样？”姚布雷说。

“是不是还找满意家政的人来通过马桶？”

姚布雷看向希红颜，希红颜点头。

“我找人问过满意家政那两个员工，沙摇，詹贾，就是他俩去通的。他俩到你家的时候，你老婆还在准备拍视频的事，可是那已经是在健身房猝死事件后的一个月，当时你早就不卖深海鱼油了，为什么还要找七号拍视频？”

“有谁规定广告视频一定要比产品早的？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不行吗？深海鱼油虽然因为意外事件不再销售，可是我还想为下一个项目做积累，坚持把广告视频拍完，不行吗？哪里违法了吗？”

“那深海鱼油的广告视频呢？为什么不管在哪个渠道我都没有看到？”

这回是希红颜代替姚布雷回答，说深海鱼油的广告视频是拍好了，不过只是为了积累经验，没有大规模宣发，只是小范围传播了几个健身群，除了少数家庭主妇为了瘦身有收藏以外，市面上根本没有人注意。

姚布雷带着胜利的微笑看向林渐，又看了在场众人一眼。

从一开始，林渐那莫名其妙的质疑就显得多余和荒谬，不过是卖假货而已，他就把田雅思弄成了植物人，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把这两件毫不相干的事联系到一起。

林渐问到现在，总算水落石出了吧。没有明确的证据，只有他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想。

可是林渐还没有放弃，“你当初在十字路口碰到田雅思和七号的时候，是有载了两个女人吧？都是田雅思的同事，其中一个是张老师。”

“这么久的事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可能是吧。”姚布雷皱起眉头。

紫阳的眉头比姚布雷皱得还厉害，为了帮组长确认信息，他还特地跑去张老师那里又问了一遍，张老师的妹妹对他可热情了。

“那天你去田雅思的办公室，邀请张老师和另一个同事去参加报恩组第七小组伏陀海异种研究会，就在这家医院举行。”

“哦。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那又怎样？”

“刚开始张老师她俩本来不想去的，可是你说会议只用半个小时，还有礼品送，送的是外套和运动鞋，张老师两人就去了。”

“那又怎样？”这回不只姚布雷焦躁起来，庄可雄和希红颜也觉得林渐一直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可是——报恩组第七小组伏陀海异种研究会的时间是从上午8点，一直开到晚上9点。”

“你怎么知道？”姚布雷问。

林渐看向玉虚，玉虚也很想像皂化一样，只用递出证据，交给谁再转交给组长就好了。可是他身边没人。

玉虚只好走到林渐身边，递出一张卷起来的纸筒。

林渐展开，是个一人高的旧海报，边角都已发黄发卷，上面写着：报恩组第七小组伏陀海异种研究会。

下方有一行小字：开会时间，上午8点至晚上9点。

上次来植物人护养中心的时候，林渐看到这张海报，就印象深刻，从姚布雷家里出来后，沿着建设路桥边走回家的路上，就把所有到手的线索串联了一遍，叫玉虚拿了过来。

姚布雷看着小字发了会儿呆，说：“我记错了而已，这有什么？”

“上午8点到晚上9点？这么长时间记错成半小时？”

“我记性不好！怎么了？犯法吗？”

“记性不好，是不会犯法。不过，你还跟张老师她们说过这个研究会会发一些礼品，外套，运动鞋，对吧？”

“对啊。”

“可是张老师她们说只收到了袜子，就是最普通的白袜子。”

“有礼品就不错了，反正是免费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渐顿了顿，看了一眼彩虹男的彩虹袜，说：“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很想带上张老师她们俩一起，才故意把研究会的时间说短，还说有礼品送？”

“什么！你还跟张老师她们有一腿！”希红颜先崩溃了。

姚布雷坚决否认，这是诬蔑，中伤，造谣！

“我可从没想过跟张老师她俩一起做什么事！”姚布雷说。

紫阳很生气，要不是林渐在主持大局，他差点要跳出斥责姚布雷的卑劣心思。一个正直的男人在漫长的一生中可以有很多红颜知己，可是每一次只能正直地跟一个女人知己知彼，姚布雷还妄想一次跟两个人，呸！

林渐摇头：“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只想把张老师她们俩带上车，作一个见证。”

“什么见证？”这回是庄可雄听不懂了。

“看见彩虹男和田雅思在一起的见证。张老师说过，那天你车开得很慢，开开停停，到了十字路口，明明绿灯了，还不开车，被人骂了。那条路，我特底去开了十几趟，发现了几个问题。”

玉虚一脸冷漠，呵，组长发现的这几个问题，都是他辛辛苦苦骑着电瓶车，载着组长开了十几趟发现的。

“第一那条路是主干路，很宽，而且没有转弯的叉路，只有一个十字路口，为什么你要开开停停？第二，研究会在医院召开，可是从学校里出来，明明开另一条清远路更快，更方便，你为什么要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开到旭阳路上？”

“开开停停犯法吗？我喜欢开旭阳路，开那条路一睁眼就能看到旭阳，照得我心里暖和和的，这样犯法吗？”

姚布雷的声音越来越大，以上行为确实都不犯法，可是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心虚。

“我不懂。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拉上张老师和另外一个同事，就是为了见证，见证什么呢？”庄可雄问。

“见证田雅思和彩虹男七号是情侣的事。”

“他俩不是本来就是情侣吗？显而易见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庄可雄的心还在滴血，五年了，虽然他一直拒绝承认彩虹男是田雅思的男友，可是理智早已告诉他答案。比起自己这个老头子，任何一个正常或者不正常的女人都会选择像彩虹男这样英俊帅气的年轻男人。

其他人，除了四仙尊，也弄不明白林渐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论证这么显而易见的结论。

任谁看到田雅思和彩虹男躺在一起的画面，还有各自紧紧抓住皮搋子的手，都会认为他俩是不折不扣的情侣。

“不是。是姚布雷让你们以为他俩是情侣。”

林渐微笑着说，然后又加了一句：“显而易见的事，也是需要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