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男人的力道突然卸下，林美惜纤弱的身子猛然间失重，差点栽倒在地。

她稳了稳心神，再次俯拾起地上余下的照片残片，忿忿然离去。

回到客卧，林美惜小心翼翼地将残破的照片拼好。心妍和她的样子再度呈现，仿佛温暖了全世界。

复原之后的照片，裂痕仍旧十分明显，如同陆斯夜留在她心上的伤一般，无法愈合如初。

陆斯夜之于她的人生，毁掉的何止一张照片呢？她生命中所有美好与希冀，都已经不复存在。

这一夜，林美惜惶惶不安，辗转难眠。

半梦半醒间，她看见祁大姐站在法庭上，法官手里的锤子重重敲下，一张死刑判决书无情地宣读。

她又看见心妍仍旧衣衫褴褛，抱着脏兮兮的Hello kitty，哭得小脸迷糊，涕泪交加。

“妈妈，妈妈！妈妈别走！妈妈，妈妈！心妍要妈妈！”

突然间，一双无情的大手如同拎小鸡一般，把心妍塞进车里。车窗隔绝了女孩痛哭的容颜，却无法隔绝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一声声锥心的，稚嫩的呐喊，如刀子一般戳在林美惜的心上，一遍又一遍……

“心妍！祁大姐！”

女人心碎呓语，惊恐地从梦中惊醒。

她翻身坐起，手里的被子被抓出深深地印痕。林美惜倒抽一口凉气，才发现是一场恶梦。

醒来之后，她再也睡不着了。她不知道陆斯夜究竟会对心妍做什么，这种未知是最可怕的。

祁大姐，对不起……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随随便便出现在心妍面前！

从跳江、绝食事件之后，陆斯夜已经消停了一阵儿。现在他又要发作了，针对的对象还是一个无辜的稚子！

“老天爷，求求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

她望着窗外鱼肚白的天际，陷入从未有过的迷惘和绝望。

第二天，陆斯夜没有去公司上班，而是和廖南一道接待前来云城看望心妍的格林医生。

也是司御景曾经在国外时候的导师。

去机场接机的路上，廖南把格林夫妇的所有调查资料都如数呈报。

“格林夫妇从祖父一辈就已经移民A国，除了血系属于亚裔，其实是地地道道的A国人。日常饮食习惯、文化归属、意识形态也跟传统A国人无异。不过，他们夫妻都非常热爱中华文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从国内领养一个孩子。”

“在阶级分明的A国，格林夫妇无论从社会地位还是经济基础，都是中产以上，可圈可点的。他们的社交圈也大都是A国的精英阶层，多从事医学、法律及教育行业，包括他们英年早逝的儿子，也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

廖南提炼着这个领养家庭的要点，多是褒奖溢美之词。

在他固有的思维里，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能重新投胎到这样优质的家庭，也是运气爆棚了。

陆斯夜一字不漏地阅览完所有资料，也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合同准备好了吗？”

陆斯夜将资料归置一旁，突兀地问出一个问题。

廖南直接递上另一份文件，“昨晚法务部集体加班，这是最终版本。按照您的意思，仁心福利院只要在三天内积极促成此次领养，未来十年将获得G.R.集团无条件的资金支持。”

“三天？太久了！”男人未掀开文件，直接丢在了前面副驾驶上。

廖南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上，两秒后，他艰涩地改变说辞，“一天！我现在就让法务部重新起草！”

……

另一边，仁心福利院。

院长章琼珍和副院长齐薇发生了少有的分歧，正是关于心妍的领养问题。

章院长已经口头答应了陆斯夜提出的领养协定，齐院长却并不赞同。

“珍姐，我不是不同意领养，而是觉得不应该这么急切。心妍的情况很复杂，第一，她妈妈的案子还没有最终判定，贸然让她们母女分离，对她们不公平；第二，心妍来福利院的时间虽然不短，可性格一直很孤僻敏感，这种情况并不适合进入新家庭，这也是对领养她的家庭负责。”

章院长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将手里近半年的账目交到齐院长手中。

“小薇啊，你总强调这不公平，那不适合，我就问问你，为了心妍一个人，让福利院近百个孩子继续吃糠咽菜，营养不良，这就公平吗？”

“福利院这几年的运营状况如何，你我最清楚。好心人捐助，能缓得了一时，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G.R.集团这次给出的，是10年的资金支持。你说，我到底该对近百号的孩子负责，还是只对心妍一个人负责？！”

章琼珍的考量也在情理之中，做慈善从来不是一句空话，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没有资金，福利院的孩子就只能喝稀饭就咸菜；没有资金，他们就没有读书的资格；没有资金，他们将错失更好的未来，更好的自己。

齐薇院长被怼得哑口无言，她知道不论那种选择都不是容易的。

“珍姐，我知道福利院现在很困难，你也很难，如果你一定要促成此次领养，我只希望最后可以听听心妍自己的意思，好吗？”

“……”章琼珍院长沉默良久，“小薇，你怎么比孩子还幼稚？一个四岁的孩子，她懂什么好与不好？这个领养家庭非常靠谱，人品学术一流，经济条件优渥，我给你打包票，这绝对是心妍逆天改命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心妍日后长大会明白的。”

齐院长见章琼珍主意已定，也不再相劝，只是低低地哀叹一声。

“但愿，但愿吧。”

她只能如此在心里祈祷。今天，她打林美惜的电话和微信打了一天，却根本无人接听。

她尽了自己的所有的努力，仍旧无法逆转局面。

或许，这就是心妍注定的命运吧。齐院长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没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前来汇报，陆少和格林医生到了。

章琼珍和齐薇对视一眼，连忙出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