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夜的余光淡淡撇向后视镜，只见女人眉头微微蹙起，迷离的眼神里暗含一丝伤感，还有一丝与她年纪并不相称的沧桑之感。

男人好看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和怜惜。

虽然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清楚，他们相遇以来，她承受了太多太多本不属于她的惩罚和折磨。

而这些，都是自己带给她的。

车子缓缓向前行进，前面的十字路口，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正站在寒风中兜售玫瑰花。

所有的节日，都是情人们的狂欢，玫瑰花是最不可或缺的礼物。

来往的行人并不少，可小姑娘的客户却并没有多少。

小姑娘的玫瑰花未经修剪，也没有任何精美的包装修饰，自然很难吸引到情侣们。

他们的车子原本已经越过了小姑娘所在的位置，可是下一个掉头标志，陆斯夜又折了回来，靠边停车。

“你别出来了，稍等一会儿。”

他朝林美惜叮嘱一句，大步跨出车子，钻进冬夜萧索的寒风中。

刚刚，他清楚看到，后视镜里她心疼纠结的眼神。

“哥哥，哥哥，买朵玫瑰花吧！送给姐姐她肯定开心！买了我的玫瑰花，爱情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小姑娘不但人长得娇憨可爱，嘴巴还特别甜，一看见陆斯夜就喊哥哥，而不是叔叔。

这样的话，她对着冷风也许喊了无数遍，却没有几个人愿意为她驻足。从满满一筐的玫瑰花就能猜到。

陆斯夜直接开始掏钱包，“怎么卖，我全要了！”

“啊……您说您全要了？真的吗？”

小姑娘又惊又喜，随即低头清点数目。

“10块一支，这里是52支，把花筐也给你，算500吧。”

小姑娘连花带筐放到陆斯夜脚边，冷得只搓双手，“哥哥你也数数。”

她眼神澄澈纯净，明明已经冻坏了，还是认真赤诚的模样，像个小大人一样，对待客户一丝不苟。

陆斯夜直接掏出钱包所有现金，一股脑儿地塞进她掌心。

“天冷早点回去，你这么小，晚上不安全。”

多余的话，男人并未多说。若不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断然不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出来吆喝赚钱。

小姑娘看一眼手里的钱，立马就要推辞，“哥哥，你给太多了……”

陆斯夜却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抱着花转身箭步离开。

“哥哥，哥哥！”

小姑娘追了几步，可飞驰而过的车辆还是把她挡在了路边。

她伸长脖子眺望，只见陆斯夜上了马路对面的一辆车。车子接着启动，掉头后掠过小姑娘所在的路边。

林美惜扭头望向窗外时，小姑娘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车子随即混进夜晚熙攘的车流里，再也无法分辨。

小姑娘感激的目光追寻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目送许久许久。

也许她凝望的并不是车和人，而是温暖所在的地方。

这小姑娘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陆斯夜的车牌号，她已经牢牢铭刻在心里。

车子里，还坐着一个很美很美的姐姐，刚才的哥哥样貌也完全吊打一众男明星。

两个人人美心善，如神祇一般，称得上神仙美眷了。

“哥哥，姐姐，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就拥簇在林美惜身旁。

她指尖轻柔着摩挲着玫瑰花瓣，眼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的欢愉。

“谢谢你，陆少。”

陆斯夜看她面色柔和，眼睛里似乎闪着小星星。

“干嘛是你谢我，要谢，也是那个小姑娘谢我。”

“很久以前，我也卖过玫瑰花，也是和她一般大的年纪。”

林美惜爱怜地将花放到膝上，慢慢颔首，清嗅着馥郁的香气。

其实根本不用刻意闻，现在整个车子里都是玫瑰花清冽的香气，令人迷醉。

陆斯夜心中了然，原来她是同病相怜。

“卖这个赚钱吗？也会像今天这样，遇到爽快的客人吗？”

男人暗暗在心里推算，十几岁的年纪出来卖花，大概是她被亲生母亲遗弃以后的日子。

她的过去，他更多是停留于书面的调查；现在，他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事。

林美惜仿佛想到什么，嘴角荡开温暖的笑意。

“节日的时候比平时赚钱多点，大学之前可以勉强维持生活费。我那时候已经很满足了。”

“好心人，我也遇见过。在云城大学门口，是一个喝醉的光头大哥。他样子长得有些唬人，但人是真的好。”

林美惜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沉浸在曾经艰辛却纯粹的岁月里，把那些人和事娓娓道来。

“他买完花，还指着云城大学的门牌，要我再苦再难也要上大学，还要我考全云城最好的大学……”

“现在说来有些滑稽，我是给他写了保证的小纸条，他才肯跟朋友走的。也许那时候，他已经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之后考取云城大学，似乎也是冥冥中注定的。”

“不知道那个大哥现在在哪里，如果他还在云城，我们或许还有重逢的那一天。”

陆斯夜听得津津有味，又倍感心疼。

“听你这么说，好像卖了许久，那时的日子，一定很苦很难熬吧？”

女人不假思索摇摇头，抽出一支玫瑰花，放在指间轻轻捻着。

“那时候，对苦没有概念，好像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别的。天天就是上学，家务，赚钱，三点一线，像个陀螺一样不停旋转。节假日的时候，为了多卖点，会熬到后半夜，回到家一沾枕头就睡了，连梦都不会多做一个。”

明明更多是一个苦情的故事，她却能笑着讲出来。不是不堪回首的苦笑，是真的释怀和淡然的笑。

陆斯夜越听，心里越难受。

她的笑越温柔，他的心就越撕裂。

“不过，我可比刚才的小姑娘幸运多了。”

说到最后，林美惜一脸的平和和满足。

陆斯夜被她的经历深深吸引，也不禁好奇，“怎么幸运了？”

总不至于是卖花卖出艳遇吧。

男人随便一想，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别说你是遇到早恋的对象。”

他试探着询问，余光从后视镜里默默观察着她。